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界人皇

帝高阳氏即颛顼，曾力主绝地天通，而后人间再无鬼神。……北海临近世界边境，终年黑暗，古时曾被作为流放之地。受流放者须带着南方的火焰去到北海，艰难生存。然而火终究会烧尽——数千年之后，北海人不得不重返南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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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熄灭之后，有些荒凉。

燃烧产生的无数微尘随着气流的涌动而飞扬弥漫，浓浓的，成了烟与雾，遮天蔽日。身处其中，没有时间的感觉，一切像是停止了。

地面残留着火的余温，微热，目之所及满是灰白的余烬，视野中有一些没有燃尽的柴薪，上还残留着微弱的余火，像是行将就木的老人，苟延残喘地烧着。即使偶尔有风吹助力，那点火焰也还是奄奄一息。

张之苇醒来还没有很久。

由于大梦初醒，他的意识还有些混乱，脑海中梦境中发生的事情与真实的记忆混杂在一起，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反应过来哪些是梦，哪些是现实。

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然后立刻发现，现在的情况似乎比意识混乱更严重——

自己好像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数的疑问涌上心头，丢失太多的记忆，这比意识混乱严重得多，更何况他的意识已经慢慢清醒，但记忆却还是有所缺失？

他看向四周，想要找个人问问。

周围，弥漫的烟雾之中，勉强能看到还有十几道人影，一个个都静止不动地站在远处，像是雾中的雕像。

好安静……

张之苇莫名有些犹豫，有些害怕打破寂静这件事。

破败、死寂，无声无息间，名为恐惧的情绪在他的心中不断涌现，像是沙漠中涌出了一股泉水，最初是个小水洼，慢慢变成了一个小湖，随后变成大湖……如果积压的恐惧多得像是一片海，那么他的理智想必无法容得下那么大的惊恐，到时候自己或许会疯掉。

他很害怕。

事实上，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胆大的人，而且个子也不算高。

既然自己的个子不高，那么天塌下来时，需要先顶上去的也是那些高个子。他要做的，只是静观其变，等待一个人来打破这死寂的现状。

希望能有人在自己崩溃之前出现。

他这样期盼着。

……

……

多久过去了？他不知道。

体感时间大概已经有几天了，但自己的情绪不是很稳定，他无法确定自己的感受对不对。

最初他还会默数来计时，但走神了几次之后，他就放弃了这件事情。——面对太长的时间，即使是默数也会很累，而且没有尽头的默数只会增加焦虑、助长恐惧。

这片浓浓的烟雾始终没有消散，看上去似乎也完全没有消散的迹象。

虽然看不到天空，但这里一直有微弱的光照，只不过这种光大概并不是来自于太阳，因为毫无变化。

整个这片空间，就像是静止了一样。

……

……

很久很久之后，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道光。

天亮了？

他不确定，只能看着，静观其变。

那是一道很柔和的白色光芒，从天而降，就投射在他面前一步的地方，很有界限感，形成了一片光幕。

他脚下所站立的地方仍然是灰败的，但前面一步范围内就有一条线。

线的另一边是白光照亮的世界，恍若白昼，或许只要自己往前走出这小小的一步，一切就会不一样了吧。

但……这道光从何而来呢？

他又看向了周围的那些人影，心想现在亮堂了这么多，或许能看得清楚他们到底是不是人，同时他也很害怕自己看到的不是人……

不过他的愿望也还是落了空：黑影还是黑影，仍然看不真切。

他有些庆幸自己没有看清楚，现在他已经没那么想知道周围那些到底是什么了。

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听嗓音，那应该是个年轻的姑娘，十几岁？二十多岁？不是很好分辨。但可以确定的是，她的声音很轻，好像有些虚弱，似乎还带着几分紧张。

“……”

她说了些什么，但张之苇听不懂她的语言，只能从语气中能感受到她似乎在恳求什么。

求助？祈祷？

她想做什么？

我该做什么？

他又看了看周围的人影，或许他们都想再看看？又或许都没听懂？还是说他们却是不是人？

死寂的沉默中，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

那位姑娘等了片刻，再度重复了一遍刚刚那句话，只是这次她的声音里少了几分紧张，但却多了几分别的情绪，比如……失望？

张之苇忽然感觉这位姑娘似乎有些可怜。

但是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就像刚刚醒来时一样，静观其变，或许也是因为自己不敢做出头鸟？

