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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游元记

类别:玄幻奇幻|字数:4W|作者:德宏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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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游元记
一个与地球高度相似的星球——元界,充斥着神秘莫测的元素力量,无数人为满足内心的欲望对此趋之若鹜,权力散发出的血腥味另他们迷醉。于是乎,纷争不断,战火蔓延,新王只有踩着旧王的白骨,才能孤傲地俯瞰世界。弱 ...
《少年游元记》最新章节(19天前):

一个与地球高度相似的星球——元界,充斥着神秘莫测的元素力量,无数人为满足内心的欲望对此趋之若鹜,权力散发出的血腥味另他们迷醉。于是乎,纷争不断,战火蔓延,新王只有踩着旧王的白骨,才能孤傲地俯瞰世界。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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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是墨色的水银,缓慢吞噬着光明,直至再也找不见一丝光亮,这片空间似是弥漫了氤氲的云雾,又像是灌满了粘稠脏臭的胶水,黑暗仿如实质,深处涌动着不安和诡异,仿佛孕育着穷凶极恶的鬼怪,它轻柔地潜伏在你的身边,悠然自得地围绕着你,在你对黑暗的恐惧达到顶峰时显露真容,欣赏你错愕惊恐的表情,用你最恐惧的方法杀死你。

沉闷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这本该是个被世界遗忘的隐秘的角落,它本该被黑暗无休止的缠绕,从历史的长河里剔除出去,可此刻竟然有客人按响了门铃。

没错,确实是有人来拜访这里,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人用他枯瘦如柴的指节敲击在粗糙坚硬的岩石上发出的如金属般嗡鸣的声音,沿着岩土的脉络像血液一样流淌,慢慢融入,慢慢平息,最后只剩下夜莺般哀婉的悲鸣。

伴随着刺耳嘈杂的石磨声和诡异如厉鬼嘶叫的风啸声,这扇看不清模样的石门被开启了,留下了仅容一人通过的小缝。

门外持灯佝偻着背的老人,把手里的灯往空中一放,昂着头很自然地用双手为自己整理衣着,他胸前悬空漂浮的莲花灯映照出胸口精美绝伦却又透显简朴的花纹,隐隐照见了他干瘦像旱地那样开裂的脸庞,以及那双黑暗中闪动着火光的鹰眼,身后狭长的甬道没有丝毫缝隙,却异常平滑,仿佛被某道神秘的力量如水那样浸润过来,挡住那股力量的岩石在一瞬间就被消融殆尽,甬道两侧燃起如血那样艳红的火光,老人挺起的脊背使祭服后面的环状纹路得以显现,那些纹路似山河脉络编揉进了那朵暗红的彼岸花中,那些山河在火光的照射下鲜活起来,明艳若血,似蛆虫一般像海浪一样在那朵巨大精美的血红色彼岸花上游动。

老人最后拍了拍游动着金色光泽的袖口,将它夹在虎口处,伸出干尸般枯瘦的右手把莲花灯端在掌心,踏出一步,他深陷的眼窝里突然爆射出刺眼的金色光芒,直直刺入石门缝隙后无边无际的黑暗,下一秒,里面传来了瘆人的尖利叫声,深处的黑暗似乎翻滚起来,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老人冷哼一声,信步穿过缝隙,在走入黑暗之前,他回头看了看正在合拢的缝隙,这次关闭的石门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周围透着诡异的静谧,老人甚至能听到自己那颗衰老的心脏在努力地挣扎着跳动,发出砰砰如擂动战鼓的声音,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开始沸腾,像是翻滚的河水在山川的流道里奔腾,快意而肆虐,这有种让他站在年轻时经历的乱世之役的战场上的感觉,随着火红色的光缝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他的周身只剩下令人心悸的黑暗,世界和他的联系仿佛于此刻永远断绝。

“真是讨厌这种感觉啊,好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一样。”

漫天星辰点缀在漆黑的荧幕上,看似散乱的布局却在它们缓慢的移动下渐渐变得有序起来,仿佛勾勒出了某种晦涩复杂的图案,星辰忽明忽暗,忽闪忽灭,使它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个完整的生命,它每个部分都是那么精美,让人赏心悦目,可当它们互相交汇连接在一起时,越是聚精会神去看它,便越觉得头痛欲裂,精气在一瞬间被吸走,整个人霎时间变得萎靡起来,如同被寒风肆虐后的玫瑰。

