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小说尽在御龙小说网!御龙小说网手机版

极乐传

类别:玄幻奇幻|字数:7W|作者:孤骑逐月

手机阅读本书
极乐传
很久以前,天下割裂,碎成千百座城池,一城一主,各自圈地为王,彼此为了争夺生存资源,讨伐不断。而这当中,又涌现出一股不知出处的残暴力量,令诸城胆寒,天下同惧.....在这暗夜般的浊世之中,一座名为“极乐城” ...
《极乐传》最新章节(2天前):

很久以前,天下割裂,碎成千百座城池,一城一主,各自圈地为王,彼此为了争夺生存资源,讨伐不断。而这当中,又涌现出一股不知出处的残暴力量,令诸城胆寒,天下同惧.....在这暗夜般的浊世之中,一座名为“极乐城” ...

免费阅读

碧空如洗,金风相送,正值晚秋光景。

在一片遍地披金的胡杨野林之中,正有百十余众男女老少,如奉头鼠窜般,仓皇而行......

近眼瞧去,这些人身着兽皮缝制的衣帽,负着行囊包袋,有的拖家带口,有的孑然一身,皆是鞋底如抹油般大步匆匆而行,虽尽显疲靡之态,可没有人一个人敢停下来歇息,奔走之际,不时有人向后张望,眉眼之间满是惧怕之色,似是担心身后有何物追赶上来一般。

这行人来自一个名叫青石寨的地方,他们都是傍林而生的猎户,此时此刻,他们正在逃难!

有道是“一急出百错,乱端诸事生”,只听人群中忽然“哇”的一声,有个半大孩子狼嚎般地大哭起来......

原来,这孩子跟着身边的大人而行,大人们身高步长,大步流星般行得甚快,可孩子身小步短,每跟着大人走一步,一双小腿得捯饬好几轮,需得小跑一般,方可勉力跟随。若是这一时半会也就算了,可这路已经赶了将近一个多时辰,小孩脸上早已汗流涔涔,累得是出气多,进气少,终于忍耐不住,于是便拿出了这手浸淫已久的看家本事:只要当着父母之面,做出这鬼哭狼嚎之态,必是立竿见影,一招制敌。

果不其然,这一招出手,小孩身旁一个妇人忙满目关切地向他瞧来,先是拿出手巾为他拂拭了额颈上的汗水,然后取下背上行囊,抱在手中,将这孩子负在背上,继续赶路。

这孩子示范性的行径,无疑给了周遭孩童莫大启发,只听“哇哇哇”哭声接连而起,一个赛一个的凄惨,哭得简直是如丧考妣,直引得野林之中群鸟飞腾,百兽失色。

便在孩子们身边的父母各个一脸无奈,皆自伏下身来,想要如法炮制,照例而行之际,只见一个瘦猴般的中年男子从人群前列快步走来,一脸慈爱地瞧着一众哭闹的孩童,从怀中取出一些果干,穿梭往来,一边发放给孩子们,一边柔声安慰。

若说有什么能破解众孩童的鬼哭狼嚎大阵,这入口甜爽的果干当属独门绝技,不一会,哭声循循而止,“呲溜呲溜”的嗦食果干之声响彻不绝。

众父母见状,满脸欢喜之余,尽挂感念之色,齐声向那瘦猴般的中年男子拜道:“多谢寨主!”

“大家都辛苦啦,孩子们也辛苦啦,再忍耐忍耐,我们这就快到啦!”一言甫毕,瘦猴般的男子又满面慈和地走向几个步履蹒跚的孕妇身旁。

这瘦猴般的男子,正是这青石寨的寨主。

只见寨主长叹一口气,柔声向众妇说道:“诶,是我这个寨主无能,没有保护好咱们寨子,斗不过这些流匪恶徒,致使咱们举寨而迁,如今.......害得你们这些尚有身孕之人,也跟着一起受累.......”他言语哽咽,似是带有些许哭腔。

几个孕妇以及身旁跟随的家人皆是神色恭敬,向其拱手行礼,其中一个妇人说道:“这怎么能怪寨主您呢,明明是这些流匪恶徒们想要霸占我们的草寨!”

另一个妇人道:“是啊,这次多亏了寨主您帮我们拿了主意,又打探到了周遭有肯收容我们的地方,是您救了我们全寨的性命才是啊。”

“欸,这么说不就见外了么,自我阿爹任寨主之时,咱们一寨老小就聚在一起生活,十几年过去了,大家仍自不离不弃,这说明什么?”寨主话说到一半,竟突然发起问来。

几人尚在思考之际,寨主嘴角一撇,眯起眼睛,脱口而出:“是缘分啊!几世修来的缘分啊!”

众人听罢,不禁都展颜而笑,向着寨主频频点头。那股在人群中弥漫已久的紧张氛围,登时被这几句玩笑话冲淡了几成。

寨主在众人哄笑之际,已缓步走到一个神色郁郁,步履蹒跚,却美得颇为出众的少妇身旁,双手扶住她腰身,柔声说道:“阿美,别这么一直闷闷不乐......我知道,你刚有了身孕,就死了丈夫,觉得后半生没了保障,是也不是?”

