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天记

修仙技术革命的浪潮尚有余温，宗门对资源的垄断永不停歇，人族内部的分裂下，是血肉苦弱、机械飞升，还是引气入体、证道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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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烛相貌俊美，皮肤白皙，不同于其他北地人士，常年风雪交加的朱雀城吹起的寒风足以把普通人的皮肤吹干乃至皲裂，这里的人彷佛也习惯了这样的风霜，对自己的外貌也不甚在意，更多的人把它看作是北方汉子的成熟标志。北地出身的女子也不同于其他地方，她们身材会更加高挑，脸上有着北方独有的英气，话虽如此，能够养护肌肤的雪肌膏在朱雀城还是属于畅销品。

虽然说十岁时父母先后因病去世，自此变成孤儿，独自守着一个破小的房子，但是幸好自身懂事早熟，能够照顾自己，也算他运气好，也就是这一年，朱雀城响应雪国，进一步提高了对普通人的福利待遇，对于未满十五周岁的丧亲少年，每个月发放一枚大陆通用银币，这才让他能够继续活着。

李烛到现在还记得他领取钱币时候的情景，也清楚的记得那枚钱币的模样，小巧的银色圆形包裹着中间不规则的凸起，正面是一个女人的侧脸，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一个姿容秀美的面庞，反面则刻着歪歪扭扭的两个字。虽然不是饱一顿饿三顿，只是混个温饱，日子倒也能活下来。

为了能够生存下来，少年时期的李烛早已跑遍了大街小巷，特别是对于城西这一块的事务熟悉的很，一些大户人家往往会有一些脏乱的活，平头百姓也会有些小事需要人帮忙做，做完后便会看着给几个小铜币，这点钱一般的成年人看不上，也只有一些没人管的少年去做。由于成长时期的营养不良，李烛已经是十五岁的年龄，但是体型纤小，看起来很瘦弱。一些管家和婆子看到他这个样子，多少也会生出一些恻隐之心，每次给钱的时候也会多出一两个铜板。

话虽如此，但是李烛每次也是更加用心的干事，而且他自信论做事的专心和完成程度，在城西这块贫民地面上，没有哪些个同年的少年能够比得上他，对于这一点曹慎心可以作证。

作为李烛仅有的几个朋友，从小一起长大的孤儿，曹慎心可以拍着胸脯说对李烛是知心知底，连李烛家中藏钱的地方他都知晓，也只有他知道每次月圆之时李烛就会犯病，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按照李烛的话来说，就像是全身上下被无数根细小的针穿刺，浑身欲裂。没有办法，曹慎心每次都会在月圆之时用粗绳绑住李烛，免得他受不了苦痛自寻短见。

今天是李烛十五岁的生日，也是他最后一次能够领取通用银币，按照《雪国居民律》，十五岁之后就无法再享有钱财补偿。李烛轻车熟路的穿过纵横城西区域的坊市，准备去朱雀城北的凡人府的领取最后一枚银币。李烛穿着一身粗布衣，也难以掩盖自身的瘦弱感，按照朱雀城上流女权贵的说法，就是一种被叫做想要保护的感觉，再加上不俗的相貌，即使是性格不拘小节的北地女侠们，也要叹上一句我见尤怜。

有时候相貌是好事，但有时候便会坏事，李烛的样貌给他带来的麻烦远比获得的好处多，除了避免一些大户人家虏为娈童，也要面对来自其他的恶意，李烛记忆最深的一次就是看似一位性情憨厚的街坊邻居，也帮助了李烛不少的事情，但最终还是让李烛发现了他藏在眼睛深处的欲望，从此后李烛更不愿意接受他人的好意，也学会了辨别意图。

经过一番路程，李烛终于抵达了凡人府。

凡人府占地极广，各部分之间等级森严，光是大门口前的广场就有半个城西坊市街那么大。门口矗立着数十块巨大石碑，上面刻满了蝇头小字。

在总务局说明来意后，便有人带着他前往专务处办理手续核对信息。虽然说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但每次李烛都要感叹一下凡人府的规模浩大。来到专务处，礼貌的和带领的人打了个招呼，李烛便走向队伍的最后，准备排队领取。

此时一阵争吵声传来，李烛循声望去，是两个凡人府的官员在争吵。

“那郑伯元越来越目中无人了，这次打伤了好几个商户，如此嚣张，真是不把我凡人府放在眼里！”一位年轻的官员说道。

另一位样貌看起来稳重一点中年官员皱着眉头道：“据他自己所说，是发现了自己买的东西品相低下，故而出手。”

年轻官员反驳道：“自己眼光的问题，怨不得别人。”

中年人点了点头，说道：“事已至此，先向他索要赔偿，其他的之后再说。”

随后两人离开，看样子是向这个郑伯元索偿了。

凡人府作为普通人的代表机构，权责可不是一般的大，小到普通人的福利发放，大到凡人与修仙者的矛盾冲突办理，都归凡人府管理。

即使是粗通文墨的少年，也知道修仙者的含义，

是的，世界上是有修仙者的，李烛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也是在凡人府。后来还专门向曹慎心询问关于修仙者的相关知识，偶尔从曹慎心口中得知，所谓修仙者能够吸纳天地灵气，以期长生。但有的修仙者不一样，他们往往移山填海，挥手就能改变一方天地，曹慎心拍着胸口表示。