星辰所构图案的正下方是一座岛屿,但更像是一座山峰——一座极巍峨极险峻的山峰,之所以说它是座岛屿只是因为它被水环绕着,似蛇缠绕猎物一般的水像未出击的毒蛇那样安静,不见一点水浪拍击在散落凌乱的巨石上,不见任何浮物,不见一点流动的迹象。

山峰的顶部屹立着一座古堡,又像是灯塔,除了星辰散发出的光亮,这片天地仅有的光便是塔顶的阁楼散出的温暖的黄色灯光。

“话说老师费尽周折把我们带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乌鸦再也坐不住了,蹭的一声站起来走到窗前,透过闪烁着各种瑰丽色彩的玛瑙窗户,望向天空中的星图,熟悉的头晕感和呕吐感不出所料即刻从脑海深处涌现,他赶忙收回了目光,看到端坐在宽大的红木桌前的鹭鸶还在聚精会神地看着手里那本《古今星相集》,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乌鸦心里突然蹿起一股失落的情绪。就好像自己是个空气人,做什么说什么也引不起她的兴趣,或者,她从来没在意过他。

乌鸦颓然地坐回原来的檀木雕云蝠花纹椅上,他实在无事可做,无聊得紧,这个小阁楼里除了两把椅子一张桌子,就只剩下了周围铁灰色的墙壁和一个五颜六色的玛瑙窗户,哦,还有头顶上四五米远的水晶吊灯——恰好位于圆锥的最顶部,乌鸦想象着自己此刻拿手托着下巴坐在一个圆柱加圆锥的组合体里面,他觉得自己可以试着计算一下这个组合体的表面积、体积,跟随老师学习的时候他对数学部分很感兴趣,成绩也很好,鹭鸶在这方面不如自己,课后还会主动来找自己补课,所以他越学越认真。

乌鸦记得第一次上这门课的时候老师说在很久以前星相术是不用学数学的,那个时候压根也没数学,星相师们根据以往流传下来的图纸和经验,判断每颗星辰的位置以及它们的联系,甚至推算它们接下来的运行轨迹和明暗情况,而这些都将作为星相师预测世间万物的依据,自数学从那个被唤作水星的地方传过来,星相术得到了质的飞跃,星相师可以通过计算得到某颗行星的运动轨迹,也可以明确某颗星辰的湮灭时间,同样,在这一过程中数学这门学科也在这里得到了发展,然而这一切很快成为了历史,和星相术有关的知识在一夜之间成为了秘密,相关方面的学术大拿被屠戮殆尽,遗传下来的书籍莫名其妙的自燃,在转瞬间化为飞灰,人们惊奇地发现那些学者的死亡时间和书籍自燃时间高度吻合,这件事虽然在当时引起轩然大波,可很快舆论就停止了,如今很多人都不相信水星人传来的知识能够影响到神秘又伟大的星象术。

还有很多很多的知识和思想从那个叫水星的地方传来,开始人们认为这些穿着奇异却和自己长得像是一个物种的东西是天上降下来的恶魔,是不幸的征兆,人们对其唯恐避之不及,也有的以为他们是什么天神,对其言听计从顶礼膜拜,可很快人们发现这些外来人和自己相比简直手无缚鸡之力,他们不能掌握任何元素,他们不是魔鬼更不是天神,他们似乎只是被剥离了元素力量的自己,自此以后,但凡来到这里的水星人下场便十分凄惨,被奴役驱使、被羞辱践踏、被肆意杀戮以供本地人享乐的黑暗时代降临,当然,对那些掌握着元素力量的本地人来说算是最好的时代。

这个时代的终结是一个来自水星的小孩,他似乎对元素的反应更加敏感,对元素力量的掌控更加自如,他一共觉醒了五种元素力量,并且无师自通地把这些力量融会贯通,等这个世界的掌权者们真正注意到他时,他已经不受这个世界任何形式力量的限制了,最终,在他的引领下,水星人得到了自由与和平——来之不易,用骨血和灵魂换回的本该拥有的自由,和平。