那女子听他如此一说,登时秀目含泪,无奈地点了点头。

寨主挺起胸膛,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身为寨主,向来主张全寨要互帮互助,尤其是照料孤寡弱小。更何况你死去的阿爹当年和我甚是交好,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定然不会让你无依无靠,哪怕咱们寨中只有一碗饭,也要分得阿美你一口!”他言辞慷慨,将这美妇感动得梨花带雨,引得旁侧众人频频点头称是。

便在此时,他身后一个衣衫褴褛,叫花子般模样的少年,却怔怔地瞧着寨主那瘦长的大手,正在那美妇腰身上轻轻摩挲,举止颇有些怪异......

不过可能是动作甚轻,众人又都一门心思铺在赶路上,是以大伙都未曾察觉,甚至连那美妇本人,都没太注意。

这时,那个舒舒服服趴在母亲背上的孩子,突然开口问道:“娘,咱们这是要去哪?”

那妇人听到孩子问及,也是一脸茫然,她没有吭声,转头向寨主瞧去。

寨主又端起慈眉善目的神貌,冲着那孩子抬眉一笑,伸手向远方一指:“瞧,那是什么?”

那发问的孩子与众人都齐刷刷向着所指方向瞧去,仅这么一瞧,不由得都是双目大睁,一脸讶异。

原来,大家都在低头赶路,竟谁也没有发现,不远处已然浮现出现了几座高墙。

“那是什么!?”孩子惊讶地问道。

“那就是我要带咱们大伙去投奔的地方。”寨主不疾不徐地吐出这句话,语气之中颇含得意之色。

“这......这就是城啊!跟俺们篱笆围起来的草寨果然不一样!”

“真是气派,真是威武!”

“好高的墙,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的墙......”

“若是能在这里面生活,定然再也不怕流匪歹人们来袭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沉浸在一片震惊之中。

其实,大伙都听说过“城池”这个词,也都在心中反复幻想过它的样子,可此时此刻,亲眼所见,却无不动魄惊心,舌桥不下。

就在群人阵阵惊讶声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开口叹道:“欸,确实壮观,可到了那里面,就是给人当牛做马,寄人篱下咯......”

娘背上的孩子闻声回看,只见是一个五六十岁的白发老翁,背上行囊甚是干瘪,右手拄着根木杖,一瘸一拐,行得甚是狼狈,仿佛一个不小心,便要摔跌在地上。

听了老翁这般说辞,男孩一脸不解,他小小年纪,哪里知道什么叫做“寄人篱下”?正待再要追问,却被身旁一个黑脸汉子抢道:“寄人篱下又怎的,起码心里踏实,夜里能睡个安稳。咱们做了一辈子猎户流民,不是被那些强人悍匪打劫,就是担忧林中没了可捕的猎物,这些年风雨飘摇,衣食不定,不知道迁了多少次寨子,他娘的成日间担惊受怕,就没踏实得闭过眼......”

老翁苦笑道:“担惊受怕不假,却也落个自在不是?咱们自食其力,用不着看那城里大人们的脸色,况且,这城池可不是说进就能进的......照我老头来看,咱们还是寻个边远之地,了此残生罢喽。”

旁边一个身材瘦削,面长如马的女妇听完老翁之言,翻着白眼呛道:“你这一把老骨头,自然是去不得的,依我瞧着啊,不是你老头不愿意去,而是怕那城池不收你们吧?”说完掩面而笑,可即便她两手齐上,依然没能遮掩住她半张马脸。

寨主见气氛不对,忙插话道:“欸,阿芬,怎么和长辈说话呢!”

那马脸妇女听完寨主之言,吐了吐舌头,缩回了脖子,浑似一匹入厩的小驹。

寨主缓缓说道:“我提出咱们投城的这个想法,倒不是因为贪图那城里安稳,只不过,咱们这么些年围林而猎,这百兽都快被咱们吃绝了......它们也有灵性,现在咱们一入那林子,群兽便躲得没了影,怎么哄骗都不出来,又哪里能有什么收获?你看看寨子里的这些姑娘小伙,都饿瘦了,我们身为长辈,难道能忍下心来?”

他语音甚是和缓,可言语之中,却尽是挤兑那老翁之意。

老翁听罢,一张褶皱纵横的老脸白如蜡纸,低头走路,不再言语。

寨主却并没住口,继续言道:“再者说,这次来袭的歹人,可不是什么一般的流匪强人,而是......那杀人如麻的铁魔屠!”

这一句话,登时激得四下惊声大作。

“铁......铁魔屠?”

“寨主,您老可打探清楚了?当真是那传闻中的铁魔屠?”

“大伙可知咱们临边的那个猎户寨子?”寨主顺势言道。

“当然,不正是因为他们一夜之间全寨被屠,这才惊得咱们连夜间弃寨而逃!”一个汉子说道。

“确是如此,不过,他们寨子并非尽数被屠,还有一两个侥幸逃出的人。”寨主语调一转,颇为得意:“这俩人曾受过我的一些恩惠,冒死赶来给我带了个消息,说袭击他们的几个人,周身玄黑色铁甲,杀起人好似疯癫一般......”

“哎呦,这正是传闻中铁魔屠的样子啊!”一个妇人惊道。

群人听罢,登时陷入在一片极为惶恐的唏嘘之中,各自沉着脸,步如生风,只行不言。

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

突然间,人群后方传来阵阵惊叫,紧接着有人惊吼道:“铁魔屠......魔屠追来啦......”叫声之中透露着莫大的惊恐。

众人闻声,齐刷刷地向后瞧去,只见人群后方先是隐约闪出几道黑影,霎那间,变得甚是清晰,一个个铁甲覆身,正是传闻中铁魔屠的样子!

