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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牛三

类别:其他类型|字数:5W|作者:炮碾丹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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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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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家牛三》最新章节(13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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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医院的病房里……

安静的能听见呼吸声,还有旁边心电监护仪滴滴的声音。我的手里握着呼叫铃,右手的大拇指在按钮上打着转抚摸,然而我并没有感到不适,只是很想睡一会儿。

今天一大早,我就被护士连床带人一起推了出去,我用余光隐约看见3床的大哥平躺在病床上,这是他入院一周以来从来没有过的姿势,一股难以名状的感觉从我的左边扑过来,我不禁深吸一口气,身上的汗毛不觉得已经树立。护士将我放在走廊里,与1床2床的病人首尾相接,我不知道我们在等待什么,也没有人通知我要做检查,只见一群人一边哭着一边走进病房,哭声越来越大,从病房里传出来,我盯着天花板,数着里面哭泣的人们。

发了一会儿呆之后,我的大脑似乎想起了我想要睡觉的事,控制眼皮的神经慢慢在我不知情的状况下把眼皮放下来,我的身体也就离开了医院的走廊。

梁晓愁?你想什么呢?

我在他身后观察了他有几分钟的时间,梁晓愁端坐在桌前,目视前方喘着粗气,好像下一秒就要一命呜呼。梁晓愁这个名字是他自己起的,至于他以前叫什么,谁也没听他说过。自从自己的脑血栓病情加重,梁晓愁的日常生活就不能自理了,无儿无女的他整日躲在家里,还赶跑了我给他找的护工,本来偶尔还会见上我一面,但自从我劝他去医院之后,他就再也没给我开过门,这下彻底是与世隔绝了。我实在拗不过他,也只好由着他来,我每天把做好的饭分一些给他,用饭盒装好放到他家门口,然后将他用过的饭盒收回来。然而仅仅两周的时间过去,我照往常一样躺在床上发呆,初冬的寒冷还没有入侵我的房间,模糊中我感到窗外闪烁着蓝色的光,我的第一感觉是闪电,但是大概过了半分钟也没有听到雷声,而那蓝光却不停地闪烁,在窗帘上映出冰冷的颜色。

我猛然从床上挺起来,右手本能地摸了摸我的腰,一股钻入骨髓的疼痛提醒我又一次闪了腰。趴在窗台上的我向楼下望去,一辆救护车无声地停在单元门口。

“怎么了?”老婆子用带着睡意的声音说道。

“老梁叫救护车了。”我用肯定的语气回答。

今天的饭可以不用送了,我心里暗自想到。我随手抓起几件衣服包在身上,趿拉着一双翻毛皮鞋向楼下跑去,北方十一月夜晚的寒冷把我教训了一番,我打着哆嗦勉强迈上了救护车,坐下的一刹那,腰间那骨节断裂似的疼痛再次袭来,疼出一身冷汗。

医院的急救室外,我在远处找了一把没有人的椅子坐下,认真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掌纹,用拇指测量着生命线的长度,哪怕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到了这个时候难免也会动摇。

急救室的灯一直亮到凌晨三点,我在椅子上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能睡觉,但眼皮可不听我的使唤,终于我无法忍受医院安静的走廊,不知道自己以何种姿势睡了过去,等我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平躺在椅子上,身上盖了一条毛毯。急救室方向传来一阵嘈杂,提醒我梁晓愁已经抢救完毕,暂时脱离生命危险。

“你是病人家属吧?”

“去住院部办手续吧。”

我从座椅上坐起身,用双手使劲搓了搓脸,试图让自己精神一点,然而布满汗液的双手却抚过双眼的血丝,我努力挤压着抬头纹让双眼睁开,拖着酸痛的身体和快要断掉的腰朝住院部走去。

办好了住院手续,请来了护工,我便一刻也不停留,径直走出医院,此时只有回家的路可以让我忘记一夜的疲惫,摇晃的步伐,刚刚升起的蛋黄色的太阳,走两步就要合一下的眼睛,一起组成了我清晨回家的景象。

“累坏了吧。”

我回到家刚刚关上门,身后就传来老婆子的声音。

“老梁怎么样了?”

“没死,住院了。”

“有人看着吗?”

“有护工。”

说完我便脱去身上的衣服,老婆子见状帮我打开热水器,然而仅仅一分钟后,老婆子便又关掉了热水器,因为我已经光着身子在沙发上睡着了。

病房里的梁晓愁闭着双眼,只有微弱的呼吸在提醒着人们他还活着,生命体征已经完全靠营养液维持了。护工坐在床边,眼睛盯着床头的心电监护仪,那催眠式的“滴——滴——滴——”的声音很叫人犯困。

在家躺了三天之后,我终于也躺在了梁晓愁旁边的病床上。老婆子坐在病床旁边,耳朵里全是我喘粗气的声音,用眼睛努力寻找着我木讷的看着天花板的眼神。我整天除了头晕就是头晕,只有睡着的时候好受一点,若是白天,就只能感到自己的喉咙不断地向上顶。

“这是到哪了?”

“医院。”

“哦。”

一脸木讷的我环视四周,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我的脑袋紧紧地贴在枕头上,把眼球转向老婆子。

“你病啦?”