“乌鸦”,沉浸在这个世界史诗般衍化的回忆中的乌鸦被这熟悉而悦耳的声音拉回了现实,只是听起来有点颤抖,就像是在小声地哭泣,他猛地转过头,发现鹭鸶那双本该空灵如一汪秋潭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清晰如树叶透过阳光的脉络,还有一些晶莹如宝石的水珠散布在角落,眼神透着浓浓的绝望,如同乌鸦曾经在天狱中见到的那些不甘死去却又无可奈何的囚徒一样。

“怎么了,不要慌,我在呢!”乌鸦从未见过鹭鸶这个模样,刹那间慌了神,赶忙把凳子踢开疾步绕过桌子走向她。

“我们马上要死了。”鹭鸶一句话把乌鸦定在了原地,他愣住了,但下一秒就走过去把手背搭在了鹭鸶光洁素白的额头上,“你怎么了?也没发烧啊,怎么尽说些胡话。”

出乎意料地,鹭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把乌鸦的手推开,她明明一直很讨厌和乌鸦发生肢体接触,但乌鸦脸皮很厚,属于“这次被骂下次我还敢”的那类人,鹭鸶拿他也没太多办法。

“我很清醒。”鹭鸶往前靠了靠,更真实地感受到了额头传来的温热,幽幽地说:“可我宁愿自己不那么清醒。”

乌鸦的心渐渐凉了下去,一股寒意仿佛从灵魂深处慢慢悠悠地朝外扩散,直至四肢百骸,他并不被鹭鸶仿佛九幽之下传出的低语影响,而是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她此刻的脆弱无助与绝望,在他心里一直觉得鹭鸶是个很要强的人,从来不在任何人面前显露这些情绪,她一直是个很平静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冷淡,那张白净漂亮的脸上仿佛总是写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她很清醒,从来不会和自己打趣,更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乌鸦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却还是变得干哑,“为什么?”

鹭鸶死死地盯着乌鸦的眼睛,此刻她的声音又恢复到了往常的冷清:“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在老师密室里发现的书吗?”

“你确定真的要这样做?”乌鸦挠了挠头,面露难色,躲避着眼前女孩那双幽静冷清的眼眸,纠结地说:“你知道老师从来不让我们私自进入文渊阁,更别提你说的那个密室了,我甚至都不知道有那么个密室。”

“拒绝吗?”鹭鸶依然平静地盯着乌鸦,后者扭动着身子变得局促不安,“那我自己去。”

“就非去不可吗?”乌鸦咬了咬牙,挣扎着问,老师一直是个很严厉的人,他禁止去的地方以及不让做的事,乌鸦从来都是不敢越雷池一步,因为小时候被收拾的次数太多,很多时候老师的一个眼神就能让乌鸦感到恐慌,入睡前都在想自己最近有没有犯什么事使得老师对自己有意见了。

“对”鹭鸶的声音很平淡,却透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劲儿,乌鸦听到这个语气便知道这件极可能会使老师震怒的事鹭鸶是铁了心要去做的,自己答不答应已经无所谓了,也不用自己磨破嘴皮子劝她了,反正都改变不了她要去的事实。

面对这样一个人有时候挺心累的,好像一直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所有的决定都由不得他人去改变,你想告诉她这样做不行,可却只能目送着她往火坑里跳。

你和她离得很近,却像是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准确来说是一道门,你不断地敲打推搡,直至离自己的世界都远了,还是没有进去。

“为什么?你冒那么大风险进去,为了什么?值得吗?”乌鸦熟练地不去说那些劝说的话,情绪却还是变得激动起来,一连问了三遍。

鹭鸶转过身去,外面的阳光透过廊窗照射在她飞扬旋转的淡金色的长发上,乌鸦此刻却无心欣赏她不经意间惊心动魄的美,“值得,很值得。”她回头朝着乌鸦浅浅笑了一下,“真的很值得。”