这一下,直惊得群人失色,原本颇为有序的队伍,登时变得散乱不堪,逃得逃,躲得躲,尖叫之声响彻野林。

惊呼声中,一个黑影已然跟贴在一名大汉身后,那大汉身高腿长,本是寨中出了名的飞毛腿,平时狩猎,直可与野猪一赛脚力,见后方有异,便双腿飞蹬,如驾良驹一般,一转眼便已窜出数丈,急命地奔逃起来。

可是,不论他如何疾奔,身后那个黑影却总是离他约莫一丈远的距离,两人中间仿佛连着根绳索一般,拉不开,抻不断。

不一会,这大汉便越奔越慢,累得呵呵直喘,显已是筋疲力竭,他侧头瞥向后方,见那黑影越来越近,便知脚力与对方相差悬殊,他一眼闭,心一横,突然急转身来,双拳紧握,大吼道:“你这魔怪,我......我跟你拼啦!”

说完挥拳便向那人影击去,可拳头还没沾至对方身上,却不知怎地,自己天灵盖上却“啪”的一响,不由得眼前一黑,闷哼一声,瘫倒在地,竟就此断了气去。

众人此时早已隐蔽于石旁树后,瞧见这掌毙大汉之人,通体玄黑铠甲,竟连面目都遮蔽起来,仅一对招子外露,眼神中凶光毕现。

当真是传闻中铁魔屠的神貌!

群人吓得都呆了,兀自腿脚颤得比心跳还快,更有几个老翁老妇吓得直接瘫倒在地,如同鸵鸟一般,将头颅埋在泥土之中,看都不敢看上一眼。

那黑甲人却一阵阴笑,瞧着倒在地上的大汉,戏谑般地摇了摇脑袋,说道:“本以为能再追耍一会,没想到这么快就不行了,真是没意思,无趣无趣。”

他伸手将这大汉背负的行囊取下,扯开裹布,见里面包着的除了食物,竟还有几件兽皮衣物,不禁点了点头,远远向着另外几个黑甲人叫道:“还不错,应该是顿肥食。”

黑甲人语音未落,便已将包裹打好了节,甩手一抛,那硕大行囊便如皮球一般,送到了另外一位黑衣人手中。

紧接着,这黑衣人一个闪身,又抓住了另外一个身负行囊的逃民,如法炮制一般,一掌迎头而毙,翻看囊中之物,再抛给同伙之人,如此这般,手段熟稔狠辣,转眼间,横倒在地上的尸身越来越多。

寨主此时已然躲避到一株老树后方,而和他一同躲避在此的,还有一个身宽体胖的孕妇。

这株老树干颇为宽大,原本如寨主这般猴瘦身材,即便是并列三个一起,也都能遮蔽得干干净净。可偏偏那孕妇身子颇大,其虎背熊腰的程度,不亚于一个八尺壮汉,二人挤在一起,那老树干确也无能为力,只得露出妇人半个臂膀出来。

一个黑甲人正自定睛扫荡,远远便瞧见了这妇人衣衫,不禁舔唇吞涎,心中窃喜:“嘿嘿,竟是个小娘皮,难怪小爷我今天左眼直跳,原来是有艳福相候。”

他蹑手蹑脚的摸了过去,想要制造一场刺激的突袭,可就当他欺身至那老树干后几丈远时,却一个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一些折枝断木。

那躲在树后的寨主不仅瘦得像猴,一双耳朵也是精得好似猴子一般,他此时早已听出异响,知道定是黑甲人来袭,于是先那胖妇人慈眉一笑,双掌运尽全力,将她推出了丈许余远。

那胖妇人满目惊惶,她哪里能想到,这位往日里慈眉善目的寨主,竟会偷偷干出这等舍人为己之事......

不过,尚在她惊魂未定之际,那宽大的身躯便已彻底暴露在黑甲人的眼前。

寨主这招弃车保帅,使得颇在火候,他趁着那黑甲人全神关注瞧着妇人之际,登时运出吃奶的力气,灌注到自己双脚之上,撒腿就逃。

而直至寨主逃得没影,黑甲人都没有注意到,只因他此时已然被眼前这“庞然大妇”震慑到了,心中简直如万马奔腾一般,不由得脱口而出:“竟……竟有如此大妇?”

不过,久未开荤的他转念一想:“毕竟是个女的,老子这回就全当猎一次奇!”

只听“噗嗤”一声,那妇人左身衣衫已被黑甲人快手扯破,露出左半个雪白的臂膀。

妇人一张大脸登时失色,伴随着一声绝望地惊叫,她挣扎着将身后行囊拽在身前遮挡。

怎知那黑衣人竟淫笑不止,变本加厉,伸出粗糙大手在便要往这女子宽大的身盘上摸去。

此时,旁人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兀自逃命尤且不及,又有谁敢豁出性命不要,去做这护花使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嗖”得一声破空轻响,一块石子划空而掷,正巧砸在了那黑衣人背身之上。

这枚石子虽小,但投掷而来竟是既准且狠,刚巧砸上黑衣人背上一处要穴,直痛得他半个臂膀一阵酸麻,那只欲行猥琐之事的手臂便垂了下来。

寻欢作乐之际,被人扰了美事,岂能善罢甘休?

黑甲人登时怒火中烧,瞪直了双眼,左右环顾,非要将背后暗掷石块之人揪出来不可!

却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十来岁的男孩,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正自一脸怒容地看着自己。

任谁都没想到,竟有人敢当众向黑甲人挑事,众人齐刷刷瞧望而去,心中暗叫一声:“竟是这孩子!”

