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青山

广播电视编导专业大学生周绮愿在雲窑镇遇见温柔脱俗少年，两人合作制作缥窑微短片，助力传统工艺的传承与创新。少女成为剧院编导，从舞台角色中窥探人生百态。少年以笔写尽世事沧桑，从人物角色中感受人生如梦。两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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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节，黑云遮天，整个雲窑镇都暗暗沉沉地，不见一丝月色。

作为历史文化名镇，来往的游客与学者向来是络绎不绝的，但清明时节要修整不开放，人们都到市里去了，今天街上却无人迹，长街两旁的商铺早已关门了，路灯昏黄。

李澄壹放好手稿，辞别了裴园的刘老师傅，往街尾走去。

“周绮愿，你翅膀硬了是吧？赶紧给我滚回来相亲……”

烦躁，周绮愿听着她咄咄逼人，回怼道：“亲爱的母亲大人，谁爱相亲谁就去，我不介意你再嫁入豪门一次。”

挂电话，关机，一气呵成。

“小妹妹，和家里人吵架了？大人嘛，都这样的，来着好好玩玩就好了。”司机大叔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她。

周绮愿没应他，她才大一，因为有个吸血鬼似的母亲天天想着用有点姿色的她换个有钱有权的女婿，真是可笑。好不容易趁着清明长假溜出来了解缥窑，走得急连酒店都没定，真烦，她的头有点疼了，靠着车窗闭目养神。

不知几时，车就停了，她下车拿回自己的行李箱，准备看看附近有没有什么民宿客栈之类的。

看了眼手机，虽然才下午五点，天色已经很暗了。

她正想问司机附近的情况，一只粗糙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口鼻，出于本能反应她胳膊肘往后一顶，脑袋往后撞，一声痛呼，她逃开了，回头看正是那个司机，身后还有一个大叔朝他跑来。

“不妙，完犊子了。”周绮愿心想，拽着行李箱，警惕地看着两人。

“小妹妹，下手挺狠的，看你还有几分姿色，来这来，好好玩玩。”司机挑衅着，一旁的帮凶猥琐地笑着。

周绮愿没忍住干呕了一声，“好恶心。”

两人怒目圆瞪，冲上来就要抓住她。她旋着行李箱去撞击猥琐男，躲过司机的脏手，用背包甩了他一脸。

两人彻底怒了，猥琐大叔一脚把她的行李箱踹进旁边的湖里，两人转身就要合力抓她。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她立马转身狂奔，脑子一片空白，跑就对了，得亏经常跑步，不然就惨了。

她玩命地跑着，边跑边呼救。然而真的天要亡她，今天这日子太不巧了，整个小镇都被寂静笼罩着，稀稀落落的还余几盏灯光在夜色中朦胧。她只能靠自己了，沿着长街拼命跑，两人穷追不舍，没完没了了。

李澄壹沿着熟悉的街道慢慢地走着，忽然听见了呼救声，他停下来转身细听，那声音又消失了。

踌躇时，周绮愿正好转过弯看见他，救星啊！她冲向他大喊救命，李澄壹愣住了，只见眼前的女生一下子躲到他身后，紧紧抓着她的手喘着大气。他忽然看见两个手握木棒的中年男子跑过来，他下意识抬手护住了身后的女子。

周绮愿抬头看着他，少年皮肤白皙，眉头微皱着，在昏黄的灯光下加上了一层滤镜。

“怎么了”，他偏头柔声地问道，看见女生额前的刘海早已湿透贴着脸颊，脸红红的，轻喘着调整呼吸。

“人贩子，帮帮我，求你了。”周绮愿拽紧了他的手，近乎哀求道。

“小子，别多管闲事，不然我们带上你一起玩啊。”两个大叔挥着木棒说。

李澄愿握了下手腕，再次转头轻声说：“打不过的，等下机灵点跑”，看了她的眼睛几秒。

周绮愿对上他的眼神，急促的呼吸骤然停滞，那柔水似的眼神荡去了她心中的波澜，留下涟漪。她点了点头，盯着两个坏人。

两猥琐男冲上前就要抓她，一个挥着棍子要对她下死手，躲，闪，逃过一棍，四人交换了站位。眼见两大叔又要冲上前，李澄壹抓起路旁的石子掷出，正中司机的鼻梁。司机吃痛弯下腰，另一个大叔上前查看情况。