她还是没告诉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虽然她那几声值得里仿佛带上了一些自己琢磨不透从未领略过的情愫,乌鸦看着鹭鸶单薄却挺直的背影,这走廊有点长,有点暗,唯一的光源是透过廊窗洒进来的光,每个廊窗间隔几步,她每次走过去,淡金色的长发就被阳光漂染成雪一样的白,又融入飘浮着灰雾的光束后面的昏暗地带,突然觉得她像个孤独却又要强的小孩,在自己的世界里沉默地忙着自己认为要做的事,会累吗?会感到无助和彷徨吗?会在乎外面的事吗?也许并没有,于是那扇透明的仿佛一碰即碎的玻璃门永远阻隔着自己和她的故事。

目送着她走过最后一个廊窗,绝美的背影突然隐没在拐角的黑暗里,乌鸦深吸了一口气,下一秒就咳嗽起来,这里的空气很冷,深吸一口就像是灌入了刺骨的冰水。

“那就再见咯。”

他微微抬起手朝着走廊的尽头喃喃自语,在慢慢地转过身,把大拇指插在裤兜里,其余四指有节奏的拍打着大腿,轻哼着歌摇头晃脑吊儿郎当的朝前走。

乌鸦的回忆戛然而止,他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那种声音好似枯叶被狂风吹动的沙沙声,又好似成群的虫蚁行军路过,在寂寥的深夜里听起来格外瘆人。

事实上他也不愿意回想那晚发生的事,他从没想过被誉为“明都璀璨之星”的文渊阁里会藏有那样肮脏那样邪恶的地方,在神之国对它的宣扬里它本该是整个世界最纯净最令人沉醉的地方,它就像是这个世界的记录者,世间所有奇闻异事、功法秘籍甚至关于水星世界的秘辛都被收录其中,每个获批进入其中的人都昂首挺胸气宇轩昂,仿佛这是一种极大的荣耀,他们好似接受了某种神秘而伟大的洗礼,沐浴了神的光辉,从此天高海阔,一飞冲天。

在他心里老师是神明一样的存在,对元素力量的理解与掌控已臻化境,举手投足形影起落间带着从容与优雅,他的容颜随着时间的腐蚀逐渐苍老,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却时常透着锋锐,仿佛能在时间轴里跳跃,预见未来发生的事,所以身上总是透着一股淡然,好似看透世间沧桑,了无挂念,无所焦虑。

而老师的密室为什么会在那样一个地方?

乌鸦看向鹭鸶,发现她脸上毫无波澜,看不出一点惊诧的表情,好像她早就预料到了这些奇怪声音的出现,并且明白这声音从何而来,他突然发现鹭鸶此刻的神态和老师出奇的相似,恍惚间老师那张苍老的脸和鹭鸶白嫩的脸重叠在一起,乌鸦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是琴虫,它们成群围绕在阁楼外面,已经把我们包围了。你听到的那些声音是它们翅膀震动以及爬行的声音混合而成,会影响人的神智,可能会勾动你过往的回忆,也可能诱导你想象一些事的发生,无论哪种,都是你内心深处惧怕不愿去面对的。”

“那我们赶紧把耳朵捂住。”乌鸦慌乱地四处望了望,想找个什么东西塞住耳朵,最后把视线放在了鹭鸶前面的那本书上。

“没用的。”鹭鸶轻轻地说,“声音能通过我们的骨骼传播到听觉神经,这叫骨传导。况且琴虫是通过声音使我们的心脏产生一种奇怪的共振频率,继而诱发那些幻象。”

“你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乌鸦问完立马就意识到这不是重点,又问:“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刚才已经看到老师的脸和你的脸重叠了,说不定待会他就完全占据你的身体和我说话了。”

“不用慌,琴虫的这种能力是需要时间的,只有我们心脏的频率和它们发出的声音的频率真正共振时才会发作,我们还有时间。”

“始终是个祸患,我们可不能守株待兔,哦不对,袖手旁观,算了,老子文学素养不好,你懂我什么意思就行。”乌鸦说着就往阁楼的门口走去,“看我出去把这些讨厌的虫子全给杀了。”

“你想说的是坐以待毙吧,可我们现在真的只能坐以待毙,你不可能打开这扇门出去,更别提将琴虫杀死了。”

乌鸦身子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鹭鸶,将信将疑地走到土黄色的木门前面,把手搭在扶手上用力地往外一推,门丝毫未动。