原来,这男孩名叫赵非炀,当年尚是襁褓中的婴儿之时,便随着母亲一起流落到这寨中,众猎户见这娘俩可怜,便将其收留下来,他母亲平时帮衬着寨子里干些杂役,讨得口饭吃,到得赵非炀十岁那年,便早早病死了。因他自小缺衣少食,身子长得甚是单薄瘦弱,不似猎户子女那般体格矫健,因此,便也没人敢带他入林狩猎,尚且年幼的赵非炀只好接替母亲,继续靠着帮寨子里做杂役,讨百家饭为食,可讨来的残羹剩饭终究难以果腹,于是他空闲之际,学着以石击鸟,数年下来,竟小有所成,竟练就了一手掷石的娴熟技艺。

寨中日子清贫,户户没有余量,给了别人,自己就得饿着肚子,可这身宽体胖的妇人甚是心善,瞧着赵非炀孤苦伶仃,便常自将自己的口粮分些给他,是以赵非炀对她甚是感激。

方才,赵非炀躲在另外一株树旁,瞧见这胖妇人被黑甲人缠上,便不待多想,敛石而掷。而这一掷飞石,直叫赵非炀身旁避着的几个寨民汗毛竖立,谁也没有想到这瘦弱少年,竟敢招惹“铁魔屠”,都烟一般地窜走而去。

那黑甲人此时早已瞧出端倪,知道是这小叫花子在捣鬼,于是缓缓直起了身,向赵非炀揽了揽手,阴森森地说道:“石子投得很准嘛,再来试试。”说罢,便不顾身前的胖女子,向他笔直走去。

黑甲人身下的胖女子慌忙裹住衣衫,向赵非炀叫道:“你这孩子……你快走!”说罢,起身也要逃走。

岂知这黑甲人竟似后脑勺也生了眼睛一般,阴阳怪气地说道:“胖美人,你要是敢跑,我就先杀你。”

那女子早已吓得慌了神,听到黑衣人这番恐吓,呆呆地矗立原地,半步也不敢再迈出去。

便在这时,只听“嗖”的一声,又一枚石子向黑衣人掷来,正是这赵非炀再次掷石而投。

黑衣人身子一斜,轻轻巧巧地避开这枚石子,脚下步履却并未停顿,向赵非炀渐行渐近,待二人相距丈余许远处,黑甲人突然放缓了脚步,身子微微颤抖,呼吸渐渐粗重,显是有些兴奋,仿佛一个经验十足的猎人,在捉弄着一只有趣的猎物。

突然间,“嗖嗖嗖”数声齐响,竟有三枚石子同向黑衣人掷来,这三枚石子分向左、右、中三个方位投掷而出,上下分错,破空之声甚锐,显是速度甚快。

黑甲人万没想到男孩手中竟有这么多石子,也没想到他竟能一齐掷出,加之此时二人距离甚近,石子来势又猛,黑甲人急忙向后翻出个筋斗,躲过了其中两枚,却被另一枚石子砸在了面门之上。

只听“咣当”一声,黑甲人脸上的面具掉落于地,露出一张满是胡茬的圆胖脸蛋,一时间,这胖脸上的两只眼珠子左顾右盼,惊讶之余,竟颇有几分尴尬。

在一旁躲避的众人万没想到,这令世人闻风丧胆的“铁魔屠”,居然被寻常孩子随手掷出的一粒石子所伤,而后竟连那遮面之物都被掀落,皆自大为震撼。

一时之间,众目更是齐刷刷地落在这黑甲人暴露的面庞之上,发现这“铁魔屠”不过也是双眼一鼻,半张的嘴巴露着歪七扭八的龅牙,并非什么尖牙利嘴怪物般的模样,不由得,心中那股莫名的恐惧之意仿佛消弭了几分。

黑甲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脸惊色顿时作了怒容,眼神之中凶光毕露,杀气腾腾,向赵非炀喝道:“好你个小兔崽子,竟给我玩阴的,三石齐发是吧?好,瞧我不在你身上戳三个透明窟窿。”

话音未落,他探手摸到身背,拔出一柄明晃晃的大刀,双足蹬地,飞身便向赵非炀头顶砍落。

便在这电光火石之际,又听“嗖嗖”两道划空之声,两只飞物一齐向黑甲人身头激射而来。

不过这次不是石子,而是两枚钢钉般的暗器。

蓦地里,只听“铮”的一声锐响,一只钢钉正巧击在那黑衣人的刀刃之上,钢刀应声落地。于此同时,那黑甲人“啊”的一声惨叫,跌倒在地上打起滚来,只见他双手虚捂着左目,几道血红色的长线从他眼角拉下,竟是被另一只钢钉射瞎了一只眼睛。

这时,只听不远处一棵胡杨树上飘来一个浑厚声音:“堂堂铁魔屠,竟连我这两枚暗器都抗不住?”

紧接着,又有一个声音讥笑道:“据说铁魔屠向来举止癫狂,从不言语,逢人即屠,什么时候干起了这劫财劫货的勾当了?哼,你们这群流匪,冒充铁魔屠也就算了,竟敢到了我玉城边防之处来撒野?”

