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一个是新来的营奴?”
京口牢城营,刑徒点卯,闪出一条披枷带锁的黥面大汉。汉子使半根撅折了的筷子盘了乱发,低着头,沉声只道:
“我便是。”
营头手提马鞭,扬了下巴,两只鼻孔看向那乱发遮掩下的黥印:
“上前来。抬起头,我对对画像。你叫个什么名,犯了什么法?”
“我姓傅,两字弘之;原是北府弓车营领兵队主,只因得罪营里参军……”
一言未毕,营头一记蹬踢,大脚把汉子踹翻于地。那汉也不敢还手,一任乱鞭噼啪打在虎躯:
“妈的,你这狂奴,什么他妈弓车营的公猪母猪,跟我摆什么派头!点你名,不知道下跪?还一口一口队主错主的叫唤!跟你明讲,我这里没有什么军主队主,只有刑奴!若说主子,我便是主子,知道吗!牢营有牢营的道道,把你一对招子放亮些——等看清楚事情了,随时再来找我,懂么?”
傅弘之蜷缩着身子,倒地不起,只道:
“懂,懂。”
当夜安排了牢房,营头又来巡视。走近了囚间,傅弘之已经提前跪好:
“奴子有话和营头说,可否借一步?”
囚间里又潮又臭,那营头屏着鼻子,叫人打开牢门,提了弘之出来。
营头的居室却是敞亮整洁,案上摆着酒壶酒盏,又码好了几盘新切的熟肉。
傅弘之顶着铁枷,费力弯腰伸手,勉强为营头斟满酒盏,洒落一桌酒水。
再跪下,弘之低声道:
“奴子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给营头添了许多麻烦。我怀中有十两银子,是离军时友人相赠,今日想当做孝敬营头的一点心意。只是双手束缚在铁枷上,劳烦营头亲自去取……”
那营头咂了一口酒水,拿钥匙开了弘之的枷锁,抬头示意他起身:
“这是打点我一个人的?”
弘之去了枷锁,不急着松快松快腕子,僵着手,先把银子从怀里掏出:
“都是孝敬营头的。我傅弘之今后到与不到的,都指着营头多加提点——我怀里另外还有五两银子,麻烦营头转交给牢城营主。奴子卑贱,不敢去当面拜会营主,生怕有个冒昧。”
“使得,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