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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今朝

类别:武侠修真|字数:4W|作者:Ayuuuuu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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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今朝
随便写写随便看看
《复今朝》最新章节(2天前):

随便写写随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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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阳如血,那光景是凄惨绝人的红,可映照出的万物却是黑色。很快,云气翻涌压盖天空,将星月隐去不见。大地寂静无声,只亮起了几盏油灯火烛,寒风过处,忽明忽暗。

“啊!原来裴大人当年是这么死的!”惊呼间,那人手里的碗掉在桌上,左右摇转两圈,洒出几滴黄酒,沾湿了桌腿边的灯笼。

“叫甚!大惊小怪!”桌对面,穿着官服的白发老者呵斥一声,赶忙把灯笼提溜到一边,年轻人也拿起冻僵的抹布擦拭起来。

坐起身,老者又重新佝偻着腰拿起那双破木筷子,仔细地夹起盘子里的一片白肉,又狠狠蘸上辣油和葱花末卷进了嘴里。

“这当官啊,你要是自有想法,事办好顶天也是皇上圣明。要是办不好?哼!到了算你个欺君罔上,九族难保。你若萌生反意倒是死得其所。可若忠心耿耿,那又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说,谁的命不是命啊?”老头看着对面还在震惊当中的年轻人,心中不免得意起来,便继续讲他的大道理。

“所以说,对付上面要当块木头,要一绝不拿二,这样即便是出了差错,那也是上官的事,怪罪不到咱的头上。对付下面可就要当榔头咯,时不时得紧敲打着,可不能出什么乱子。”老人话毕,一只手抓起一把花生米嚼着,另一只手点了桌子两下。年轻人立马心领神会,拿起酒罐弯着腰屁颠地给老头的碗里满上。

“这里头啊,讲究着呢!你好好跟着我干,以后也就不用再喝这几百文钱的勾兑酒了。”老头抿一口酒,左脚踩在了条凳上说到。

“那是那是,万事当然都是听牢头您做主,嘿嘿。”年轻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端起酒碗敬酒,还未等老者回应就干了。

两个大狱里的衙役,就这么坐在牢里的过道间吃着酒。头顶上的天窗砸下厚实的雪花,连火把都被寒风吹得闪动。年轻人搓了搓冻麻的两个膀子,这三九天儿哪怕是喝酒,身上也暖和不起来。

“那按您这么说,这裴大人确是有些冤呐...”年轻人神色凝重,小心翼翼地压着声音问向牢头。

“哼!老子个把月的俸禄还不到一两银子,人家可是足足五百两啊!听说他那几个门生,动辄就往他家送些金银珠宝,可人家呢?自视清高一律谢绝!他冤?老子看他才不冤!”牢头拍着桌子骂到。

年轻的小狱卒也习惯了牢头的喜怒无常,不敢往下接话茬,只是默默地喝着酒。没一会,牢头也觉得寡淡无趣,站起身子拍了拍肚皮,思量着酒足饭饱之后,是该回去躺着了。

“今晚上还是你守夜,没什么大事少打搅老子睡觉。”牢头提起灯笼,转身就往屋外走去。

这灯不打倒好,一打竟照出个人来!牢头退了半步,赶忙往腰间摸去。完了!配刀居然被自己忘在桌子上了!还不待牢头再有动作,那人却走进来了。

牢头顺着光看过去,竟是一身漆黑的飞鱼服,腰间还配着皇上御赐的绣春刀!他哪还敢再往上瞧,一张胡渣子老脸瞬间吓得没了血色,连忙跪倒在地上。后边小的也瞧见,更是吓得一屁股坐翻了凳子,爬起来跪在了牢头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大人,这..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倒是辛苦你了,这么晚都不忘教育晚辈为官之道...”这声儿虽听着年轻,但凌人的语气却让牢头觉着比外面结的冰还冷。

“大...大人说笑了,小的刚才喝多了失言,还望大人恕罪...”

“恕罪可不敢当,国家体恤旧臣,别让你也觉得冤屈就行。”

牢头一听这话,便清楚锦衣卫肯定在门口站了许久,若是他之前所说的事情也被听了去,那他这条老命今天绝对要折在这!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我这一回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老者砰砰响地磕起头来,声音像是快要哭嚎出来,一把子年纪却也忙不迭地跪着求饶。

那锦衣卫默不作声,右手一抬,从门外又走进两位百户,二人拖拽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像是提溜一条死狗走进了大狱深处。

“大人,这...”牢头扭头看向走远了的三人。按律法,押送犯人向来是登记在册且有着时辰,这大半夜不明不白地送进去一个,若是上头追问起来...

