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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为蝶

类别:历史军事|字数:4W|作者:心为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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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道平稳,心中没有念头,钟越追求什么?架空元明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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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朝三年,五月,正午。

当胡云蝶感觉到了肚子传来的剧痛时,她就清楚自己的第二个孩子该出生了。

她强撑着身子,忍着剧痛吩咐身边的丫鬟去唤来稳婆。

不像第一次生孩子时候的慌忙,热水、脸帕、布带、剪刀、棉被,无论是上次用到的还是这次稳婆提到的,全都准备齐全了。

辛燮这几个月也一直待在家中,得知消息后,他赶到门外,一双眼睛紧盯着窗户,像是能穿过窗纸看到里面。

似是过了许久,辛燮终于在那些喊叫声停止后听到了欢喜声,他长出一口气,小心打开门挤进了屋内。

胡云蝶正脸色苍白地瘫在床上。

“燮哥,男孩,你取个名字吧。”

她冲辛燮勉强笑道。

辛燮只瞧了眼一旁被稳婆捧着的男孩就转过头来,他摸着胡云蝶被热水打湿的额头,道。

“咱们的第一个孩子,你来取吧。”

胡云蝶稍微闭眼想了下,取了自己名字中间的字。

“叫他辛云吧。”

七岁之前辛云长待在胡云蝶身边,那时候他是个爱哭的性子,直到七岁那年胡云蝶死后,他就变得不再爱哭了。

辛云不记得胡云蝶的身子是什么时候变差的,他只记得辛燮每次出外回来时,都会从各地带来一马车的药材,一月一次,或是两月一次,一年到头加起来总有个五六次,但更多的药材则是各路道上知情知趣的那些人送来的。这几年加起来,已经有几个库房被拿出来当作药房了。

辛燮是从汝宁府起家的。

前朝末年,辛燮十五时候,他利用与蒙古人的关系构建势力,花了二十年时间,用了贩马、放贷、私盐、倒卖这四种手段将势力扩张到了四省之大。

那时候人们对他有各种敬称,现在辛燮则让别人统称他为大官人。

胡云蝶死的那天,辛云在辛燮面前放肆的哭了一回。

他一向不敢在辛燮面前哭的,他明白辛燮向来是不喜欢他哭的。

这次他似乎是想把以后的眼泪都哭干一般,就算哭的睡着了,醒了后辛云依旧继续哭,如此两三次,他终于停了下来。

八岁时,辛云身边多了个女孩,姓孙名笙,也有八岁,是辛燮一个手下的远房亲戚。

孙笙是因为村子被淹才到了这里,这年黄河上游发了大水,孙笙在的村子被大水淹了,她父母也死在了大水之中,余波过后,孙笙看着被大水淹过的村子哭着,不知道该往哪去。

后面几天饿急了,孙笙想起了她还有个二伯,她的这个二伯之前办事时经过孙家村,在他和孙父孙母闲聊时,他说过他跟了一个叫辛大官人的大人物。

二伯走时留下的东西,父母欢喜的样子她都瞧在眼里,那能让她二伯卑躬屈膝的又是怎样的大人物呢?

于是孙笙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沿路走着,见人就喊道。

“我二伯是辛大官人!我二伯是辛大官人!”

过了几月,孙笙终于被送到了汝阳。

辛燮觉得女孩机灵,相貌也好,便把她留在家中,让她跟着辛云一起识字读书,也刚好给辛云找个伴。

十三岁时,辛云第一次杀了人,那是一个被绑住双手的男人,一个不停朝前方,胡乱叩头的男人。

“你来吧。”

辛燮递了一把匕首给辛云,低头说道。

辛云接过匕首,深呼吸了几下,双手紧握了又握,最终缓步挪动上前。

男子不再叩头,他看着挪动过来的男孩心中只想着逃,但又因双腿都被割了一个口子,站都站不起来,所以他只能发疯似的叫喊着,脸上沾满了眼泪鼻涕和泥土混成的东西。

挪到一半,辛云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辛燮。

辛燮看着辛云脸上神色,转过身就走。

“那就放了他吧。”

辛云一喜,但看着辛燮的背影,他想到了这些年来辛燮对他的态度。

“没事的,父亲只是太思念娘亲了。”

辛云如此想着,又瞧了一圈周边辛燮手下的眼神。

于是他下了决定,再次握紧匕首,几步冲到了男子身前,大喊着朝男子胸口捅去。

男子的叫喊化作惨叫,被捅了几刀后,惨叫声渐渐消失了,然后身子受辛云的力道朝后倒在了地上。

辛云也没能支撑住身子,他随着男子一同倒下,软趴趴地倒在了男子尸体上。

这片刻间仿佛用尽了辛云全身的力气,他喘着气翻了个身,然后摇摇晃晃地站起。

辛燮瞧见了辛云的这些动作,在辛云站起后,他走到辛云身前,蹲下瞧着辛云的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