话音一落,只见两个灰衣武士从一株高树上跳落而下。

这二人身材一般的魁梧高大,皆是手持长剑,面露肃杀之意。

这一众杀人掠货,原本玩得起劲的黑甲人见状闻声,都停了手中刀剑,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不约而同地向后退起了步子,显是一副准备撤逃之态。

蓦地里,两个黑甲人一齐窜到倒在同伴的身旁,见其竟已昏晕过去,忙四手齐上,将其合力抗在肩上,转身便向林子深处奔逃而去。

可方刚这二人奔出数余丈,便听身后风声有异,转头瞥去,只见两柄银晃晃的长剑已分向他二人后心刺来,正是那两位灰衣武士已快步赶上。

这二人身负同伴,行动多有不便,一时难以避开这直贯后心的一击。千钧一发之际,他二人互望一眼,齐齐双手后翻,便将同伴那硕大的身躯向身后二人身上抛去,以其作为肉盾,替自己二人挡上这着。

却怎料这两柄飞剑却忽的自上而下刺出,避开了他们同伴那路障般的身躯,只听“噗嗤”一声,双剑同时自这二人的脖颈之中贯穿而出,他们尚未来得及哼声,便双双毙命。

其余几个黑甲人见了这两个灰衣武士竟有这般伸手,皆如踩了风火轮一般,头也不敢再回一下,片刻间便散入密林深处,逃得没了影。

不久之前,还肆无忌惮的一群恶人,顷刻间便被这两个武士驱赶得片甲不留,众人都是大眼瞪小眼,不知是该担忧,还是该松口气,如同等待被宣判一般,各自呆站在原地,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便在群人惴惴之际,两个武士纷纷还剑入鞘,当中一个先开口道:“你们是从附近逃来的猎户么?”

“不错,我们是打那青石寨逃来的,听……听说这铁魔……不,是这些流匪在旁寨作乱,于是便全寨撤逃,想要来投奔……咱们玉……玉城。”寨主不知从哪冒了出来,见这武士退剑还鞘,方才敢上来接话,不过他此时余惊未消,舌头竟仿佛不听使唤一般,怎么捋也捋不直。

“哼,倘若这几个真是铁魔屠,别说你们了,恐怕我们玉城都难以保全……这些人分明是打着铁魔屠的旗号,四处抢劫作乱的流匪罢了。这年头,冒牌货可着实不少……”一个武士满脸不屑地说道。

另一个武士道:“我二人便是玉城的巡防武士,今日当好轮值,在这片密林中巡逻放哨。”

众人听到“玉城”二字,仿佛旱地逢甘霖,饥民见珍馐一般,不禁泪眼婆娑,心中大喜。

武士道:“此处距我们玉城已不远,你们既是来投奔的,我可以带你们过去,只不过……能不能收留你们,却要凭城主定夺了。”

说罢,二人向远处那高墙一指,示意众人玉城方位。

寨主此时早已颔首低眉,恭立在了武士身旁,毕恭毕敬地冲着两个武士说道:“嘿嘿,两位英雄,我……我是这一寨之主,带领大伙来投玉城,就是我的主意。”

两个武士一脸平淡地向这身边的瘦猴点了点头,便转身带起了路来。

众人见寨主热脸贴了冷屁股,便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一路之上,只见一个瘦猴般的身影紧紧跟在二武士身后,众人又紧紧跟在这瘦猴身后,人人低头不语,百十余人穿梭行进,静得却只有鞋履踏地的声音。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众人已齐至一处城池脚下。

初映众人眼帘之物,自然是几面高墙,而且是青石寨众人做梦都没想到过的高墙,面朝这等庞然大物,众人无不仰首瞠目,沉浸在其所营造出的壮阔气势之中。

此时众人面冲一道紧闭的城门,这城门所在的一侧高墙,正是这四壁高墙当中最高的一处,虽谈不上遮天蔽日,但其所遮映而出阴影,却已然将这百十余人吞笼其中。

而就在城门之上,一块匾额高悬其顶,赫然写着“玉城”二字。

此地,正是众人颠沛流离,死里逃生来投奔的城池——玉城。

众人见终于抵达此城,无不欢欣雀跃,可紧接着,一个共同的小疑惑便横在众人心头:“这四壁城墙虽皆是高俞数丈,为何却好似青石寨旁的群山野岭般,有高有低,参差不齐?”

便在这疑思之际,只听听一阵号声扬起,嘹亮悠长,颇有警示之意。

两个武士听闻号角之声,先是向城而拜,紧接着缓步行到城门口处,与城门外几个值守的武士轻声攀谈了几句。紧接着,只听“轰隆”一声大响,那扇威严肃穆的城门,好似一只突然张开的巨嘴,向城内缓缓而开。

那两个带路的武士向着群人喝道:“各位在此等候,我们这就前去禀报城主。”说罢,便转身走向城中。

众人听闻此言,齐刷刷地摆出了低眉颔首、躬身而立的姿态。此时大伙仅距城门处数十余丈,只见城墙之上十余个神貌威武的武士巡游而走,向着群人所在之处不住眺瞰,神色威严警敏。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城楼上便走出几个人来。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子,约莫五十来岁年纪,圆胖身材,相貌虽颇为普通,可一双闪烁着幽暗光芒的眸子,滴溜溜直转个不停,让众猎户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狡猾的狐狸。

他身后站着一个身材壮硕的男子,约莫三四十岁年纪,敞露着的上身,让人一眼便能瞧见其胸膛上扎实的肌肉,铜铃般的虎目上,横着一副倒八眉,嘴角紧锁,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这人身后,则是那两个入城通报的灰衣武士,一脸恭敬地端站着。

这五十来岁年纪的圆胖男子,正是玉城城主,他名作李玉,一听便知,此城便是以其名为名。

李玉身后这个壮汉,唤作刘铁虎,乃是玉城一众武士的教头,从其站位之中便可知晓,他是李玉旗下的头号武士,在城中的地位仅次于李玉。

李玉威立城头,向着城下群人瞧了一会,随即伸手招那两个武士近身,又低声问询了一番,这才朗声言道:“诸位即是投城而来,如此诚意满满,我便当大家是自己人,直言不讳了!”