“嗯?怎么了?”锦衣卫反问到。

“铿!”锦衣卫居然将绣春刀抽了出来,刀面轻轻落在了牢头的肩头上,雪亮的刀刃仿佛只要用力一划,便要人身首异处。

“大人!大人!小的什么都没有看到,小的..小的什么都不知道。”老头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脸边上寒光四射的绣春刀。

“这人可是厂公亲自交代的,要是有半个字传到别人耳朵里...”锦衣卫说话间,那刀面又立起来了些许。

“小的明白!小的明白!”牢头脸上哭的老泪纵横,心里却想,果然有事要交代,甭提多高兴了。突然牢头像是想到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叮当作响的小袋子,两个手捧给面前的锦衣卫。

“大人,这是小的一片心意,您权当是洒水钱...”

“哼!”那锦衣卫一手接过,又掂了掂分量。

“这点小钱可买不了你的命,管住嘴巴给我老实办事!”刀应声入鞘,锦衣卫也消失在了通道尽头。

许久后牢头才抬起头,看到没了人才喘起粗气。再回头看那小狱卒的身体正止不住地颤抖,跪倒在地上多半早就不省人事了。

几人迅速走进牢内,过了几个拐角,那浑身是血的囚犯竟然自己站了起来,两个百户退了出去,只留下千户跟在他的身后。透过诏狱内微弱的火光,依稀间能看出那囚犯的模样,虽然披头散发,但看面容竟是个玉面小生,行路间的仪态也是气宇轩昂。

“就在前面了,殿下。”身后的锦衣卫赶忙从袖中取出钥匙,打开了内牢最深处的一间牢房。那囚犯站在牢门却迟疑起来,他眼前的牢房里漆黑一片,借着门外的火把只看到牢内立着一根粗大的铁柱,铁柱上那模糊的人影被七八条铁索拴在上面。

走进牢门,这才看的真切。说是被拴,倒不如说是被挂在铁柱上,这人的四肢经脉全被切断,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胸口前的脑袋无力的耷拉下来,像是条屠户门上挂着的死牛。

“当年此人被擒时,妄图咬舌自尽。因为下人制止不够及时,还是让他咬去半根舌头,即使之后上了各种大刑,也只能听到些含糊不清的呓语,所以恐怕...”

“走吧。”

“呼..呼..嗯?”铁柱上的男人突然从梦中惊醒,立马抱紧怀里的长刀。他面前竟是一片茫茫雪原,雪夜里的一阵大风让他模模糊糊看不清东西,只能听见那个微弱又熟悉的声音。

“宫渝大哥!宫渝大哥!”年轻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鞑靼人的探子又开始活动了。”一个穿着冗厚棉甲的少年正匍匐在前方不远的草坡上,那年轻的背影就在他面前,男人不知怎么,从眼角流出几滴泪水,弄湿了牢房冰冷的土砖。

“小游子!过来!”名叫宫渝的中年大汉喊道,前面裹着毛毡的少年一点一点地缩到了他身边的土窝里。少年脸上沾了不少的黑灰,但从个头看得出,也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小游子,等咱爷俩这次回去,叔给你讨个媳妇怎么样?”宫渝拍了拍少年头上的积雪,满脸堆笑地问到。

“哼!少骗我了,你自个都寻不到呢。”少年缩着脖子,躲开宫渝的大手,眼睛始终警惕地盯紧远处发着微光的鞑靼人大营。

天上的雪像是办白事的纸钱,不知是哪位如此不稀罕银子,鹅毛般大的雪片砸在脸上,久了也是生疼。夜里的鞑靼人一样警惕的很,时不时就会有探子骑马举着火把在大营周围巡视。

他们最惧怕的并不是草原上阴狠的恶狼,而是南朝在辽东部署的一批特殊部队:“夜不收”。

他们是军队中的探子和间谍。因彻夜在外侦测消息,呈小队往返内外,若被擒往往死状极惨,故称为“夜不收”。在辽东一片,他们夜袭鞑靼军营,刺探军机让南朝军队料敌于先,北方边虏自然又怕又恨。