见机，周绮愿拉着少年就跑，青石板路上两个昏黄的身影在奔跑着。

微凉的风吹着他们的脸颊，人贩子的叫喊如魔咒般萦绕耳边。

两人卖力跑着，李澄壹感受到心跳加速，胸口一下又一下地闷痛，凉风入喉，激得他轻声咳着，少女还在努力跑着。

跑到一个巷子旁，李澄壹拽停了她，把她往旁边黑漆的小巷里走，没有一点光亮，周绮愿只好紧跟着他，全盘依赖着眼前这个少年。

不一会，他领着她躲进了一个废弃的房子。穿过了一个大架子，李澄壹把她按在一个架子后面，一手握着她左手手腕，一手轻轻覆在她的嘴上，轻咳了一声说：“别出声，别害怕。”和她对视了一眼又转头盯着门外了。

覆在她嘴上的手微凉，闻到了少年衬衫衣袖的淡香，更多的是听见自己比打击乐还响亮的心跳声。

门外闪过手电筒的光，她警惕地转头注视着，屏住了呼吸。

少年觉察到了她的情绪，轻捏了一下她的左手手腕，周绮愿莫名放松了些，抬头看了看他。

看到门外的光消失了，李澄壹就放下了他的手，按亮了右手手腕上的手表，像是在发信息。

疲惫及饥饿使她失去了任何想法，呆呆地注视着他。

李澄壹许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对上她的视线，眼前的少女虽然面容冷峻，没有什么表情，一双眼珠却还是充满了劫后的慌乱与紧张。

“没事了，等会就有人来救了。”

她放松了一点，腿软到站不稳，踉跄了一下，李澄壹扶着她坐了下来。

周绮愿看着手表的光渐渐黯淡，周围一切又归于黑暗了，忽然有点伤感，这不就像她的人生一样吗？本来有点光出现了，可是又被掐灭了，她凝视着着漆黑的眼前。

李澄壹坐在她旁边的地上，摘下了手表，打开手电递给女生。

“拿着吧，这有老鼠。”少年缓缓的说，声音依旧轻柔。

周绮愿心头一暖，接了过来。想到两人就这样坐着有点尴尬，便找话题，压着声说：“这是哪？你经常来这吗？”转过头看了看他。

李澄壹别过头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后说：“半年前这里还是一个缥窑的作坊，老师傅离开了就废弃了，我偶尔会来这里逛逛。”

不知怎的，周绮愿感受到他平和的语气中蕴含了丝丝忧伤，她也有些受感染了，加上今天糟心事一连串，她胡乱地扒了几下耳朵，热与痛夹杂着让她清醒了些。

“我来这就是想了解一下缥窑的，打算做一个调查研究的”，周绮愿嘀咕道，“出门没看黄历，背到差点见阎王了。”

李澄壹微怔，缓缓说：“镇上现在只有一个缥窑作坊了，有机会带你去看看吧，刘师傅应该挺希望有人想了解缥窑的。”

周绮愿一下子被带起了兴趣，忙答应说：“真的吗？好啊好啊。”咬着嘴唇，眼前的少年帮了自己太多了，还算救命恩人了。

她咳了一下，努力真诚地说：“我，周绮愿，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微弱的光映出少年不太分明的轮廓，周绮愿不由地定定地看着他。

“李澄壹，不用谢。”少年不疾不徐地回答。

好像被电了一下，周绮愿略略有点慌张地挪开眼。

这时，许多手电筒的光亮透了进来，透过夜色，透过心膜。就像冬天的阳光，温柔而又温暖，周绮愿心里不禁雀跃。

“壹壹……”一声声呼唤响起，李澄壹站了起来，看了眼她，歪头示意她，“走吧”。

刚走进天井，许枝和周林就看见了李澄壹，她冲了上去，按住了他的双手仔细观察着他，嘴里碎碎念着：“壹壹，没事啊？吓死我了。”

李澄壹轻轻抱了一下她，安抚了一下。周绮愿看得眼睛有点酸，别开了头。

少年简略解释了一下经过，许枝听了是气得一跺脚，手都微微有点抖了，她轻轻地抱住了周绮愿，握紧她的手安慰她，许久没有人这么关心自己了，她情绪一低，把头埋在许枝胸前缓一缓。

一晚上都绷紧了弦，她真的很累了，但是她又很无奈，她的行李没有了，手机也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无助，彷徨。