众人听其声,观其形,便知这人定是一城之主,皆是点头如捣蒜一般,毕恭毕敬地静候其续言。

“首先,老人和孩……”他本想说“老人和孩童”,可斜眼瞥见了城下几个抱着孩童的美貌妇人,便硬生生地将“孩童”二字吞到了腹中,续道:“这个老人我们是不收的,大伙想必也知道,这城池之间攻杀不断,我们需要的是年富力强之人,各位老翁老妇行动尚且不便,更别说什么在我城池之中有所作为了,还请你们去别处颐养天年吧。”

几句话语音平和,却自有一股难以抗拒的威仪,众人中的老翁老妇听罢,无不垂首叹气,老泪涔涔。

紧接着,只听城主续道:“我们城池最需要的人才,便是身手了得的武士。”他讲到这里,不禁侧头向身旁刘铁虎望了一眼。

刘铁虎见城主目光扫来,不由得挺直了脊背,众人虽远在城下,却亦然能感觉到一股凛凛威风扑面而来,有些胆子小的,竟感觉双腿又不自主地打起了颤来。

“当然,如铁虎这般的猛将自是可遇不可求,可即便是普通的武士,我也会奉为上宾,敞怀而迎。”城主顿了顿,瞧着城下众人望去,紧接着便以颇为失落的语气说道:“想必你们当中,定然是没有这等人才的了,否则,怎么会连几个冒充铁魔屠的流匪都打发不了。”

众人听罢,心中虽略起不平之意,可身在檐下,又怎敢多言?兀自垂眉搔首,仿佛一群被大人数落的孩子。

“不过,我瞧着你们当中倒是有不少壮年汉子,这类嘛……”众壮汉闻言,皆虎躯一震,期盼着城主的择选,只听他续道:“却也是我城中所需的人才……不过诸位莫要着急,稍后我会派人择选。”

众壮汉听罢,心知有望进城,无不面带喜色。

“另外,你们这些人中,可有治病救人的郎中?”

城主问完此话,一脸急不可耐地瞧着城下众人,等了良久,见无人应和,一张仍是笑吟吟的脸庞上,却好似结了层冷霜一般,不寒而栗。

明眼人一瞧便知,城主对这个答复颇为失望。

这最后的问题问罢,城主便不再向城下多言,转而向城楼上一个武士招了招手。

那武士见状,忙小步快跑般,行到城主身旁,侧耳恭听城主吩咐。

只听李玉压低了嗓子,说道:“一会挑选壮丁劳役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你可知道规则是什么?”

那武士神色恭敬,回道:“知道,这壮汉可分作两类,一类是孑然一身,另一类是拖家带口。孑然一身的,我们优先择选;拖家带口的,我们一概不要。”

李玉嘴角一撇,似笑不笑,让人说不上来对这答案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只听他悠悠问道:“你可知,拖家带口的,为何不要?”

那武士本以为自己回答的干净利落,城主定然相当满意,没想到城主竟刨根问底,一时竟塞在那里,半张着嘴,心中使出了吃奶的劲,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为何这拖家带口的不要……

“不求甚解的废物!”李玉登时一脸不悦。

“你这莽夫,难道只有手脚会动,脑子呢?这拖家带口的劳丁,一家子要吃三四个人的饭,却只干一个人的活,这种人进城,咱们城池岂不是要被吃空了?”刘铁虎忙从李玉嘴中接过话头,低声训斥着那武士的同时,余光瞧着李玉的神色,见城主渐渐平息的怒意,这才挥挥手,让那已被吓得满是汗水的武士忙差去了。

“城主,您顺顺气,是我平时管教不周。”刘铁虎躬下身子,乞求李玉谅解。

“铁虎啊,城里的武士要都似你这般,我们玉城早就跻身中等城池的阵营了……”李玉长叹一口气,痛惜城中人才凋敝。

“城主放心,我一定奋力招揽四边的高手武士,定要让我们城池的实力在上一层楼。”刘铁虎振振有词地保证着。

“不错,这招揽人才乃是我们玉城的首等要务,我们一定要壮大自己的武士队伍,不过嘛,除了咱们亲自动身,四处招揽这一条路以外,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城主忽然双目一眯,向着一侧城墙幽幽望了一眼,随即便转头盯向了城下众人。

刘铁虎登时会意,未等城主开口,便说道:“城主请放心,我们定会多多择选些胆子大的、不怕死的劳丁,令咱们玉城的四壁高墙再上一层楼!”

李玉听罢,神色颇为满意,转头又瞧向身旁武士,问道:“你可知这当中缘由?”

“属下知道!这城墙修得越高,敌城便越是难以攻打,我们城池就越是安全!”武士脱口而出,心道:“这下我可终于在城主心中扳回一局。”

怎知李玉再问:“还有呢?”