辛云不清楚辛燮满不满意,他的眼睛不知所措地晃动着,最后不自觉地低下头。

辛燮没说什么,他只摸了摸辛云的头。

辛云觉得这是鼓励,于是他笑了出来,抬头咧着嘴冲辛燮笑着。

辛云十五岁时,北方道上已经有人称他为小官人了,他心情有些复杂。在一次处理完事情回家后,他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朝眼前的孙笙说道。

“前些日子我在京师和山东,看着那些第一次见到我的人喊我小官人,我一时间觉得欢喜,但心中又觉得害怕…”

“这些日子里感觉总有些恍惚,小笙,我这是怎么了?”

孙笙看着眼前显着些怅惘的辛云,有些心疼,于是她握起辛云的手,鼓励道。

“云哥儿,你敬佩大官人,他们喊你小官人你自然欢喜。至于觉得害怕,也只是你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已经这般出众了。”

“这两年里你和张叔一同外出,办的事情也愈多愈重,可是有哪样事情你处理的不当,出了差错吗?”

“如今这道上趋炎小人是多,可直肠好汉也不少。你看那马帮的马延达,就因为行事卑劣被人喊做马襟裾,漕帮的郑良信,为人反复无常,被人传出了没良心的称号。”

“云哥儿,以咱们辛家的势头,若是你没能让别人信服,有的是人想传你的恶名,你又怎会被他们称为小官人呢?”

孙笙双手放在辛云肩膀,直视着辛云双眼,柔声道。

“云哥儿,不要自轻。”

顿了顿,又道。

“大官人以你为豪,不是吗?”

辛云此时却有些不敢瞧着孙笙的眼睛,他抱住孙笙,含糊的应了一声。

辛云十七岁时,孙笙也十七了,于是在经过辛燮同意之后,他们在夏秋交替之际成亲了。

婚礼的排场很大,地点设在了汝阳城外的一个庄园里,到场的人很多,只那些排的上号的就有数十家,马帮、漕帮、海商以及各地的盐粮药商,还有各地的几个大小帮派,明着的暗里的都有。

虽然这几年里辛燮开始逐渐将手中的势力下放给自己手下,但是谁都不清楚辛燮到底是怎样的想法,有些人怀着些心思,正好趁这次机会打探想法。

辛云不知旁人是怎么想的,他现在正吐的厉害。平日里他不爱喝酒,但今日不得不喝,在后房他已经催吐三次了,但那些叔叔辈的人还没敬完。

辛云吐完,用脸帕抹了把脸,用力的甩了甩头,再度朝前院去了。

终于,在辛云数不清已是多少次数的强打起精神后,他来到了孙笙坐着的婚房中。

辛云掀开孙笙的盖头,坐在她旁边瞧着她。

两人互相看了一会儿,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这些东西穿着好重。”

孙笙一边说着,一边取下头上戴着的凤冠。

辛云接过凤冠放在桌上,又接过孙笙取下的霞帔放下之后,这才想起自己头上的乌纱帽和肩上的披红。

就这么忙了片刻,两人终于是将衣物全都取了下来。

孙笙站在辛云面前,抱住辛云,一双杏眼瞧着他笑道。

“云哥儿,我今日美吗。”

辛云低头仔细瞧着孙笙,然后伸手摸了摸她今日特意描的弯眉,虽说已经相处八年之久了,但这样仔细瞧着她还是第一次。

“好美。”

辛云开心的笑着,低头亲了上去。

“好美。”

辛云十八岁时,襄阳那边来人,是武当派请他去调解和漕帮之间的纠纷。

辛云和张元花了几日时间赶到了襄阳城,入了城后,辛云先去拜访了襄帮的帮主刘恩敏。

他曾是辛燮的手下,后来辛燮把襄阳这片地界交给了他,于是他立了襄帮。

辛云从刘恩敏这里了解到了武当派和漕帮的这次矛盾原因,是襄阳周边的几处码头的争夺,辛云与众人商议之后便派人去请他们第二天去酒楼议事。

第二日处理的结果双方都很满意,辛云却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

刘家正厅里。辛云,张元,刘恩敏此时坐于堂内,身后站着几个随从。

正午酒楼议事时候桌上汤菜上的虽多,可谁会真的多动筷子呢,于是议事结束回到家后几人便一边在堂上闲聊着,一边等着汤菜上来垫垫肚子。

等待的时候,几人闲聊着。

“武当派在道上只是起了名头,根本还是道教的路子,上有赏赐,下有供奉,这次争论只为了四个码头?武当还没这么糊涂。”