……

又等了一会儿，或许比刚刚那两句话的间隔更久了一些，张之苇感觉视野中那道光似乎变弱了一些，或许这里又要回归灰暗了？

“……”

那姑娘不甘心地又试着重复了一遍。

也还是没有人回应她。

她肯定很失落，她的心情或许就像这片光一样，正在变得越来越暗。

看着这道光变得越来越弱，四周也越来越暗，张之苇忽然有些紧张，万一就这么黑掉了那该怎么办？

——回到无光的世界里或许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影响，但是现在他已经看到了光，这就不一样了。

而且她好像真的很可怜。

这样想着，张之苇四下望了望，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决定不再等待。

“我来吧。”

说着，他往前迈出了一步，走到了光里。

下个瞬间，他看到周围的灰雾飞快地消散，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化为泡影，归于虚无。

一个清晰的世界浮现于他的眼前。

夕阳西垂，皎月东升。

从东到西，黄昏的天幕由黛色过渡到红色，呈现出自然而柔和的渐变。

这番算不上壮阔的景色让他感到很惊喜。

终于还是出来了。

他环顾四周，没有再看到那些模糊的人影，心中有些诧异，难道自己已经不在刚刚那片空间中了？

他看向脚下，并没有看到任何被烧过的痕迹，没有灰烬，也没有挂着余火的残留的柴薪……看来确实已经离开刚刚那片空间了。

可是……她人呢？

张之苇到处看了看，寻找刚刚听到的那道声音的主人，但却没有看到有别人在这里。自己回应她的呼唤而来，她却不见了？放鸽子？他莫名有些后悔，自己要是早一点回应的话，一定不会这样。

“……”

突然，他愣住了，眼中浮现出了诧异与惘然的神情，因为他发现自己现在居然能听懂刚刚的那句话了！

虽然不明缘由，但刚刚那位姑娘所使用的那门陌生的语言对现在的他来说，简直就像是母语一样熟悉。他现在终于知道，刚刚她问了三遍的那句话是：“有人吗？”

他沉默地看着周围，继续寻找那个人。刚才听她的声音，她应该很虚弱，那么现在她应该还没有走远。

这里是一处峡谷中间：前后是两片山岭，中间有条河。

他所站的地方是山坡上的一处平地，往前下坡就是河。后面靠山的地方有两三间房子，没有灯火，在残阳余光的照射下显得很安静。

“又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啊。”

张之苇忽然有些失望。

他本以为自己离开那片灰败的空间之后就能回到记忆中的地方，但这里并不是他记忆中的场景。即使这里是正常的现实世界，不至于又被灰蒙蒙的烟雾弄得什么都看不清，但终究还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不是他的家。

或者……这里还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世界吗？

张之苇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其实还记得不少东西，比如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大概是一个怎样的人、曾经在怎样的一个世界里生活……

但也仅此而已了。

脑海中记忆的部分整体上一片浑噩，甚至他都有些怀疑那些残留的记忆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如果那些东西都是被别人植入到自己脑子里的，都是别人的记忆的话，那又该怎么确定自己是谁？

念及此处，他有些失落。

我是谁？

这个问题实在有些难以回答，名字、身份、亲缘关系、职业、出生地……这些东西都不能作为最终的答案，但是最终的那个答案又和这一切都息息相关。

他感到有些虚无、空洞，就心情而言，准确的描述应该叫做悲观。

顺着这个问题想下去，自己或许只能获得一片虚无。他并不愿意在这种时候思考人生，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他去做。

他将视线转向了那几间矮房。

刚刚那个人的声音并没有很遥远，或许现在就在那边。

事实上这是他视野范围内唯一与人这种存在有关的地方，要是那里面没有人的话，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

走近之后会发现有一扇门是虚掩着的。

张之苇缓缓将其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