“还……还有?”武士登时哑口失色……

李玉脸色一板:“这修筑城墙能够防御外敌是众所周知之事,倘若我们只有这一个目的,将城墙修得坚固既可,为何还要不停地投入人力物力,将这城墙修得越发高耸?”

武士额头上斗大的汗珠骤起,把头低得快要抵到了脖子上……

李玉眼神闪烁,瞧向了刘铁虎,期望能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这城墙便如我们城池的脸面,彰显着我们城池的实力,只要把城墙建得高高的,别人就会以为我们城池兵强马壮,实力雄厚,这样更多人才便会不请自来!”刘铁虎不疾不徐地说道。

“还是铁虎你懂得我的心意呀!”李玉拍了拍刘铁虎的肩膀,鄙夷地瞧了一眼那武士,续道:“这几年咱们周边几个城池,都一个赛一个的,争先恐后地修着高墙,眼见那一面面的墙修得是越来越高,我们可不能落得下风!”

“请城主放心!”刘铁虎双手抱拳。

“好,接下来的事儿,铁虎你全权负责吧!”李玉撂下这句话,便大袖一挥,转身走入城楼,可临起脚前,却冲着刘铁虎意味深长的一笑,说道:“城下那些个姑娘们中,凡是有些姿色的,不论孕嫁,一概都引入城中。毕竟,女人嘛,吃得少,能干的事儿却很多,你懂得……”

刘铁虎双目中突然展露出异样光华,拱手而拜,再道:“请城主放心!”

而此时,寨主在城下遥遥而望,见李玉负手行入城楼,而那魁梧壮汉则站在了李玉原本的位置上,便心下了然:“看来,接下来的局面,是轮到这壮汉接手了。”

武士按照李玉的意思,又听了刘铁虎的补充,便在城下众人之中穿来踱去,仔细地进行了一番甄选。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被选诸人欢天喜地行入城中。

而剩余诸人原本还抱有一丝幻想,可当大伙见到那城门“轰隆”一声,如咬住骨头的狗嘴一般,紧紧地闭死之后,便皆知命运已完成了宣判,有的面如蜡纸,心如死灰,有的愤懑不平,仍不甘心。

而这些人当中,论狂怒,论扭曲,尤属那瘦猴般的寨主为最。

他卸下了所有的伪装,歇斯底里地好似一只疯狗,直奔到那大门之前,使出吃奶的劲力,双手叩门,仰头望着城楼喝道:“大人,那两个武士是不是没和您知会,我是这青石寨的寨主,是我下的命令,这才举寨迁来投奔这玉城的,您这……我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去知会下城主大人,告诉他这个情况,他定会放我进去的。”

刘铁虎一脸不屑,应道:“寨主?哼,这一城不容二主,你这寨主想要入城,莫非有什么企图吗?”

寨主没想到刘铁虎竟给自己扣了这么大一个帽子,忙解释道:“呸呸,我什么也不是,您放我进去,我给城主当牛做马,做什么都行!”

“城主日常起居有数十个佳丽伺候,你个糟老爷们也妄想伺候城主?呸,你也配!”刘铁虎再不留情面,一脸杀气地说道:“趁着爷爷我心情好,带着你的人滚吧,别再我城门口这墨迹。”

寨主跋山涉水,费尽辛苦来此处投城,听到这等回复,心中便再也绷不住,他向身后众人招了招,要搬动大家一起唱苦情戏。

登时间,玉城门口处一阵喧闹,众人哭天抹泪,乞声连连。

这一阵喧闹之声,直扰得已在城楼中赏舞的李玉复又出楼观望。

刘铁虎见李玉一脸不悦,登时便有所会意,一张冷峻的脸庞上杀气斗生,挽弓便向城楼下射去。

只听“嗖”的一声破空之响,城下一人应声倒地,正是青石寨的寨主!但见他眉心中箭,死前仍是一脸惊讶之色,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竟是这般结局。

可怜这位一寨之主,就在这求而不得的心境中,莫名其妙地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旁人本已心绪大荡,忽见寨主惨死,愤恨之情直如决堤之水,再也压抑不住,各自歇斯底里地冲撞着城门,高声呼吼,要讨要个说法。

可讨要说法......那是强者们的特权,这些如丧家之犬,被人拒之门外的众人哪里有讨要说法的本钱?他们惹来的,只有更加残酷的驱赶手段。

刘铁虎素来以屠戮为乐,手辣心狠,视人命如草芥,见到城下这些得来不易的活靶子,正是自己练箭的好时机,于是左右开弓,将一枝枝飞箭精准地插入众人的胸口、眉间。

群民见城上已然杀开了花,怒气登时化成了惧意,四散而逃,一时间惨叫连连。

城主李玉见状,摇了摇头,说了句“胡闹”,却饶有兴致地向城下看去。身为城主,他素来只收揽有价值的才人,而城下芸芸,于他而言,不过是一群啃食积粮的硕鼠罢了。

便在此时,忽听“嗖嗖”两声,两枚鸡蛋般大小的石块从城下一角掷出,先发一子,向他面门击去,后发一子,射向他手中的铁胎弓。

此时刘铁虎正自玩得尽兴,心思都放到了城下逃窜的“猎物”之上,寻思着如何用箭,方能一箭双雕,又或是从何处连发数箭,可分中多人,怎会想到有人敢向他忽施暗算,忽感面门前有一道疾风而至,忙侧头避开,可却不知竟还有一只石子向手中弓箭射来,只听“哐当”一声,铁胎弓竟被砸落于地。

这一着,直出城上城下所有人意料。

刘铁虎乃是玉城一等一的高手,武功仅在城主之下,但竟能着了这两枚石子的道道,城上诸人无比咋舌称奇,就连旁观的李玉都不禁“呀”了一声。

刘铁虎贵为一城武士的授武教头,在众武士的面前,竟被人打掉了手中兵器,当真是平生耻辱之最,只见他额顶青筋暴起,喝声如雷:“是谁忽施暗算,有种便亮出相来!”他嗓门本就极大,此时又是怒发冲冠,这一声暴喝,直震得城上城下众人耳鸣目眩,胆裂魂飞。

便在这时,只见城下一角处,一个衣衫破落的男孩,正怀抱着一副宽大的女尸,声音哽咽,饱含愤恨:“你们乱杀无辜,算什么英雄好汉?”

