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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劫

类别:历史军事|字数:25W|作者:谷樾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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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劫
“寂寞天宝后,园庐但蒿藜。我里百馀家,世乱各东西。……”安史之乱是唐王朝由盛转衰的标志,自此以后,中华文明再没有了独立巅峰、万国来朝的景象与气势。但天宝之后,并不乏有雄心者,力图恢复昔日荣光。唐宪宗元 ...
《四方劫》最新章节(2天前):

“寂寞天宝后,园庐但蒿藜。我里百馀家,世乱各东西。……”安史之乱是唐王朝由盛转衰的标志,自此以后,中华文明再没有了独立巅峰、万国来朝的景象与气势。但天宝之后,并不乏有雄心者,力图恢复昔日荣光。唐宪宗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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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在旋转。

武元衡睁开眼睛时,这是第一个进入脑海的念头。但随即,后脑传来的剧痛如千刀攒刺,将他的念头连同记忆一起切得粉碎。

“师父,你瞧,这人还活着!”

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张年轻的圆脸。这张脸似乎并无恶意,有的只是掩饰不住的惊奇。

圆脸青年说话的方向,一人身着素青色圆领缺胯袍,脚蹬皮革短靿靴,形容冷峻,正立于顽石之上,手搭凉棚,向远处张望。听闻圆脸青年的喊叫,这人眉峰轻挑,从石上一跃而下。身段利落,落地时竟悄然无声。

我……身在何处?

碎片般的记忆在虚空中如乱珠般跳跃,却始终无法串成一线。

“伤在后脑,又流了那么多血,难得他还没死,真是顽强。”那个被叫做“师父”的人探过头来,出现在武元衡的视野里。在武元衡纷乱的思绪间歇,生出了一丝细微的诧异——原以为“师父”多半是个中年人,甚或是个老者,但这张清瘦的脸,左右不过三十来岁而已。

“这世道,大白天的剪径杀人,直娘贼!”又一个粗鲁的声音响起,原来还有第三个人。

剪径……剪径……

又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但这次的疼痛好像使混乱不堪的意识变得清明了一些。一定有什么事不对劲,不,是很糟糕。

年轻的师父伸出手来,在武元衡的面前晃了一下:“喂!能说话吗?”

武元衡耳中的嗡鸣声使问话听起来断断续续,时隐时现,但是对方的意思如此明显,不言而喻。他张了张嘴,试图发出声音,但失血造成了口舌的干裂和粘滞,因此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荷荷之声。

“学义,拿水来。”师父吩咐道。从那个粗鲁声音的方向传来一阵窸窣声,接着,武元衡感到自己被一个有力的臂膊微微扶起,甘甜的清水流入口中。他贪婪地吞咽着。现在,全世界最美妙的东西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这潺潺流水了。

学义将半皮囊的清水都倒进了武元衡喉中,随后问道:“遇上歹人了?他们抢了你的东西,还杀了你的车夫,又想杀你?”

东西……东西……

虚空中突然出现了一条金色的锁链,它凌空一抖,将所有的碎片都串在了一起。一声惊雷在武元衡的脑海中炸响,他原本惨白的嘴唇似乎更白了,口中嗫嚅出第一个有意义的词:“东西!”

“什么东西?”师父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含混的词。但武元衡没有回答,只是用目光急切地搜索着。

师父顺着他的目光向前望去。五十步开外,一匹骏马倒毙在地。这牲畜的前额、前胸钉着几枝利箭,致命的那枝射中了它的左眼,直透入脑。

离这骏马十步之外,一人躺卧地上,看服色是驾车的车夫。瞧那人手脚的方向,似是要拼命逃离,但他咽喉处恐怖的开口,昭示了这种努力的失败。血液在他身下的泥土中浸润、扩散、凝结,幻化成死神宽大的黑色羽翼。

武元衡的目光并没有在两具尸体上多做停留,而是投向了更远方。再往前二三十步,侧翻着一辆马车,一只盝顶大方箱滚落出来,箱门大开,各种随身之物散落满地。

那圆脸青年显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那箱子被翻过了,若有什么金银细软,想必也被贼人拿走了。”平静的语气中暗含一丝不屑,若不是武元衡伤势过重,他恐怕便要责备这种爱财如命(甚至超过了性命)的反应了。

武元衡没有说话,他用手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师父忙伸手相扶,劝道:“你伤势太重,不可急于起身。”

这话对极了,因为武元衡刚一用力,世界就在眼前剧烈旋转起来。他颓丧地闭目躺下。

那师父看看天色,日头已垂在西山之上,便对另两人道:“眼下已是深秋,日落之后天气极冷,他重伤在身,怕是难熬。咱们先带他走,找个地方歇宿下来。为善,你去车里收拾一下行李。学义,你将这位客人扶到我马背上去。”

“且慢。”躺在地下的武元衡却突然开口道。

师父有些惊异地看了他一眼:“尊驾有何吩咐?”

