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少年的房门前,一个脚尖准备踢门,只是踢至一半又默默的收了回来。李老看着那蹲坐在炭炉前,保持着雕刻姿势的少年,暗暗叹息一声,他正在熟睡。
双手微抬,手里的一壶酒和两只卤猪蹄轻飘飘的飞到桌子上,无声无息。悄然返回后排的房子,他在自己的房子里转了一圈,选了一坛酒和两碟下酒菜,到隔壁去串门了。
“老王啊,来,整一坛”
隔壁的房间里,布置也很简单,只不过多了颗夜明珠,亮堂不少。此时一个坐在桌前独自打谱的老者,收起了棋谱和棋盘。
“你不是去前排了吗?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快?”
“小蛮子睡着了,累的够呛,就不打扰他了”
“没看出来你还这么细腻?”
“没办法,奉命拉进感情,不上心不行呀”
李老把酒坛往王老那一推,从桌旁拿了两个碟子,倒上酱豆和臭豆腐,对面的王老也倒满了两碗酒。
“你这不厚道啊,我可是看着你拎着卤猪蹄上前面的,怎么到我这就是酱豆加臭豆腐了?”
“小蛮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也长?”
“呵,我竟无言以对。话又说回来,就凭老李你现在的表现,我都觉得你是真心实意的在帮他,进展如何了?”
王老端起酒碗对着李老抬了抬,二人干了一个。放下酒碗,李老捏了颗酱豆丢进嘴里吧唧几下,“难呦,小蛮子对我的戒备心还是很重。我怀疑他在离开蛮域之后,肯定被老乡坑过,要不然没道理呀”。
“嗯,身在异乡受尽苦难、无依无靠,这时候要是遇见个仗义老乡,还是有点权势的,那无异于溺水之人遇见了救命稻草。他现在要是还对你一直戒备,在我看来不过三个原因,第一就是你说的,被老乡坑过,第二就是你长的不像好人,第三...”
“放屁!老子慈眉善目热心肠,一身正气满裤裆”
“能不能等我说完?”
“你说”
李老愤愤不平的独自干了一碗。
“第三,不是所有人都能认同‘贪狼’的,而他可能正是其中之一”
“有理,若是第三种情况,可有破解之法?”
“‘贪狼’吸纳新人一直都是‘三板斧’,威逼、利诱、施恩,小蛮子既然能在来俊辰的手里撑过三天且熬过了七号矿的折磨,说明威逼这条路几乎没可能了。他如今被临时安置在这里,可能是因为后面为他准备的利诱与施恩还不够完善,至于有没有效果,现在还真不好说。绝大部分之人都说自由之城的城门最难攻,呵,我不以为然”
“哦?怎么讲?”
“在我看来,最难攻的应当是‘心门’”
“在理。看来王老也是有故事之人呐”
李老琢磨了片刻,缓缓点头。他双手端起酒碗,一伸一收,先干为敬。
“所以说,一个人要是能让他人为他打开‘心门’,成为了他人的‘心中人’,是天大的福分,要惜福”
王老捏起酒碗滋溜一口,心绪远游。成为别人的“心中人”要惜福,这只是话说的好,现实往往都是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所以,每个这样故事的结局,差不多都有一句相同的总结词,悔不当初。失去,才知道珍惜,想珍惜时又已失去,折磨死个人。
“老王,实话实说,我心里就有你”
“滚”
“刚刚你还说要惜福,下一刻就让老子滚,你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你是心里有我吗?你是馋我的身子”
“我...呸。老王,这么恶心的话你是怎么有脸说出口的?”
“你都能说,我怎么不能说?”
“服,我服你好吧,喝酒”
“干了”
二人一碗接一碗,酒坛空了一个又一个。酒兴来了,谁也别拦,拦也拦不住。
“唉,老王啊,你说我是不是老了。相当年头发乌黑浓密,压的我都喘不过气。如今可好,总觉得脑袋上凉飕飕的”
李老抬起左手从前往后抚了下脑袋,动作亦是伤感。白发未生,就快没了,怎不难受?
“怕啥,我有办法”
王老红着脸、打着酒嗝从床头取下一个看起来枯黄的斗笠豪爽的仍了过去,“拿去,送你了”。
“不能够,这礼重了。赶紧收起来,不收我可翻脸了”
李老接过斗笠后,双手捏着,悬空推向王老那边
“我送出去的东西,不可能再收回的,你不收就是不给我面子,你给我面子吗?”
王老伸出右手,手掌直竖着,拒绝的态度很坚决
“我谁的面子不给,也要给你面子呀”
“好,那就收下”
王老竖起的手掌贴着斗笠的边缘,欠起身给推了回去。
“那我就王冠李戴了?”
“戴!”
“得令!”
戴上斗笠的李老情绪激动的站了起来,他直接抱起酒坛对着王老表敬意,然后就是以坛代碗,咕咚咕咚。这样的宝贝说送就送,感人呐。
一顿酒喝到老王躺在地上鼾声如雷方休。感觉仍不尽兴的李老抱着酒坛晃晃悠悠的向前排走去,如今能让他趁兴尽兴的也就只有小蛮子了。
再次来到小蛮子的房间门口,李老发现小蛮子已经醒了。
“醒的好,你若在不醒,我可就要将你喊醒了”
房间里,醒来后继续摆弄雕刻的少年抬头看了眼李老,嚯,好大的酒气,人还没进屋,酒气已经在屋内弥漫了。
“今天你必须把我喝尽兴,要不然我就赖在这不走了”
李老大步走向木桌,路过碳炉时顺手将少年也带了过去。
“李老,我酒量不行”
“扯。蛮人就没有酒量不行的,刚出生的娃娃都有一斤量。现在我们一碗对一碗,别说我以大欺小”
说话间,李老已经倒了两碗酒。
“一口干啊”
李老端起酒碗与少年面前的酒碗碰了一个,率先干了。跟着端起酒碗的少年看着满满当当的一碗酒水犹豫了片刻,还是一口气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