“还我病了,我好着呢。”

“哦。”

此时的我,想不起来任何事情,只知道身边的这位是我的老婆子,至于我为什么出现在医院,说什么也想不起来。

老婆子晚上回家,只留我一个守着病房,旁边3号床的大哥看着眼熟,总觉得在那里见过,从我进来他就一直躺在那里,始终背对着我保持着侧躺的姿势,一动不动。我躺在他身后,用微弱的声音叫他:“老哥,老哥。”我不知道他听见没有,那稳如泰山的躺姿将我的声音屏蔽在外。

“你不进去看看老梁?”

老婆子看我躺在医院的走廊里,朝病房外的几个人挥挥手,那几个人便哭着进了病房

“老梁怎么了?我好像记得送他去了医院。”

“今天早上没了。”

我似乎开始恢复了些记忆,想起了梁晓愁是被我送到医院的,但是老婆子说梁晓愁死了,我实在是想不出来前因后果。上下眼皮从打架到抱在一起用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总算是能让我暂时忘掉疑惑,到自己的梦中转一转了。

老梁的后事是我们操办的,人家这辈子,前半生在农村,后半生在城里,而我们,可能就是他在城里为数不多的朋友,说朋友多少有些不恰当,应该说是邻居吧。

自从我们认识梁晓愁,就从来没见过他有亲戚来看望他,也不知道他口中所说的梁村在什么地方,虽然在地图上能找到不少梁村,但具体是哪一个,连梁晓愁自己都说不清。

前前后后忙活了三四天,把我的老婆子也累病了,两个病号躺在家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来只有生病了才能想起那远在天边的孩子,墙上的照片已经褪色,相框上的灰尘毛茸茸的,很久都没有清理过了。

躺在床上的我摸了摸放在枕头下面的那串钥匙,那是梁晓愁家的钥匙,一个钥匙环上串了大大小小十来把钥匙,其中那把最大的,便是梁晓愁家门的钥匙。那天我跟着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直到梁晓愁抢救结束才从医院离开,正在我刚要走出病房的时候,一串钥匙落地的声音叫住了我,我回头看看梁晓愁,他的眼睛微微张开,朝我点点头,好像在示意我把钥匙拿走,然后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当我打开梁晓愁的家门的一刹那,一股潮湿的味道直刺入我的鼻腔,我替他把窗户打开,让外面的风吹进来,我站在窗前深吸一口气,听到身后有书本翻飞的声音,我转身看到空荡的书桌上放着一叠稿纸,正是那稿纸被风吹散发出的声音。

一张略显诡异的书桌,四散的几张稿纸落在书桌的角落,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我走到书桌前,拿起其中一张稿纸,上面工整的文字深深吸引了我,我迅速找到第一张,在那张稿纸的正上方赫然写着“遗书”二字,我不知道梁晓愁把他家的钥匙给我是不是让我去他家找到这封遗书,亦或让我给他带点生活用品去医院。此刻我站在梁晓愁的房间里,整个脑袋像遭遇了一记重击,我多想把从进入梁晓愁家的这段记忆删去,早知道不进来就好了。我一边想着一边翻看着梁晓愁的遗书,漂亮的文字显得无比凄凉,那天也是我第一次知道梁晓愁的身世。

晚上回到家,心情无比沉重。思来想去一整晚,直到凌晨才勉强睡了个把小时,我决定要把遗书上的秘密永远烂在肚子里,我想梁晓愁也是这么想的。我趁老婆子不注意,把梁晓愁的遗书藏在了抽屉的夹层里,几张稿纸躺在垫抽屉的旧报纸下面,似乎连同我的记忆也一并关在了那最底层的抽屉里。

可是那遗书上的文字像刻进我的脑子一样,让我在未来的几周时间里一直不能平静,直到梁晓愁的骨灰安放在纪念堂之后,我带着逐渐萎缩的大脑开始了人生的新阶段,虽说生活还没到不能自理的阶段,但老婆子把我看得很紧,我去哪她都要跟着,只有在她做饭的时候我才能有一点自己的空间。

我也是在这个时候拿起笔,随便写点东西来排解心理压力。而我心中出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将梁晓愁的故事记录下来,也不枉他将自己的故事讲给我听,虽然那可能是我的一厢情愿。

“吃药了。”

我的老婆子在身后,手里拿着药,我是真的不想再吞下那些五颜六色的胶囊,但愿它们能帮我长点脑子吧。

“吃完药休息一会儿吧,下午咱们出去转转。”

“哦。”

老婆子谨遵医嘱,把我像个孩子一样看着,每天何时该做什么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只要我有一点做的不合她的心意,她就会想法设法拉我去医院,让医生给我做一系列的治疗,最后再开出与之前一模一样的报告,老婆子兴高采烈地拿着报告在我面前晃,好像宣告她赢得了这场战争。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几个月,然而有幸的是,我把梁晓愁的故事写完了。在与老婆子的一次次失败的斗争中,我也算赢得了我所期待的胜利。与此同时,我告诉我的老婆子,那些药可以停了,吃那些东西确实长不了脑子。

从此以后,家务活都是我来做,我想以此来感谢老婆子几个月来的照顾,感谢她知道我骗了她之后没有埋怨我。我晚上总是先看着她睡着,就像年轻时那样,怕自己的鼾声太大吵得她睡不着,我在枕边盯着她看,她脸上的皱纹依稀浮现着年轻时娇美的容颜。

你说我们算对得起他了吗?

或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