刘恩敏听后点头道。

“云哥儿说的是,武当与我为邻,我清楚他们的作风,这届掌教钟子也五十有二,上位有个十六七年了,心思一贯放在朝堂之上,我在襄阳这些年里,他们从未跟我起过争端。”

想了想,刘恩敏又补充道。

“不算他们弟子下山闹出的小问题。”

堂上众人哈哈一笑,接着辛云又说道。

“如此也就罢了,说不准是武当哪位想置办些家产,最多是吃相难看些。可上午那郑良信却是改了性子,四个码头两两对分,这可不像是他的作风。”

说罢,张元接上话道。

“是了,郑良信性子一向肆意跋扈,不把旁人放在眼里,若是有人压着他也就罢了。”

正说着,几个下人端着托盘上来了,张元等她们摆好桌子饭菜之后才又开口。

“也不知郑伯全怎么想的,这次让他来了襄阳。”

襄阳码头事情已经过去,这些只是闲聊,现在桌上饭菜香味扑鼻,几人便落了座,换了个话题。

“云哥儿,这都有两年了,怎么我侄女肚子还是没什么动静?”

……

孙笙不姓刘,刘恩敏也不是孙笙当年要找的二伯,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之前孙笙活命时喊的那句话引起的。

辛燮年幼失怙,少年丧母,孙笙来的那年辛燮身边并没有亲人,所以在孙笙被送到汝阳的时候,各省无事的诸多手下全都去了汝阳,庆祝辛燮找到了侄女。

汝阳城外,辛燮得了消息后,第二日一早便在庄园几里外等待,身旁跟着的数十名亲信也都骑马等着。

不多时,辛燮就看到了十数名骑马的汉子,他们正把一辆马车护在中间慢行着。

辛燮一群人骑马迎了上去,会面之后,赶马的老汉朝辛燮行了个礼,便钻进马车把孙笙抱了下来。

孙笙此时穿着干净,脸蛋头发全都洗了一遍。

她站在地上,看着身前的这些人,看了一遍后,又仔细看了一遍。

辛燮此时也仔细瞧着孙笙,他清楚自己的亲人大都被蒙古人杀了,最后存下的那个也被他用手段害了,所以他早没了亲人。

但这事被旁人当了真,他也有些起了些兴趣。

他下了马,走上前蹲了下来,笑着问道。

“怎样,看仔细了?我可是你二伯?”

孙笙听了辛燮问话,抿着嘴跪下缓缓叩首,再抬头时,来之前被洗的干净的脸蛋已沾上了泥土。

“好叫大官人明白,我姓孙名笙,陕西巩昌府孙家村人,三月前发了大水,我村子就被水给淹了,我没了去处,记起了之前因事路过我家的二伯,他与我父母讲过他跟着大官人您做事。”

“大水之后我找不到吃的,孤身一人也差点被人抢了去,为了活命,我便借了大官人的名头一路往东,这三月来,我终于是到了大官人这。”

讲到这,孙笙又伏在地上叩首大声道。

“我讹言谎语,骗了大官人,唬了各位叔叔伯伯,小笙在这向您们赔罪,只求得大人们谅解,让我见了我家二伯。”

辛燮听完孙笙这一连串的话,只觉得这女孩着实伶俐,他扶起孙笙,帮她擦干净脸上的泥土,问道。

“看来你二伯没在这里,你可记得他的模样,年龄有多大?”

孙笙瞧了瞧众人,然后走到人群中一个高瘦的中年汉子旁,抬头仔细观察了一下,道。

“除了眼睛外,我二伯和这位伯伯有点相像,只是二伯个子要矮上一些,身子要壮了不少。”

众人视线全都跑到了高瘦的中年汉子身上。

高瘦的中年汉子低头看着孙笙的眼睛,再和辛燮对视一眼后,他朝前后众人喊道。

“诸位兄弟好生想想,前些年里有谁去过陕西地界办事?三十左右,姓孙的兄弟。”

脑海中想了下自己的模样,又补充道。

“长脸,勾鼻。”