“我宫渝那可是向来说话算数!”中年男人轻拍了拍胸脯,尽管他臭不要脸地耍过很多次无赖,但这次他却是真心实意。

因为这次朝廷交代的任务,实在太凶险了。

秦少游是卫所里长大的孩子,而所谓卫所,也就是南朝将军队设立在边塞屯田生活的边防站。他无父无母孤身一人,哪怕死了连抚恤钱都不用发,自然被选中做了夜不收。这小子从小到大都和这些边军大汉们生活,一辈子连个女人都没见过,他不能让秦少游像他一样,最终死在这片草原上。

“你到底喊安达去干什么了?他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少年只把他的承诺当耳边风,一脸紧张地问宫渝。

“没事,他就是去检查一下之前的陷阱,一会就回来了。”宫渝嘴上说着安慰的话,但心中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沉重。

安达是他们三人中最特殊的一个,因为他是个鞑靼人,他的部族世世代代都归属南朝,也正因如此才惨遭其他部族屠戮,鲜血染红了草原之后,安达成了夜不收里唯一一个鞑靼人。

小游子无父无母,生死无人挂碍。安达一个鞑靼人本就不被信任。而他,放着原本好好的锦衣卫不当,就因为得罪了镇抚司的高官子弟,被发配到这地方永远回不去中原。

这次是他唯一能回去的机会了,可这事真的能成吗?

“唉。”三个无关紧要的卒子,就这样被丢进了这个偌大的棋盘。宫渝越来越困,不知过了多久,风声又让他闭上了眼睛。

“宫渝大哥!宫渝大哥!”秦少游焦急地喊着。

“快醒醒!”秦少游缩回坡底,使劲摇晃着宫渝壮硕的身体。

“鞑靼人的探子冲出来了,咱该走了!”宫渝朦胧着睡眼,但当他睁开眼睛却发现,几百里外的地方竟然有一只骑兵冲出大营,然后朝着他们的方向奔来。

“不对,是安达!”宫渝看清了那身衣服。

但只是过了短短几息时间,他身后不断冲出密密麻麻的鞑靼骑兵!秦少游浑身上下感觉掉进了冰湖,瞳孔里的火光越来越大!

顿时,黑暗的草原开始变得通亮,骑兵火把的光瞬间烧灼了保护他们的夜晚,阵阵马蹄声让宫渝觉得脚下的土地都在震颤!

在这片草原上掠食一切的民族,开始了他们的杀戮,所有生灵都将在此刻战栗不止!

“他疯了!快跑!”秦少游和宫渝终于看清,无数鞑靼骑兵原来正不顾一切地追击着那个人!那人甚至都站在了马背上,弓着腰发疯一般策马疾驰!

这个叫安达的鞑靼人此时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棕黑色的面容咬着牙无比狰狞。他一边的肩膀被羽箭射穿,耳旁还有无数羽箭的破风声传来。他根本不敢回头,他迫切地想钻进黑暗当中,但身后仿佛有一轮永不熄灭的金色太阳!

失败了!宫渝知道计划已经失败了!

“响箭!”秦少游把箭递给宫渝,他拉满了弓朝着他们身后的方向射了出去。箭头飞速冲上天空,箭杆上的哨孔因为风压发出了巨大的哨响!尖锐的声音划破天空!

每队夜不收在外侦察时都会佩戴响箭,以备蛮夷在夜晚大军突袭时,预警横拔墩哨立刻防备。

宫渝一把扛起秦少游,朝着背后的方向奔跑。紧接着,他们面前也开始亮起了火光。一条蜿蜒的火龙正不断苏醒,庞大的身躯燃烧起浓烈的黑烟。

是南朝的长城!这座花费无数财粮和血肉建造出来的人力天堑!仿佛也只有这样的巨龙才能挡得住草原上席卷一切的猛兽!

宫渝只感觉自己胸口起伏间像是涌进了冰渣子,而肩膀上的秦少游朝后望着,骑兵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宫渝越跑越慢,到最后竟然站住不动了。秦少游跳了下来,想拉着他接着朝前跑去,但却被宫渝死死地拽住了。

“他..他不会管我们了...”宫渝的眼睛里只剩下了绝望。

秦少游抬头望去,城墙上站立着一排排弓手已经严阵以待,唯一能够打开的城门早已关闭。

他们如同两只蚂蚁,被夹杂在了两军、两个民族、两个能将他们轻易碾碎的巨兽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