许枝到底是细心的，死活都要把她带回去，不放心她一个人。她不好推辞也没资本推辞，和周枝挽着手走了。

李澄壹和周林走在后面，她回头瞥了眼少年，他微测着头在和旁边的叔叔讲话，脚步缓缓地，却让她莫名安心。

许枝挽着她，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手背，低声说：“孩子，不用怕了，今晚先跟姨姨回家，明天我们就去将坏人绳之以法。”

她回握了许枝的手，一声声谢谢却难以表达她内心的感激之情。今天也不算坏透了吧，起码遇见了他和叔叔阿姨三个好人吧。

冲了个极烫的热水澡，洗去一声的汗臭与疲惫，裹上姨姨新的睡衣，草草吹干了头发，她靠在床头按了按酸痛的小腿，脑海中思绪纷飞。

敲门声响起，她收回思绪道：“请进吧。”

愣愣地站了起来，看见许枝端了点吃食和一个提着箱子的阿姨走了进来。两人面容姣好，气质温柔，让她觉得十分舒心。吃了点东西，周绮愿总算活过来了，不然低血糖都要发作了。

寒暄了一会，许枝就让张姨给她涂了点药酒按摩她的腿。

“张姨按摩很专业了，可以让你明天少受点罪。”许枝说着，伸手把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

她微笑着说：“谢谢，谢谢阿姨。”按得非常舒服，她都有点昏昏欲睡了，居然真的迷迷糊糊地不知何时她就睡着了。

纵笠楼上，周林在满脸又忧愁地盯着李澄壹，旁边的陈伯正给他把脉。李澄壹无聊地拨弄着躺在桌面的镇纸，抬头对上了周林的视线，笑着说：“别盯了，我都被您看出个窟窿了，真没事。”

周林瞟了一眼他，转而盯着陈伯，陈伯不耐烦地说：“别看老子，臭小子净给我整活。”

李澄壹心虚地朝他笑了笑，继续摸猫，脑中却思绪翻涌。

许枝走了上楼，看了眼陈伯后坐在李澄壹旁边说：“她睡了。周涛去查了。看到呼救信号时我小命都要吓没了，居然敢这么猖狂，估计是惯犯了。”

陈伯挪开了手，李澄壹趁机搂住许枝说：“姨姨，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小子，右手拿来。”陈伯翻了一个白眼。

“怎么还要号啊？伯伯，您饶了我吧。”

周林直接拿起他的右手按在陈伯面前，“听话”。

李澄壹拿了两张白纸，在纸上画着，“我大概记得他们的样子。”

“那应该会对抓捕有帮助了。”许枝叹了口气说

号完脉，李澄壹整理了一下文件，最近准备的缥窑瓷器展初步方案基本得到刘师傅的同意了，接下来要看看瓷器的烧制成果如何及展览筹备了。

看了眼手机，九点，时间还早，他回复了几条微信，打开画本设计了几个展览海报封面，就去洗澡了。

靠在床头，疲惫一点点袭来，胸口还是闷闷的，他随便拿了本《大唐简史》看。一股中药味冲击了他的鼻腔，他轻咳了两声。周林端着药走了进来，放在床边的桌上。

“小壹，这药隔三小时一次，要喝三次。”

“哈？”李澄壹皱眉看了眼棕褐色的药汁，挠了挠头。认命，端了起来喝。不同以往，今天的药格外的难喝，他喝完后直泛恶心，微皱着眉，“陈伯真生气了，林叔救我”，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行了，早点睡，别太劳神，明天所有事都可以解决了。”周林拍了拍他的肩。

“嗯，您也早点休息，”李澄壹缓了缓就躺下了。周林给他掖了掖被子就出去了。

茶室。“不太好也不太坏，好好养着吧。”陈伯咽了口酒，“虽然加了安神的药，晚上还是看着点，寒气入肺腑，估计不好受，怕就怕……”他不再往下说，继续品着他的小酒。

许枝沉下了脸说：“明天去公安局瞧瞧。”暗然一道杀气闪过。

周林一手环抱着她的肩，点了点头，“早些休息，壹壹我照顾。”许枝低下头默应了。

“哎呀呀，我这老光棍碍眼了，睡觉睡觉。”陈伯拿起酒杯回房了。

“丽丽，小愿那边拜托你留意一下。”许枝看着张丽兰洗杯子道。

“枝姐，放心吧，有我。”两人相视一笑，许枝回去休息了。

淅淅沥沥的小雨点缀着漆黑的夜，芜园回归平静。周绮愿早已睡熟，无梦，无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