“怎么会这样?”乌鸦心里那种不好的预感像是应验了一样,他只感觉全身上下猛地一僵,血管里好像弥散开冰凉的雾气。

他慢慢退后两步,深吸一口气,眼眸缓缓涌起黑色的火焰,仿佛墨水在眼眶里渐渐沸腾跳跃,如此静默几秒,他突然闪电般朝着门打出刺拳,那种奇怪的声音顷刻间消失,伴随而来的是黑暗的沉寂,瞬息之间,光明重新浮现,乌鸦把目光投向那扇门,门隐隐有扭曲的痕迹,但却在下一秒复原,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我的『界域』被限制了,我的力量好像也减弱了。”乌鸦难以置信的呢喃着说,他眼里的黑暗正在慢慢退散,重新变得透亮。

“不用试了。”鹭鸶站起来,玉白的手指摩挲着桌面朝乌鸦走来,“这座阁楼里里外外都是符文,以我们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强行破解。”

“你好像知道很多事。”乌鸦盯着缓缓靠近的鹭鸶,“可如果你明知道老师把我们关在这里是想要我们的命,你为什么还如此顺从地来到这里?”

事到如今乌鸦也已经明白了,是他尊敬的师长、崇拜的长辈——他的老师,神国唯一的大祭司,是他想把这厄运强加在自己和鹭鸶的身上。

“我们有选择的权利吗?”鹭鸶停下了脚步,将目光移向唯一能够看见外面的玛瑙窗户,“老师在神国的权力仅次于『帝神』,我们无法反抗,只能顺从,否则会死得更快,也可能生不如死。”

“他为什么要这样?”乌鸦咬着牙,极力压制着心里那股酸液引燃的怒火,“他想要我们的命很简单,不是吗?”

“因为我们是他精心挑选的祭品,在完成他给我们设计的命运之前……他还舍不得杀死我们。”

“祭品?祭坛就是这么个地方?”乌鸦扭动着脖子四处看了看,觉得这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小阁楼怎么也不像个祭坛,唯一的特点是它很高——是这座岛屿里最高的部分,可“祭坛”这种被书中描写得神圣且庄严的地方怎么会是这么一个小阁楼。

乌鸦只见过一个祭坛,在明都的天鸢广场中央,矗立着那座这个世界上最高的建筑——巴别塔,据说这个塔名来自水星里的一本名叫《圣经》的书,那本书说巴别塔是人类建造的一座高塔,临近天堂时上帝让人们说不同的语言,使人们无法交流,巴别塔最终未能竣工而变成一堆散乱的砖头,在水星巴别塔有很多寓意,比如破坏、欲望、合作、摧毁……而在这个世界,巴别塔只有一个寓意——聆听神谕。

之所以称它为祭坛,是因为这座塔拔地而起高耸入云,冲入云霄与天齐,捣碎星河入星海,人们认为借助如此高大的塔能和神灵交流,每到祭祀时日,老师就会穿上那套古朴典雅又透显着丝丝诡谲的祭祀服,登上高台,像游行的诗人醉酒后吟诵他最得意的诗篇一样起舞吟唱,他嘶哑沉闷的声音通过阵法穿越空间直达在神国这片土地上生活的每一个人,那时无论相隔多远,人们的心中都会莫名想到巴别塔——即便他们有些人从未亲眼见过,平民会想到神国那位地位尊崇的大祭司在为他们的生活喜乐而祈祷;元素力量的掌控者则会尽力飞上高空,眺望明都,那里『帝神』在和神灵交流,祈求赐予神国的元素修行者突破桎梏,如鱼得水。

即便只经历过一次,可乌鸦还是记得老师在祭台上的模样,身着祭服,脚踏天台,背靠高塔,走的每一步唱的每个词都拥有难以诉说的震撼与神韵,那时他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定要如老师那样站在那里,为民祈福,替苍生请愿,可如今老师却要将他作为祭品,葬在这座小阁楼里被世人忘却,这是为什么?乌鸦心里那股酸涩的液体又沸腾着溢出,塞满整个胸腔,他的呼吸不由得粗重起来。

“你还是这样,总是抓不住重点。”鹭鸶又走近一步,乌鸦能闻到她身上散出的那股熟悉的幽香,如深夜的兰花绽开花朵,静谧而平淡,她脸上居然露出嗔怪的表情,更像是母亲对孩子轻柔的责怪,乌鸦有点看呆了,鹭鸶没有在意乌鸦直愣愣盯着自己的眼神,又用她特有的让人感到平静的语气说:“你为什么不想想我们的献祭对象究竟是谁吗?为什么偏偏是我们两个,我们不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吗?”

