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尽时

有始有终是为万物律理，世界法则，有始无终是为生生不息，天地造化。应运而生的自然之子，应劫而起的妖魔共主，应势而成的远古神灵，却没有那大世之争，只纷纷将矛头指向那个一。时一踩着大主司的头对众人说道：“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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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阳极南之地，有一片海，名为活海，世称四大绝地之一。初闻活海之名的游侠儿或者四处闯荡的冒险家往往疑惑绝地为何以活海为名，只有亲身渡过这片海的人才知道活海之活是如何让人绝望。

即便如此，历史上仍然有许多不畏死的所谓英雄豪杰想要挑战这片绝望之海，想要借此扬名的人有，想要在生死之间砥砺武道，破开瓶颈的人有，甚至只是单纯想要抵达海的另一边见识一下传说中万妖聚集之地的人亦有。

最浩大的一次据说集结了数十位上三境的武神，连渡海的船舶都是最顶尖的匠人打造，结果别说远渡大洋，活着回来的几位都已是遍体鳞伤，后来有人问及究竟发生了什么，几人皆是语焉不详，似乎对那海上的凶险还心有余悸。

自此虽然依旧有人冒死渡海，但很难再有这么大的声势，不过偶尔也会有那侥幸逃生的人大肆鼓吹一些惊心动魄的故事，什么海里有那境界高深的大海妖，什么海上无处不在的巨大风暴，总之关于活海的传说渐渐变得众说纷纭，难辨真假。

这一天，一个青涩样貌身穿灰色短打的少年来到活海岸边，遥望无际的大海让少年踌躇不前，拳头攥紧又狠狠一跺脚，似乎终于下定决心的往前探了一步，骤然一股猛烈的海风侵袭，少年竟是直接被海风吹倒，整个活海开始剧烈震荡，远方似有遮天蔽日的水幕骤起，少年惊恐不已，哪里管的上拍拍身上的泥沙，慌忙起身后拔腿就开始往回跑，一边跑一边还大声喊道：“海啸来了！活海发怒了！”，此刻少年心里根本来不及细想离此最近的村庄也要相隔十几里路，哪里听得到他的喊叫。

活海某处，一叶小舟正处于距那海啸约莫十里远的位置，小舟上的一个中年汉子正满脸呆滞的看着远处那手持长戟的巨大水人将那遮天水幕下的好几艘小船一戟全部扫得无影无踪，哪怕汉子已经搜罗了关于这片海的各种消息，自觉知道了活海之活的真正内幕，也难掩他震惊神色，他只知活海真是活的海，会在有人渡海的时候凭心情或一个海浪打翻，或召集妖兽对船只进行侵袭，但是从未听说过是这般威能，难道当初那些武神遭遇的就是这种东西？

随着水人将那附近的船“打扫”干净，水人缓缓没入海面，海啸也平息下来，但是汉子丝毫没有轻松神色，也不敢有，因为海水依旧在剧烈震荡，只是他用武者真气覆盖船身才能勉强维持小舟不被打翻，但这同时也意味着危机尚未解除。

果然，就在汉子犹豫是否弃船逃走的一瞬间，一股冲天水柱骤然升起，水人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此刻已经由不得他作出选择，他立马准备跳船远遁，可是他刚一起势，就面露绝望神色瘫坐在原地，因为已经没有意义，只见小舟四周矗立了一个又一个这样的水人，大小不一，但显然先前远处那个并不是最大的，便已经足够令人提不起半点挣扎之心。

汉子颓然而坐，缓缓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死亡，本来这趟出海还想着在生死之间破境成为上三境，在宗门中掌握一定的话语权，事实上他做的准备已经足够充分，在他之前宗门中已经有过数次成功案例，他花费大代价打探到的信息已足够全面，比如阵仗越大越容易被“盯”上，晴天出航危险要更小，妖兽一般都在六阶以下，活海一般只毁坏船只，关键时刻弃船远遁即可，他甚至带了一整瓶足够他遁逃数百里的补气丹，但这种闻所未闻的情况再多的准备都已是徒劳。

咦？我怎么还活着？

汉子睁开眼，更加颠覆认知的一幕浮现在他眼前，水人纷纷收起长戟，朝他这个方向揖首，当然不是对他致礼，只见汉子对面缓缓走来一个白衣少年，汉子震惊的不是少年竟然能够在海面行走，而是随着这个少年的突兀出现，一直在震荡的海面渐渐随之恢复平静，以及那些水人的毕恭毕敬，这意味这什么，汉子不敢想。

少年看着行走缓慢，但是在汉子一个莫名恍惚之间，就已经站在了汉子身前，少年迟疑了一下，还是转身望了一眼，口中呢喃了什么，水人便各自荡开水雾，纷纷消散，海上重归风平浪静，刚刚的一切好像都只是汉子的幻觉，就连眼前的少年都好像只是平凡人家出门远行的游子。

但是汉子万万不敢作此想，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平凡少年，那才是真的疯了，甚至他都已经准备纳头便拜，不求机缘，只求生路。

“不用紧张，既然我出来了，你就死不了了”，少年终于开口，汉子如蒙大赦，但是欲言又止，实在害怕说错话，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少年见状，开门见山道：“我找你是有所求，作为交换，你可以随便提问题，上岸之后我再说求什么，放心，对你而言不过小事，在此期间，你只管驶船返回。”

小事？大事又如何？什么事能比性命更大？汉子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不禁悚然，少年似是能够读心一般将自己的顾虑悉数道出，不过想到刚刚发生的事也就释然了，不过读心罢了，算不得稀奇。