这男孩手中攥着一把石块,正是赵非炀。

刘铁虎见应声之人竟是个十余岁的少年孩童,更觉面上无光,心中怒火中烧,倒八字的眉毛快要横到了额角,他并不拾起地上的铁胎弓,而是顺手从身边武士背上拔出一箭,手臂挥动,向这少年抛去。

这一箭迅猛无伦,嗤的一声破空之响,竟比挽弓而射更加力道雄浑。

刘铁虎露得这手掷箭功夫,不仅是为了宣泄自己满腔怒意,更是要当着众人之面,露一手绝招出来,以挽回方才失掉的面子。因此他这一掷之力更是用足了力道,非要将这少年立毙于城前不可。

众人武士见刘铁虎露了这一手,都不禁暗自称服,心道:方才教头定是一时大意,才被这少年偷袭得手。

赵非炀眼见长箭穿空而至,却也并不躲闪,瞧准来箭方位,眼疾手快地将自己手中一枚石块向那激掷来的长箭掷去。

在这电光火时的一瞬,石块与箭在空中相撞,只听铮的一声,石块被长箭击得粉碎,但也因此阻断了箭上力道,那长箭便落到他身前丈许远出,笔直地插入黄土地中。

众人见如此强劲的一箭,竟被这少年以飞石防住,都是一声惊呼。

刘铁虎见自己掷出的这一箭,竟未能将少年击毙,不由得心中更怒,他面色惨白,从身旁武士手中又取出三箭,心想:“今日若不能毙了这小崽子,今后便也不要在城里混了。”

就在他粗壮的手臂将挥未挥之际,一人已用手握住了他的箭,这人正是城主李玉。

李玉将那箭缓缓放在城墙之上,轻声宽慰道:“这小子掷石块的功夫还真有两下,便留他一命吧。最近城池之间攻伐甚盛,有这种小辅助在旁,兴许能派上用场。”

“城主,这小子他......”刘铁虎瞪着铜铃般的双目,语调尤似雷嗔电怒,可他话还未讲完,便被李玉堂开口打断:“哈哈哈,铁虎,你是我最心爱的武士,将来待我再开辟新城,这座玉城便要留给你来把守,何必要与这三脚猫把戏的少年拗气?”

刘铁虎见城主竟拿一片宏图来许,便知他心意坚决,今日定然是杀不成这小崽子了,于是便强压心中怒火,点了点头。他用余光狠狠向城下少年瞟了一眼,心道:“我暂且将今日这番折辱记下来,待这小崽子入城之后,哼哼......咱们走着瞧。”他虽是武士出身,却是个城府颇深之人,懂得审时度势,徐徐而图。

这时城下逃民死的死、逃的逃,只星星点点余下几个敛尸之人,不住啼哭。

赵非炀怀抱恩人尸身,心中好生难过,他不知城楼之上为何突然停手,生怕一会那大汉再施暗箭,便聚精会神地盯着城上动静。

岂知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城门又再次打开,李玉面带微笑,迈着大步子从城中走了出来,待至赵非炀身旁,半弯着微隆的身腹,柔声说道:“小伙子,你这手掷石的功夫倒是挺俊,是谁教你的?”

赵非炀不知李玉是何用意,并不作答,依旧警觉地向周遭扫视,以防冷箭来袭。

李玉瞧出他此刻所虑,不禁大笑一声,说道:“放心,我已亲自出城,怎会有人再害你?”

“你要作甚?”赵非炀言语冰冷。

“嘿嘿,能让我亲自出城的,只有两件事,一件是消灭我的敌人,另一件嘛,自然是获取我想要的东西,而如今,人才是我最渴望的。”

赵非炀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兀自双目含泪,怔怔地瞧着怀里那胖女子的尸身:“那你为何要放箭伤人!”

“这放箭伤人可不是我的意思,我已经重重责罚了那个擅作主张的武士!”李玉洞幽察微,眼珠子鼓溜溜一转,便想好了招揽人心的对策,他身手拍了拍赵非炀背脊,宽慰道:“你若愿入城助我,我便差人将你怀中这具尸身厚葬,至于剩余这些人们嘛……特批可与你一起入城,你看如何?”

李玉对于招揽人才,向来舍得下本,这也是他为何能成为一城之主的原因。

赵非炀虽然年纪尚轻,可他心知肚明,李玉开出的条件,恐怕是事到如今,众人最好的归宿,于是抬头问道:“你说话作数?”

李玉闻言,心知事成,不禁莞尔一笑,拉起赵非炀的手,说道:“我乃一城之主,说话岂能不作数。”

一言甫毕,便大摇大摆,领着赵非炀一干人等走入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