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柏蘅接过荷包，感觉沉甸甸的，至少有一百五十两，她心下感激，道：“多谢父亲！”
程怀北又道：“陛下说你立了大功，过几天要宣你进宫问话。这两天你就不要到处跑了，老老实实在家里好好待着听宣。”
程柏蘅轻声道：“是，父亲。”
“还有，今天魏王向我打听你为什么没去他家宴席，我说女儿家总有自己的事情，他问什么事情，我说不足为外人道，碰了这个软钉子魏王也便不再开口了。”程怀北犹豫片刻，终于又开口问道：“阿蘅，孙久安之事你可想清楚了？”
“什么事？”程柏蘅一时恍惚。
“上回我说的，孙尚书想为其子与咱家说亲之事。今日宴席之后，孙尚书又拉着我说了一阵，说去年孙久安在袁府桃花宴上头一回见到你便念念不忘，知道你要去西羌和亲后才作罢。这回听说你回来了，便央着孙尚书为他来问问。孙郎中人品行事都是公认的好，将来前程也是不可限量。阿蘅，你觉得如何？”
“我再考虑几天。父亲，女儿回房了。”程柏蘅匆忙低头行了一礼，转过身去泪水才夺眶而出。她下巴微抬脊背挺直，不使父亲看出自己情绪的变动，可程怀北又怎么看不出，只是在她身后沉沉叹息。
一个月之间，袁戎第三次在朝会上请辞克复军大都督之职。
这次弘武帝没有再次挽留，允准了袁戎之请。关于大都督之职，他提出由魏王郑辰琮担任。不少武将出列反对，理由是郑辰琮次历尚浅，并无带兵打仗的经验。弘武帝便列出了郑辰琮在正京数次探得重要情报以助大军取得数次大胜的事迹，还有在攻打正京时爆开城墙之举，才使得光复军以最小代价拿下正京城，重拾大弘江山。所以论位高，论功绩，都足以任克复军大都督。
又有人搬出亲王不得领兵的旧制，内阁首辅户部尚书吴孝志便拿出《大弘律》，说上面并无这一条。阁臣礼部尚书孙海晏又出来解释，之前没有亲王领兵，是藩王不得领兵，而郑辰琮尚未就藩，等他就藩前一定将兵权上缴。
连续几天，朝堂上文官武官纠缠无数个回合之后，武官集团终于退让。当然，退让的原因还有一个，怎么着郑辰琮也是定国公的乘龙快婿，将来偏向哪一方还不一定呢。
当然，弘武帝自己也辞去了光复军大都督一职，由殿前司都点检程怀北接任。殿前司都点检由燕王郑辰琪担任……
最令人瞠目结舌的是亲军都尉府指挥使的人选，弘武帝竟然选了程怀北的女儿，程柏蘅。这在朝堂上引起的震动不亚于郑辰琮担任大都督之职，反对的文武官员可真不少，连一向与程家交好的礼部尚书孙海晏都吹胡子瞪眼睛直嚷“妇人颛政，国不静；牝鸡雄鸣，主不荣”，又说前朝大衍王朝正是因女子领兵而亡国的。
吴孝志反驳他道：“大衍王朝正是因为有安阳公主率先起兵造反，他的哥哥衍太宗刘吉才能得了三百年江山。大衍末年之所以衰弱亡国，是因为朝廷昏弱奸佞当道。只有那些不成器的臣子才将祸国殃民的罪强加到女子头上！”
弘武帝望着殿中乱哄哄的一片，道：“不说程柏蘅立下了何等功绩，她本就是我大弘的从一品长宁郡主，不光地位尊崇，才智武艺样样不输男儿。如果众卿仍是反对，那朕便出一道题目。西羌大军仍占据我兰州卫，对我大弘虎视眈眈，众位爱卿若是哪个能前往退兵，这个都尉府的职位便由他安排。如果不能，则由程柏蘅前去。”一席话说得殿中文武百官立时安静了下来。
定国公对此事倒是并未插手，只是冷冷作壁上观，他倒要看看弘武帝的朝堂乱成什么样。当然，弘武帝也不能让定国公面上难看，封其为义王，世袭罔替，这是大弘首位活着的异姓王。同时，立义王之长子袁平为世子，封袁家次女袁未央为贞宁郡主。
程柏蘅任亲军都尉府指挥使之事，在弘武帝的一力坚持之下定了下来。在接任后的第二日一早，程柏蘅头戴狻猊凤翅盔，身着鱼鳞锁子甲，骑着爱马青玉，带着一支两万人的兵马在萧萧的寒风之中踏上了西往之路。
北风吹得红底黑字的“克复”大旗猎猎招展，灰色的层云在天空中堆积又舒展，仿佛正酝酿着一场大雪。郑辰琮全副甲胄，身披大红披风眼望天空，喃喃道：“要下雪了，他们行路就艰难了。”
已由都尉府调至克复军的梁小青快步跑过来，他身着砖红军士服，外套两档札甲、锁子甲、布面铁叶甲，脸色微红有一丝压抑不住的激动神色，他道：“大都督，校场上队伍集结完毕，袁副都督、李副都督都在等着。请上高台吧。”
郑辰琮收回目光，跨步迈上校场边的高台，校场中黑鸦鸦望不到边际的的克复大军，贝珠连贯，列阵整齐，郑辰琮不由豪气顿生，抽出赤耀宝剑直指苍穹，一时间赤芒万道如灵蛇般游弋闪烁。
场中数万将士齐声高呼：“必胜！必胜！必胜！”
呼声响彻云霄，如同天崩地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