汉子一边战战兢兢摆渡，一边细细思量，汉子当然不敢真的什么都问，一来问题太多，惹此人厌烦随手把自己打杀了怎么办，毕竟不知此人性情，性命攸关，不敢怠慢，二来万一问到此人逆鳞上，更是找死。

汉子在卖力摆渡，比摆渡更辛苦的是假装认真思考，少年在眺望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终于，汉子实在是忍不住了，试探道：“敢问可是海神大人当面？”

少年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想了想，补充道：“以前不是，现在更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汉子不禁哑然，不是就不是，说三个不是干嘛，怕我不信？确实不信。

不过有了不错的个开头，汉子胆子放大了些，接着恭敬问道：“大人，世间可是真有神灵？”

少年不紧不慢的答道：“你所说的神灵应该是没有的，但是神灵是有的。”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发现少年没有接着讲的意思，汉子懵了，就没了?汉子实在忍不住，继续问道：“能否请大人解释一二？”

少年犹疑了一会儿，还是作出解释：“其实我也在思考神灵一事，所以并不算太了解，只是神是有的，灵也是有的，自然神灵也应该是有的，只是如何以神孕灵我还不是太懂。”

汉子只从茫然变成了愈发茫然，这说了个什么？难道这是一种神灵独有的语言？可是明明他说的每个字都是永阳官话呀？只是汉子看到少年一副你应该已经懂了的表情，张张嘴又把话收了回去，算了，免得越问越懵。

随后汉子又问了类似活海上有哪些禁忌，那片妖兽国度是怎样一副光景这样余地极大，不是很紧要的问题，这些是汉子斟酌了许久的问题，不仅不会惹恼这位大人，还能获取一些有关活海真正可靠的消息，要知道这些消息放在整个永阳王朝都是千金不换的好东西。

在一次次问答当中，汉子已经可以看到海岸，意味着很快就要履行约定，虽说无论做什么都比不过活命，但这样难以预料的事情难免还是会让人感到惴惴不安。

汉子犹豫再三，深呼一口气，还是问出了最后一个也是最想问的一个问题：“我明明只与大人相处了不过两个时辰，但我却相信大人绝非滥杀之人，敢问大人为何要摧毁海上渡船？”

少年闻言便看了看汉子，想了一会，忍不住又看了看他，直看的汉子心里发毛，又起了弃船跑路的心思，少年还是开口道：“这个问题我早就告诉过你答案。”

汉子简直都要疯了，怀疑少年是不是故意敷衍自己，但自己也无可奈何，只能回想少年说过什么话，但是怎么想也想不通。

不过再想也没用了，因为船已靠岸。

少年登岸，环顾四周，最后深深望了一眼这片海，一如来时，变也不变，不休不止。

既如此，我亦不止。

少年顿时头疼不已，我为何想这些？

汉子一愣神，少年已消失不见，所求呢？

汉子呆望着这片如来时汹涌的大海，苦想着已经不见踪迹的少年，实在是有太多的震撼和谜团让汉子思绪紊乱。

良久，汉子终于起身，因为他终于想通了，想通了自己怎么都是想不通的，他只想通了一件事，那就是明明现在想起少年明明十分俊朗，但是与其相处的时候却会觉得他无论何时何处都会觉得他平凡至极，再细想各种细节不难发现，自己的神智受到了一定的影响，既然能够想到这些，说明神智在慢慢恢复，所以现在什么都想不通，那就放到以后再想。

汉子系好粗麻，将小舟背在身后，缓缓离开海岸，嘴里轻声喃喃着“我叫钟亦”。

少年在随风离去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我叫时一。”

在汉子和少年都已远去后，活海上空的各处分布不一的三两海雀几乎同时发出嘶鸣，似乎遭受到什么莫名痛楚，如果有境界较高的武者细看会发现这些海雀在一声嘶鸣后瞳孔瞬间陷入呆滞。

与此同时，中央域上阳府一座恢弘的大殿内，诸多穿着制式长袍的人竟都在闭着眼忙碌着什么，其中两个青衣老者忽然同时皱了皱眉，睁开双眼，互相意外的看着对方。

其中一个老者语气凝重道：“你也察觉到了？”

另一个老者低沉回到：“嗯，刚刚天眼似乎停滞了一瞬间。”

“事关重大，是否需要即刻上报给殿主和陛下。”

“不急，尚未有任何定论，不妨先让军机阁和暗部调查清楚，再上报不迟。”

另一座各方面都极其相似的大殿也发生了相似的一幕，只是对话的老者青衣变成了红衣。

在一个相对素雅许多的小书房内，两个中年男子正在看着几面青铜小鉴谈笑风生，镜面中竟然映射出永阳各地的画面，其中两面铜鉴上显现的正是刚刚两座大殿。

其中白衣男子一改笑容，严肃沉稳问道：“山，海同时出问题？怎么说？可有先例？”

另一位青衣男子依旧神色轻松，抿了一口手中琉璃盏，面带惬意，一脸无所谓笑道：“山海有恙，众生无恙，说不定还是机会，何况这山海本就是祸端。”

白衣男子并没有因此放松，反而忧虑道：“怕只怕山海倾覆，战乱将起，况且众生若是真无恙，五常他们为何不在此处？”

青衣男子放下手中茶盏无奈道：“好好好，是我太悠闲了，是我不该在此处，我这就去查，行了吧！”说罢青衣男子直接如烟消散。

白衣男子抚了抚额，沉吟片刻，看向一面铜鉴，才终于露出一抹笑意。

只见镜中所显，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蹑手蹑脚在厨房偷吃糕点，一脸满足笑出的酒窝竟是透过铜鉴甜到了男子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