众人有人闭眼沉思,有人抬头念念有词,更多的人则是瞧着汉子的脸。

不多时,在第二个马的响鼻声响起后,一个汉子有了动作。

那是护着马车来的十多个汉子中的一个,他皱眉到了辛燮身旁,低声说了几句。

辛燮听了,眉头也皱了起来,他转头看向孙笙时,却发现孙笙也在看着他。

只那么一眼,孙笙大抵就清楚了。

忽得她再也撑不住了这几月的经历,她站在原地,低头小声哭了起来。

众人瞧了眼面露难色的汉子,不禁面面相觑,他们大概明白了是什么情况。

辛燮走上前来,从袖中掏出巾帕放到孙笙手里。

孙笙拿着巾帕,哭着慢慢蹲了下去。

瘦高的中年汉子瞧着哭泣的孙笙,大步走到了护车的汉子身边,低声问了几句后又走到辛燮身边。

“哥哥,这女娃我收留养着吧,家里婆娘正好一直生不出女娃,刚才她既然说了我跟她二伯相像,那也正说明我俩有这伯侄的命。”

辛燮听了,低头瞧着小声哭泣的孙笙,蹲下拍拍她的肩膀。

孙笙抬起头,眼睛红着,鼻涕流着。

辛燮拿过巾帕小心擦净孙笙的脸,然后指着刘思敏柔声道。

“不要怕,以后你把他当成你二伯,可好?”

孙笙瞧着刘思敏,刘思敏则蹲下冲她露了个笑容。

……

辛云到底是年轻,他不太想讨论这种话题,于是他哈哈笑着带过。

“差点忘了,这次来之前小笙还让我给您带了礼物,您瞧瞧满不满意?”

挥了挥手,辛云示意两个随从去从房间搬来一个大盒子。

“知道您这两年迷上了双陆,这东西可费了小笙不少功夫。”

两个随从大盒子各端着盒子一头,辛云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制作精美的炕桌大小的物件。

刘思敏见了,双眼一亮,忙站起凑了上去,先是低头闻了闻,然后双手轻轻地来回抚摸着。

“哈哈哈,好好好!”

刘思敏大笑着拍了拍辛云的肩膀。

“上等的沉香木,亏你们有这个心了。”

然后扭头对自家随从道。

“快去,把姓王的老头叫来!”

接着朝辛云张元大笑道。

“云哥儿,元哥你们先吃着,我去下一会儿,马上就来!”

辛云见刘思敏抬脚要走,连忙拉住,调笑道。

“敏叔,你这就不厚道了,我和张叔好不容易来了襄阳,临到头竟还比不上一副棋盘?”

然后示意刘思敏看向张元。

“你瞧,我张叔都气成什么样了。”

张元也适时摆出冷脸模样。

几人对看着,均都大笑起来。

刘思敏坐下,几人又重新闲聊着吃了起来,这时外面下人来报漕帮大公子郑良信派人递了请柬,邀辛云明日去城外议事。

“哼!”

刘思敏看过请柬,随手扔在了桌子上,冷笑道。

“难怪难怪,原来是对准咱们辛家的把戏。”

张元嚼了两口饭菜,此时却觉得没了刚才的香味,但还是细嚼着咽下。

“漕帮算是晚的了,自哥哥把地方给了诸多兄弟后,前两年就有几伙推盐的过了界,后面这种事也常发生。郑伯全等了几年,如今终于也是忍不住了。”

辛云继续吃着,没说什么。

刘思敏瞧了一眼。

“哥哥心疼自家兄弟,如今却被人搞得坏了心情,呵。”

然后扭头朝一旁的青年吩咐道。

“留哥儿,派人去查查漕帮近来的人手,再去请赵百户吃吃饭,嗯…”

刘思敏皱眉想了下。

“武当那边,明日你去一趟山上。”

第二日城外,辛云一行人在郑良信到了约定地点后才赶了过去。

郑良信是乘着马车来的,他掀开帘子,看着辛云一行人赶到后笑着跳了下来。

朝辛云拱了个手,俩人客套了几句后,郑良信就一拍脑袋,似是差点忘了般从马车叫下一人。

“小官人,这次你可要好好谢谢我,他是辛大官人的大儿子,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

辛云愣了一下,旋即一脚踹在郑良信肚子上。

两边的汉子见了这情形,均都冲上前去。

郑良信却回头喝住了自家几名随从,从地上爬起,捂着肚子委屈道。

“小官人,我为辛大官人找来了儿子难道还是件恶事不成?怎得就要对我动上一脚?”

接着他扯了扯自己的袍子,小心擦着上面的脚印。

“小官人,这袍子是我娘亲手缝的,你不知道没关系,那我告诉你,。”

“可这周哥儿情况你也不知道?”

