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赵卓的心总是怦怦急跳，白日茶饭不思，夜里睡下也会突然地就清醒了。
接到程柏蘅传来的信，赵卓按捺不住心中的狂喜，立时点了一百亲卫，快马驶出盛都前往凉州关，比约定见面的时间整整早了五天。
可能程柏蘅会早几天到吧。赵卓日日站在城楼上向着东方极目远眺，多想看到那个身影立时出现在视野中，但一连几日只能看到白雪覆盖的层层山峦和在天际翱翔盘桓的苍鹰。
“大王这是魔怔了吧，一站就是一天。”曹三用胳膊肘碰碰段二压低声音道，“要是人到了，三十里外关卡的那些兄弟早就来报了。”
段二无奈地笑笑，道：“老三，你又不是没见过，程郡主离开时大王病的那一场。”
曹三嘿嘿笑道：“既然程郡主这次回来了，咱们一定不要让她再回去，叫大王使出些手段生米煮成熟饭才好。”
段二脸色一板：“老三，不要妄议大王。”
正巧赵卓转头看过来，段二和曹三登时一脸肃然屹立如山。
直到第四日午后，才看到远处山间一支队伍迤逦而来。赵卓大喜，却又不敢相信是真的，便叫段二过来好好瞧一瞧。段二手搭凉棚望了又望，直到能看到红底黑字大旗上的“程”字才大叫：“程！大王，的确是程郡主来了。”回头看时，赵卓已然快步下了城楼，边走还边问跟在身边的二平：“我的冠正不正？胡子是不是刮干净了？马鞍装好了是吧？厨房的羊肉可煮好了……”
“大王冠很正。胡子刮得很干净。马鞍装好了。厨房的羊肉煮了一个时辰也该出锅了……”二平跟在赵卓身后一边小跑一边答着，口中热气飘出一道浓浓的白雾。虽然二平中是一个太监不懂男女之间的情意，但他见多了大王这一年为情所困的样子，今日不由替大王高兴又替大王心酸，眼泪差点流出眼眶。
迎出近十里地，赵卓看到队伍最首的程柏蘅身着全副甲胄，胯下青骢马神气俊朗，大红披风在身后迎风招展，脸颊和鼻尖冻得微微发红，显得颇是英姿勃发。赵卓握着缰绳的手微微颤抖，身下马儿金豹也放慢了脚步。
“见过大王。”程柏蘅翻身下马，拱手弯腰行礼。
赵卓的手中缰绳一紧，金豹脚步随之止住，半晌赵卓才下马上前扶住程柏蘅的双臂道：“阿蘅，你，你何必如此多礼？”
程柏蘅站直身体顺便抽回双臂，从身后军士手中取过锦盒奉上，道：“大王，我是大弘的亲军都尉府指挥使，奉大弘皇帝之命送来国书，同时前来商讨贵国大军自凉州退兵之事。”
赵卓见程柏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接过锦盒，调侃道：“这些都不急。程指挥使，城中嫩羊美酒早已备好，请先带领军士们进内城取暖填饱肚子。”说着，伸臂做出请的手势。
程柏蘅微笑颔首：“谢大王。”却是转身下令：“全军就地安营支帐，埋锅造饭。”
“你这是……”赵卓疑惑。
程柏蘅笑：“大王也是领兵作战的，大王定然知道，兵法云：‘兵不入险地。’我这五千人马进了偌大内城，若有个万一不就有去无回了吗？”
赵卓微微有些不悦：“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何况是你！阿蘅，大弘与西羌自来睦邻亲善，并不起刀兵。难道今日便会害你？其实就算你的兵马不进城，只是在此地安营，我驻守凉州城的几万大军一旦出动，你这区区五千人马还有得生还吗？”
程柏蘅道：“兵法云：‘顾大局，弃小利。’谈判便是要为己方争得最大利益，其前提便是自认已方有值得依仗之处。我的人马若是为了几只羊便进城让人一锅端了，以此威胁我方让步，那岂不是舍本逐末了吗？不过，若是大王想要派兵与我军交战，我自信我五千兵马只要不进城便能逃出一部分来，虽是损失极大，那消耗一下西羌的兵力也比自己将项上人头送进城要强得多，胜过血本无归多矣。”
赵卓一直埋在心底的骄傲被程柏蘅激起，不由冷笑：“几个月前本王收到郑辰理传来的信，求本王援手在西羌攻打大弘西境以牵制靖西大军，本王二话不说便派兵出征，这才助郑辰理得了大弘江山。听程指挥使的意思，你这次是来兴师问罪的，本王的援手反而是对你们大弘江山图谋不轨了？”
程柏蘅道：“那倒不是。不过我大弘皇帝送来谢礼，有大批金银、药材、粮种、瓷器、绸缎还有许多工匠，想必大王已经收到了吧。这个时候，作为援军大王应该退兵了，可为何还要占据我凉州关南北大片土地？”
赵卓一时哑然，无奈道：“阿蘅，我原本想与你叙旧，可你却要与我谈判。难道你我要站在这风地里谈判吗？”
程柏蘅道：“大王，我此行的身份首先是大弘的使者，其次才是程柏蘅自己，我不能公私不分，更不能以私害公。我想先以使者的身份独自进城与大王谈判，等公事办完再以程柏蘅的身份与大王叙旧，不知大王可否同意？”
赵卓道：“既然程指挥使意愿如此，那么请进城吧。”
程柏蘅道：“如此，大王先请。”又吩咐身边之人：“张副指挥使，我不在营中之时，全部将士由你全权指挥，若有变动按原定战术行事。”
她身旁的副指挥使张晟为郑辰琮一手带起来的，自是得了魏王的一番叮嘱对待新的指挥使如同对待自己，况且他对程柏蘅的本事也是十分佩服，因此一直对程柏蘅的命令无有不服，抱拳道：“是，指挥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