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恩，伸手去捡，一个掉落在草叶上的知了壳，淡黄色，透明的壳，像一个婴儿一样蜷缩着，静静地躺在草叶上，那么自然，那么安详……
突然，迪恩感觉到手腕猛地一下刺痛，不由自主地“哎呀”一声，紧接着看见枯叶下面有一团东西在溜走……
蛇？
蛇！自己被蛇咬了？
右手背上两个清晰的小孔，渗着血。
迪恩脑子里一片慌乱，一片空白……
团团听见迪恩的惊叫声，也急忙跑过来了，焦急地围着迪恩脚边转，并不时地冲迪恩汪汪叫两声。
我被蛇咬了。冷静，冷静。
迪恩想冷静下来。告诫自己：不能慌，不能慌！
他深呼吸一下，让自己不再慌乱。他必须自救！
翻找了一下，没找到绳子。迪恩，想将体恤衫撕成条。但是有些结实，必须用剪子或者刀。他环顾了四周，有了主意。拿起镰刀，从旁边的树上，砍断藤蔓，并用力地扯出来。
藤蔓上有小刺，必须先剥掉外面的青皮。他将藤蔓一头咬在嘴里，一头踩在脚底下，用左手拿着镰刀，往下刮，一点点去掉外皮。又迅速地使劲，一圈一圈扎住手腕。藤蔓有些湿滑，很不好固定。弄了半天，终于捆扎结实了。他长长舒了一口气。然后，用左手使劲地挤压伤口，想挤出一些血水来，然而收效甚微。
受伤的手，已经明显肿了起来。
团团一直焦急地将头伸过来，嘴里唧唧哼哼的，像是要给迪恩帮忙。
扎好了，毒也解了，下一步怎么办？
赶紧回家找爷爷。这也许是唯一的救命方法。
迪恩又觉得有点难办，这下去有近五公里的路，等爷爷带人来救援是来不及了。只有自己走下去了。自己能走得下去吗？
迪恩已经感觉有点微微的晕眩，他不能确定是因为蛇毒的原因，还是紧张的原因，还是紧张加劳累引起的低血糖……
三米之内，必有解药。
他想起了这句话。他巡视周围，很茫然，这些普通的，杂乱的草，哪一种会是解药呢？
团团还是在他身旁，吐着舌头，一直望着他，很紧张，很焦虑的样子。
迪恩伸手抚摸了一下团团，笑着说：“放心，没事的。”
团团探过头来，要添迪恩的伤口，被他推开了。万一团团也被毒到了，那就连个报信的都没有了。
迪恩转念一想，土狗的生命力很强，具有很强的免疫能力。土狗在山野里跑，遇上蛇的机会应该很多，但很少听说过狗被蛇给咬死了。
况且，狗用舌头舔伤口，伤口就会治愈的很快。
于是，迪恩把受伤的手，伸给团团。
团团真的像舔骨头一样，用舌头在迪恩的伤口上，来回地添。舔得很认真，痒痒的。
迪恩用左手抚摸着它，戏谑地说：“你不是会找草药吗？看看这周围哪种是解药？”
团团歪着头，望着迪恩，好像听懂了一样。跑去旁边嗅嗅闻闻的。停在一丛草前，扭过头，吐着舌头望着迪恩。
难道真的找到了？
迪恩起身，艰难地走过去，揪起一些草枝叶。打量了起来。
这不是很常见的吗？有点像马齿苋，又不是马齿苋，这个的枝干是红色的，叶片也没有马齿苋肥厚。迪恩迅速在脑子里搜索着……对了，这应该是铁线马齿苋，学名叫什么来着……老人们好像叫它蚂蚁草。
迪恩不管那么多，既然是团团找的草，准没错，他相信团团。
迪恩揪下一大把，揉碎，将汁液都敷在伤口上。将整个手都涂得绿绿的，加上藤蔓的捆扎，活脱脱就像个大粽子。
迪恩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又揪起一大把蚂蚁草来，在嘴里大口大口地嚼，并吞咽了下去。说实在的，滋味真不咋样，苦苦的，酸酸的，涩涩的，滑腻腻的。
也许是心理作用。迪恩感觉轻松了很多，他知道，只有早一点赶回家，见到爷爷才是最安全的。
从来没感觉到这山路这样漫长，这样难走。
迪恩感觉走起来好费劲，有些虚脱一样，脚下飘忽忽的，像是踩在棉花上，云里雾里的感觉。
迪恩踉踉跄跄地往下走。团团一直走在前面几步，不时地停下来回头看看迪恩。
团团的眼神里又担心，焦虑，还有自责。如果一直陪在主人身边，而没有因为贪玩追蝴蝶，主人就不会被蛇咬。