但这与他毫无关系。

我只是来取最后的钱的，李烛心想。

随着队伍的不断前进，李烛也来到了办事人员身前，取出自己的朱雀城户籍材料递了过去，并叫了一句：“徐哥。”

徐意阑是城西古柳巷出身，对于这个和自家一条巷子的邻居也算有几分天然好意，加上每个月李烛都会在他这走过程，一来二去也就相对熟络了。

徐意阑接过材料，露出一抹微笑，说道：“你小子今天来的有点晚啊。”

对于此话，李烛也只能是无奈一笑，他总不能说因为昨晚是月圆之夜，自己痛不欲生，以至于没有休息好导致来晚了。

“昨天又做了两个长活，从城西到城东，回到家已经是半夜了。”李烛说道。

少年声音很清脆。

自己的问题还是少让他人担心为好，这是李烛的想法。

徐意阑微微点头，开始为李烛登记在册。

像是发现了什么，徐意阑抬头看了看李烛，说道：“你已经十五岁了？”

“是的，今天刚满十五。”李烛回答道。

“这样啊。”徐意阑挠了挠头，停止手下的工作，换了一副认真的面孔问道：“你想不想修炼？”

“嗯？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李烛不解。说实话，他对修炼这件事没有什么太大的追求，其次他对修炼者的一些行为也有点不喜。

“你不知道了吧，凡是年满十五岁的普通人，都可以做出选择是否修炼，也就是俗称的跨入修行之道，在各地凡人府签署协议之后，就可以领取一份《五行流转初探》，也就是整片北地最基础的修炼口诀，算不上什么上乘要领，让人强身健体，略微延年益寿还是可以的。”徐意阑说道。

随后停顿了一下看向李烛，继续说道：“我主要是看你身子骨太弱了，北地的冬天一天比一天寒冷，这样下去你身体早晚会出问题。”

在徐意阑看来，李烛身体简直瘦弱不堪，也不忍心看到被视为自己半个弟弟的李烛将来得病早夭。

“但是你要知道，仙凡有别，当你选择了修炼这条道路时，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选择了，别的不说，门口石碑上的《修仙及世俗相关律》就是专门为修炼者制订的，你要考虑好再做决定。”

仙凡有别，这可不是一句玩笑话，凡人府前石碑所刻都是《修仙相关律》，其中有最两条广为人知，其一就是修仙者滥杀凡人，将受到该地区全面通缉，最低责罚就是赔偿一大笔足以保证受害者家庭衣食无忧的钱财，若是手段恶劣或是引起众怒，当地便会悬赏此人，无论生死。多年来不少修炼有道之人就是在这一条上栽了跟头，且不说层出不穷的追杀，更重要的就是会记录在册并传送各地，无论是其他宗派还是主城，自己的麻烦只会源源不断。

其二是修炼者之间的恩怨厮杀不受到《修仙律》的约束。

这两条律法有效保护了凡人的生存状态，也促进了修仙界的的明争暗斗。

自从《修仙律》颁布之后，不是没有人反对和质疑，但这些人的声音往往最后会默默消失，到如今《修仙律》已经成为修士心中不可逾越的红线。

李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方面他深知徐意阑的话不无道理，自己的病状说不定哪天就会痛死过去，另一方面他着实对于修炼者却没有什么好的印象，像今天的索赔事件李烛已经见怪不怪。又因为修炼者之间不受到《修仙及世俗相关律》的制约，自己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打死，倒不如做个凡人还有所保障。

“徐哥我知道了，这件事我还需要慎重的思考，让我再想一想吧。”李烛说道。

见状徐意阑也只是微微一叹，开后说道：“明白了，你想好之后随时可以来找我。”

伸手递出一枚银币，说道：“这是你这个月，不对，这辈子最后能领取的钱了，好好珍惜。”

李烛接过银币，开口道谢，随后默默离开。

从侧门出了凡人府，李烛看了看四周，选择原路返回，正走到西坊市时，脚步一转，穿过数家商铺，换了个方向继续前进，后面又重复操作。

几个青壮汉子走到李烛消失的地方，为首之人脸色阴沉，心想自己作为这一带有名的无赖，三番五次让这小子给跑了，想到自己这么久以来也只截住过李烛一次，威胁他交出银币，后面几次李烛就像只兔子一样，怎么都逮不住了。他轻哼一声，回头招呼几个手下让他们四散开来，试图寻找李烛的踪迹。

此刻李烛已经远远离开了西坊市，心中有些小得意，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啊，他心想。

少年走到熟悉地界，忍不住拿出银币，用两根手指夹住，透过阳光细细观察上面的精美花纹。

两名黑袍人从他身边路过。

等到错过身之后，两人站定，回身看向远去的李烛。

“是他么？”其中一人问道。

“罗盘不会错的，是他。”另一人回道。

走远的李烛似乎心有所感，回头望去也没有发现有其他人。

十五岁的少年继续哼着不知名曲调，打量着手中钱币上的女性头像。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也这不影响少年对她的赞美。

李烛收起钱币，继续哼着歌，快步向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