郑良信惊奇道。

“那就只好去问下大官人,让他告诉你了。”

身后张元走了上前,将腰刀递给了辛云后,仔细瞧起了那青袍男子。

辛云身后的数名随从半圆般散了开来。

“不知所谓”

瞧着郑良信那表情丰富的脸,辛云反手一个巴掌抽了上去,冷脸回道。

“你满口胡话,这一巴掌是代郑伯父给你的教训。出口之前不过遍脑子,只把别人当成蠢材,暗里藏着嘴皮占些便宜。”

“就凭你这气度,难怪伯父看中你家三哥儿。”

说罢尤不解气,抬手又是一巴掌。

郑良信捂着脸颊跌倒在地,话中带着哭腔。

“我句句为了小官人考虑,却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小官人?辛家手眼通天,我又在家中不受重视,对小官人我巴结还来不及,又怎么敢暗里藏着话,占什么便宜!”

郑良信还要再说,辛云却不想再听,他拔出腰刀搁在郑良信肩膀上,厌烦道。

“闭上你的嘴!”

郑良信转头又制止住随从,然后沮丧地点点头。

心里暗骂一句,辛云这才有时间仔细观察那青色袍衫男子。

高鼻薄唇柳叶眼。嗯,眼睛嘴巴倒是有点像,辛云这样想着的时候,一旁张元开口问了话。

“周哥儿是吧?你姓什么?”

“姓马。”

这青袍男子从刚才下来便一直站在郑良信侧后面瞧着众人。

张元点头,辛云瞧了他一眼,又瞧了马周一眼。

张元拍拍辛云肩膀。

“云哥儿,咱们回汝阳吧。”

张元让人从郑良信手下那里牵了匹马给了马周,然后一群人骑上马,在郑良信的挥手示意下不见了身影。

……

马周是胡云蝶生出的第一个孩子,那时候她还是马仁的妻子。

马仁是个能吏,他少年读书,青年参军,先做了几年粮草官,后因做事仔细认真,升为主簿。

新朝还未立国时候,马仁便因被人赏识而定为了真阳知县,还没几年,新朝立国,马仁就升职入了京。

只是当了京官还没多久,马仁就卷入了派系斗争,被判抄家流放。

路上官差要取马仁一家性命,不过辛燮早就得了消息,早早就跟着。

只是辛燮只救了胡云蝶一人。

马仁死了,两岁的马周被对方抱了去。

辛燮知道是谁吩咐的命令,也知道马周为什么来汝阳见他。

他早知会有这么一天,所以这些年他才放权下去。

他早就准备迎接这时候了。

……

“你跟你娘倒也没那么像。”

辛家书房中,他瞧着马周,又看了看一旁的辛云。

“云哥儿也是。”

辛云低下头,没敢说话。

“我没见过我娘。”

马周也打量着辛燮,回道。

“和一个人待的时间久了才会像。”

“小官人不就是吗。”

马周来回打量着两人的穿着,笑了笑。

辛燮没在乎马周的目光。

“鲁王怎么说的?”

“鲁王说了,重要的是你,其他人都不算什么。”

辛燮点头,又问起襄阳时候。

“那郑伯全又在搞什么,怎么还拉你去了襄阳。”

马周撇撇嘴。

“郑良信知道了些事,说要试试小官人,就耍了这场戏。”

辛燮没了要问的,便让马周回了客房,朝房间中的辛云解释了原由。

新朝开国皇帝自平定之初便整顿世道,那时道上谁家的生意也不好过。而辛燮那时还想追求什么,于是他便依附于晋王鲁王两人,进一步推进了自家的势力,不过哪怕是亲兄弟,也绝不会喜欢共享一个东西。

晋王鲁王两人一直想牢牢握住辛燮,后面终于因为胡云蝶这事让两人手中有了辛燮巨大的把柄。

事情也不复杂,不过是杀了些官差抢了个罪犯,这事种手下随便叫个就能替上顶了罪名,哪至于让辛燮送命呢。

再不济,就舍了家产,出关入海,上山下林,哪里不是生路?

辛云惶恐极了,用力叩首求着辛燮,却一句没能说进辛燮的耳朵里。

“若是想活,我就不会坐这等死了。”

第二日,辛云便和孙笙二人驱马车离了汝阳。

十九岁时,辛云得到消息,辛燮死了。

辛云安排人去收了辛燮尸首,将他葬在了胡云蝶坟墓一旁。

祭拜后下山时候,辛云突然拔出腰刀对着周边树木枝叶乱砍起来,一边砍着一边不知嘴里胡乱喊些什么。

孙笙站在后面,就那样瞧着。

直到挥得累了,辛云才由孙笙牵着下了山。

上了马车,驱车的汉子问辛云要回哪里。

四面都是大道,辛云却瞧着发愣起来。

孙笙拿起他的手,指了个方向。

汉子瞧了眼发愣的辛云,喝了声马朝孙笙指的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