还算好，他们又转过一个山坡，离家已经不远了。可以看见远处的集镇了，河道边、山脚下的房屋都清晰地看见。迪恩知道，这下去，不远就到家了。
T恤已经湿透了，虚飘飘的。迪恩想休息一下，坐在路旁边的石头上，擦一把汗，歇一下，就可以一口气回家了。
右手的伤还是隐隐有些疼，但不那么强烈了，也许就是敷了草药的原因，有点清凉。
路边有一间小砖房，迪恩知道，这是个抽水站。
团团跑去了抽水站旁边，依旧是到处闻一闻，嗅一嗅。
迪恩知道，这家伙有要找地方撒尿了。它要在走过的，到过的地方，留下痕迹，留下气味。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狗过留尿……哈哈哈。
迪恩不知道，团团也不知道，就是这一泡尿，一下子改变了人生。
还有，改变了狗生。
这一泡尿，改变了世界。
6、
团团的这泡尿，原本平淡无奇，同它以往的无数泡尿一样，做个标记而已。无非是：“团团到此一游”或者“我的地盘我做主”，“来犯者，虽胖必诛！”……
团团走到抽水站前，四处闻了闻，选择了一个拐角处。这地方不错，远可观下面的江山，近可以沿小路遁入山林。进可攻，退可逃。
团团很满意，像往常一样，翘起一条右后腿，摆出它的招牌动作，开始了喷射……
昂昂昂……几声惨叫。
这声音很突然，高昂又惨烈，直击人的心脏。在山坡上很响亮，很刺耳。
坏了！
迪恩被吓得不轻，赶快起身看去。团团蹦跳着，发出昂昂的惨烈叫声，样子很惊恐，很痛苦。
团团这是咋了？
迪恩顾不上多想，一个箭步，就跑到团团身边。此刻的团团已经是四脚朝天，剧烈地抽搐着……
迪恩伸手去抓团团，想抱起它。
迪恩感觉手臂剧烈地痛，像是强烈的电流穿过……
迪恩再次醒来的时候，感觉一切都怪怪的。看哪里都怪，跟以前不一样。
迪恩仔细辨认了很久，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地上，爷爷的堂屋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既然回来了，不再床上，咋躺在地上。
他努力地回想。一点点想起来了。
上山，沿着小路捡知了壳，蛇，对被蛇咬了，然后往回走，然后是抽水站，对，然后是团团的惨叫……
迪恩想看看自己受伤的右手。
我靠！我考！这是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他看见的不是手，是毛茸茸的爪子，狗爪子。自己的右手是个爪子，狗爪子。再看左手，也是爪子，狗爪子。
这到底怎么回事？？彻底蒙圈了。
迪恩起身，他发现自己好矮，居然是四条毛茸茸的腿，还有一条毛乎乎的尾巴……
迪恩的头脑一片空白，差点晕了过去。
“你这傻孩子，你倒是说话啊！”
迪恩听见爷爷在卧室里训斥人。他赶紧跑过去。
爷爷在床边，床上靠着一个人。他们都显得那么高大。
那人是谁？那人是谁？咋这么熟悉？
爷爷和那个人都看见迪恩进来了。
爷爷说：“你个狗东西没事啊。真好，我说嘛，狗有九条命。”
床上的那个人看着迪恩，他们眼光一接触，迪恩头脑里就感应到有人说话：“小主人，太谢谢你了。你醒了就好，我担心死了。”
“到底咋回事？”迪恩大声地问。他却发现自己是在汪汪汪地叫。
“小主人，你先别急，咱们遇上了个奇怪的事情。我们被互换身体了。”
“啥，啥？啥？互换身体？”迪恩更不懂了，依然汪汪汪地叫。
“你现在是狗，就是我的狗身。我是团团，但我现在拥有你的身体。”他说着就举起了右手。
那不是我受伤的，被蛇咬过的手吗？
迪恩快哭了，那个靠在床上的人居然是自己，那么说……
迪恩变成了一条狗！
那条叫团团的狗。
团团变成了人，那个叫迪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