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承父业是不可能子承父业的,他当了十八年少寨主从没出过山,虽不是大字不识却自觉两眼空空没见过什么世面,给爹娘守完孝不想继续这枯燥乏味的生活,于是便遣散了寨众,在寨中叔伯婶娘们担忧的目光中卷包袱下了山。
他其实早便想看这方世界。
初生牛犊不知江湖险。
下山第一日,被人讹诈。
下山第二日,破了脑袋。
下山第三日,丢了钱袋。
这怎么跟书里不太一样?
少年满心困惑,可能老天也不忍他再倒霉。
第四日,钱袋竟在床头!
第五日,有人登门道歉。
第六日,捡了两个女娃。
嗯?
“你们跟着我干嘛?”
“肚子饿,想吃饭。”
这俩女娃有些眼熟,少年刚从客栈出来,身上还残余饭香。
看着狂咽口水眼冒绿光俩小孩,少年于心不忍,蹲包子铺门口请她们连吃带拿饱餐一顿。
女娃们眼睛大大眼泪汪汪,他看得满心酸涩,真可怜的孩子啊,脸上还有这么大伤疤,也不知道遭遇了什么样的苦难颠沛流离……
“谢谢大哥哥能抱抱你再走吗?”
“没问题!”
“大哥哥再见!”
呜呜多可爱的孩子啊……
他看着惨兮兮又有礼貌的俩孩儿挥手走远,却突然飞快奔跑起来,电光火石间想起什么来,一摸腰间果然空空如也,他瞪大眼拔腿就追:
“好哇原来是你们两个小骗子!羊毛逮着一个人薅是吧?给我站住!!”
下山第一日时的少年见山下镇口有人卖身葬妹,凑近一看是不足十岁两姐妹,快速放下一块碎银子便走,没想到傍晚却在下个村口又遇见她们演卖身葬姐的戏码。
好哇,真是不发飙把虎当猫,看我逮住了怎么收拾你们。
逮住了,还没等收拾,俩小孩哭天抢地抱他腿抹泪抹鼻涕。
诶,也都是可怜人,可那又关我什么事?事不过三!
“撒手!”
“呜啊啊啊哇哇哇不!”
“撒不撒?不撒剁掉!”
“大哥哥你行行好就当我们卖身葬父了以后你就是我们亲爹丑丫叫爹!”
“爹!”
“谁是你爹,我可生不出来这么大闺女!走开啊你们!”
“呜呜呜爹啊你别不要我们啊呜呜啊啊丑丫快上!”
“爹!爹!哎呦我的亲爹诶~~”
“停!停!这怎么还哭上丧了?停!这都什么事儿啊?!”
……
客栈上房,三双大眼对瞪。
“……叫什么名字?”
“爹叫贺兰翘。”
“注意句读!”
“爹我叫丑丫。”
“说了不是你们爹!”
“爹——”
“滚。”
“爹————”
“……”
“爹——————”
“诶呀好了好了别叫唤,”少年终于被磨没了脾气,蹲下撸娃头:“哥哥我也孤家寡人了啊养活不起你们,真的再没去处了?”
两小只小鸡啄米。
“让我想想。”
“爹有人盯梢你。”
“别吵,想事情呢嗯?你说什么?”
“有人跟踪爹嘶好多好多人!”
何方宵小意图不轨?!
哦,是寨子里的叔伯婶娘们啊,那没事了,就说钱袋怎么会自己回来。
少年陈杳出门去闯荡江湖。
第七日,人已回到寨子里。
笑的想死,行走江湖六日归来仍是少年,倒也不能说没有收获,无痛当爹多俩娃,他领俩孩给爹娘上了柱香,感叹老两口在底下看见了不知得多欣慰呀!
寨子解散不了一点,少年终归子承父业。跟着叔伯婶娘们学习一年,新寨主学会了原地躺平。
新寨主陈杳虽不想管事,却得有个响当当叫得出口的名号。这是规矩,别问哪路规矩,反正就是规矩。
少年焚香沐浴吃斋看书想了三天,出来馋的两眼冒光,风卷残云一顿清蒸、白灼、红烧、酱爆、盐焗、辣炒六牲宴,酒足饭饱,他折根扫帚尖尖歪倒躺椅上剔牙时也还没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