武元衡睁开眼睛,稍转脖颈,仔细地看了看年轻的师父:“请恕鄙人有伤在身,行止无礼了。还未请教大侠名讳?”这师父斜背一柄长剑,显然是个江湖人士。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琅琊剑派易飞廉,便是我了。”师父答得很快,并无意掩藏身份。

“琅琊剑派……”武元衡眼中突然闪过一丝亮光,“原来是易大侠,久仰!不知贵派谷掌门,和尊驾如何称呼?”

易飞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武元衡寥寥数语,他便听出对方所知不过皮毛,否则江湖中谁不知道他易飞廉是谷听潮座下第四弟子,谁不尊称一声“易四侠”?但他既不点破,也不回答,只笑道:“尊驾一直躺在地下,确乎是久仰了。”

武元衡一怔,随即笑得咳嗽起来,脸上又现出痛苦的神色。易飞廉摆手道:“你重伤未愈,不可多言,先跟我们走,慢慢道来也不迟。”

“不。”武元衡缓过一口气,执拗地回答道。他非常缓慢地坐起身来,再次盯视马车良久,心中天人交战。未几,他喃喃自语道:“天子洪福,当佑社稷,臣若有过,便以臣一身当之。”

这番话声音极轻,便以易飞廉耳力之佳,也听不清楚。易飞廉不禁问道:“你说什么?”

武元衡缓缓抬起头来,易飞廉惊讶地发现他眼中的犹豫迟疑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好教易大侠得知,敝姓武,河南府人士,此番前去扬州,是有紧要之事,马车上亦有重要之物,但不知是否还在,还望诸位大侠扶我上前一观。”

易飞廉问:“什么物件?叫我两个徒儿帮你翻找一下便是。”

武元衡摇头道:“不敢劳烦诸位恩公。此物隐蔽在机关之下,外人难以找到,也不易拿取。”

易飞廉点头道:“原来如此,为善,你扶这位武兄过去看看。”

圆脸青年赶忙扶住武元衡,慢慢走向马车。武元衡略过那口箱子不看,只往轿厢走去。

为善道:“武君,轿厢侧翻,取物不便,你告诉我此物在何处,如何拿取,我来找找便是。”

武元衡却固执地摇了摇头,只是蹒跚上前,扶着轿厢喘息一阵,接着在轿厢底部(此时已露在侧面)细细摸索。少顷,只听“咔哒”一声,他卸去一块木板,取出一样物事。

为善好奇探头,见是一个三寸见方的木盒,待要细看,却见武元衡将木盒一把拢在胸前,浑身剧烈颤抖,蓦然间竟嚎啕大哭起来,没哭两声便瘫倒在地。

易飞廉见状喝道:“武兄!武兄!”扑上前去,探他鼻息,竟已一时气停。他慌忙将其身扶正,自己侧坐于旁,左手按胸,右手自其背心灵台穴度入真气。两个弟子见了,知道师父以内家神功与勾魂使者相搏,都露出又钦羡又肃穆的神色。未几,武元衡身子一颤,口唇间吐出气来,眼眸却仍紧闭未开。

为善松口气道:“此人当真福大,若非遇上师父这等内外双绝的高手,这条命多半便交代了。”

易飞廉待武元衡呼吸均匀,这才撤去手掌,眼眸间却仍有忧色:“为师能帮他一时捡回命来,要治好伤却是不能,总需给他找个去处才行。”说着将武元衡背负起来,横置在自己坐骑的背上。

学义从后面上来,捡起掉落在地的木盒,好奇把玩:“这是什么东西,他如此关心?”

易飞廉却劈手夺过,正色道:“为师教你等行侠仗义,却不是教你等多管闲事。”学义被他抢白,悻悻然不敢多话。

易飞廉将木盒收入腰囊,一个鹞子翻身,轻轻巧巧落在了马背上。他这青骢马实是良骏,虽负二人,也不觉吃重,只是抖抖脖子打了个响鼻,意甚悠闲。易飞廉冲二徒道:“方才这位兄台说要去扬州,和咱们倒也同路。此处已是霍邱县地界,若再向前赶一赶路,到寿州城郊,咱们便可去佛隐寺借宿一宿。福元住持‘佛医’之名远播,又是古道热肠之人,这兄台头上的伤势,正好托他老人家瞧瞧。”两位徒儿点头称是。

于是四人骑上三马,奋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