乌鸦缓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还没想到这些……对啊!为什么!”

“和外面让你感到头晕目眩的星图有关,星相学历史中构建出如此复杂并且富有韵味的图案的次数极其稀少,这在以前几乎是不可预测的,因为出现的次数太少并且时间间隔太久,很难有完整详细的记录留存下来,也就难以进行统计,继而发现规律,可水星人传来的一门名叫《天文学》的学科打破了这个存续已久的现象。”

“天文学?”

“没错。”鹭鸶轻轻点头,接着说道:“你不知道并不奇怪,因为有些从水星传来的知识被认定为不适合被这个世界的民众知晓,而这门学科如此重要,以至于我们两个作为大祭司的弟子也遭到了封锁。”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学科的,你又通过这个学科获得了什么?”

“可能是机缘巧合,但更可能是有人在引导我,因为从我发现端倪开始,就不断的有新的发现,有些线索是突然出现的,这一切来的并不容易,可我总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大手在推动着我调查这件事。”

乌鸦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眼前的鹭鸶,恍惚间觉得自己和她是那么陌生,那扇透明的玻璃门重新浮现,仿佛比以前还要坚硬,甚至变得模糊起来,像是被水雾弥漫掩盖。

原来鹭鸶早就在调查着关于今天的事,可除了那次夜潜文渊阁,他从未从她那里得到过任何有关这方面的消息,在他看来鹭鸶还是和从前一样,不爱搭理自己,自顾自地活在一个小世界里,所以他从未发现过她的反常。

“天文学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很久了,它是由数学和物理为基础衍生出的一门专门对天体进行研究的学科,实际上自从数学从水星传来,我们这个世界就陆续有人开始使用数学去研究天体,加上几千年来从水星传来的有关天文学的知识,我们这个世界对天体的研究本该炉火纯青,可是从水星传来的知识总会有很明显的断层,因为带来知识的人都不是一个时代的,而我们本世界的人对它的研究有些和水星不谋而合,更多的则是毫无关系。”

乌鸦大概明白了,他摩挲着下巴,从明都来到这里花了不少的时间,没有时间没有工具打理自己,那里长满了坚硬短小的黑色胡须,让他看起来不那么青涩了,有了点男人味。

他斟酌着说道:“也就是说,关于天文学的知识并不够系统,两个世界对它的研究杂糅在一起,就像是一棵树,发散的枝杈太多,而主干被分去了营养,失去了本该拥有的高大粗壮?”

鹭鸶轻轻点头,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这令乌鸦有点受宠若惊,也越发觉得今天的鹭鸶有点反常。

“没错,尤其是掌权者们都极力封锁这些东西,使得天文学发展更加举步维艰,可笑的是,他们自己却对天文学展开了疯狂究极的研究,进入不到权力中心的人永远不知道他们到底掌握了多少,而普通人甚至不知道有这门学科。”

“星象术在我们这里太过重要了,实际上在其它方面的发展上他们也进行了许多限制……”

“他们那群蠢货居然妄想延缓历史的进程,可历史的车轮从不停歇,他们会被碾碎的!”

乌鸦点点头,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我得打断你一下,有点跑题了。”

“我通过在文渊阁不断地搜寻有关天文学的资料进行学习,渐渐地掌握了这门学科。记得那个密室吗?我最开始知道是在大祭司教我们微积分的时候,一次课后我推导出了几个有趣的公式,我照常偷偷潜入文渊阁里,企图在那些关于微积分的书籍里找到我推导出的公式,以此来验证我是对的,这是我一贯的风格。”

“如果我没猜错,你就是在那一次看到了大祭司,并且尾随他进入了密室吧?可那种地方,你是怎么避开老师的感知安全地去到那里的呢?”

鹭鸶慢慢低下头,沉像是思考了几秒,“我确实是尾随大祭司进入那个密室的,我也没法解释他为什么没有发现我。”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默如同水那样温柔而又沉重,慢慢在这并不宽大的空间铺散开来,让人感到窒息。直至两人同时抬头看了对方一眼,从对面的眼睛里,他们知道自己的想法与对方不谋而合——大祭司是故意让鹭鸶发现这个密室的。

最终还是乌鸦打破了沉默,再这样下去他真的难以呼吸,许多让人惶恐的问题连同外面那些令人烦躁不安的声音就像一双大手钳住了他的脖子,可他却连该怎么挣扎都不知道。

“我觉得我们不该去纠结这样那样的疑问,而是好好想想应该怎么面对现在的局面,我们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孤岛白白送了命,给那个死老头实现他某个不为人知的目的当祭品,没有人会知道我们的故事比窦娥还冤,你知道死亡吗?死了之后就是死了,水星人说的什么灵魂都是假的,我们死了就和这个世界断开联系了,不能去感受这个世界了,所以我们不能死,收起你脑子里的疑问和想法,集中脑力去想想我们应该怎么破局,这才是首要的。”

乌鸦说到最后几乎快要吼出来,可面对鹭鸶,他还是艰难地忍住了,但音量还是不受控制地升高,他连说那么长的话,其实是他自己很害怕,他怕鹭鸶和自己真的死在这个地方,他本来还心存希望,想着能在鹭鸶的话里找到一些破局的办法,可鹭鸶说到现在只是在阐述,就好像忘记了眼前的死局,整个人掉入了回忆,非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捋清楚,他印象中鹭鸶不是这样的人,她本该带着自己一起思考如何破局,可她现在给自己的感觉是在交代后事,好似已经笃定了他们的结局就是死亡,这让乌鸦心中的希望之火被泼了一瓢又一瓢的冷水,绝望的种子在水的滋润下顶破土壤,绽出嫩芽。

可就算所有的疑问所有的巧合都被一一解决了,他们却还在这里等着迎接死亡,又有什么用呢?除了那个如今看来恶毒到极点的大祭司,可能没人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到时候大祭司可能为了堵住众人的猜疑,还会假仁假义为他们举办一个葬礼,再惺惺作态地流几滴眼泪,说些类似“自己的爱徒不明不白的死了发誓一定要找出真凶”的话,然后转身用袖口擦拭的同时露出奸邪的笑。

很可能他们连一场葬礼也不会拥有,反正世界那么嘈杂多变,谁又会为陌生人纠结太多,干脆就瞒住不让大家知道,反正大祭司是不缺徒弟的。

“你忘了你刚才拼尽全力的那一拳了吗?”鹭鸶并没有被乌鸦的情绪影响,语气依然平静冷淡,让人联想到冬天,白雪飞扬,万树枯寂。

“我没有使出全力,而且就算我不行,你不是还在这里吗?我们两个合力,一定能够逃出去的。”乌鸦咬着牙,说的铮铮有词,可心里还是在打鼓。

“你以为的小阁楼,其实是比天狱还要坚不可摧的牢笼,这里的符文古老而强大,即便是在文渊阁也不一定能找全,你以为这些拼凑起来的砖是简单的粘接到一起的吗?这个圆柱体其实是个整体,它的中心夹层是一种抗震系数极高刚度韧性极好的材料,本身还能形成压制元素力量的阵法,材料上面刻有特殊的纹路,每一次受到元素力量的攻击,纹路就会被激活,于是压制元素力量的能力便会提高,如果你现在对着门再打上一拳,这个门甚至都不会扭曲。”

“所以……”乌鸦低下了头,双拳缓缓握紧,发出骨节碰撞的嘎吱声,咬紧牙关,不甘地说:“我们真的只有死亡这一条路可以选择了吗?”

“那你是想要死的不明不白的吗?”鹭鸶凝视着垂下头的乌鸦,把手放到他的两颊,对着他浅浅一笑,温柔的说:“我想有些事你是要知道的,我说,你听,不懂的地方就问我,好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