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个船桨像昆虫的肢节，张牙舞爪地往前划动。巨大的云舟破开云雾，龙吟般呼啸着驶向远方。
船舱房间里，莫羡悠悠转醒，后背处贴着一具胸膛，熟悉得无需他多想就知道是谁的。
他睁着眼睛，脑袋钝重模糊，好半天才知道该如何去思考，回忆。
接着更加心如死寂。
满城的人，全死了，容牧也死了。
“醒了？”头顶传来清朗的声音，接着，身后的人与他分开了些，却还是搭着他的手。
莫羡望了一会儿墙壁，无神的目光终于聚焦，抽回手，掀开锦被，越过他下榻穿好袈裟，漠然穿过谏澜的身边出门。
屋外，遨星正站在甲板上抱剑转悠，看到他来，道：“你没事吧？”
莫羡摇摇头。
昨晚发生的一切，短暂迅速得像是一场噩梦。鬼藏惊三十万普通百姓和散修，像微不足道的蝼蚁一样，被谏澜抬抬手就碾压成肉泥。
那副惨象，直冲脑海的血腥味，他只要一想起来，就止不住想呕吐。
“我们真的要去魔界吗？怎么去？”遨星问，“容时道友难道是魔修？”
莫羡点头，“如果不去，他会杀了你。所以，你先答应他吧，等找到机会，小僧帮你逃走。”
遨星面无表情，看不出担心害怕，也看不出对此的愤怒和无奈。
有时候莫羡真的佩服他的道心，不管面对何种境地都能面不改色。
“你以为，”他开口，说出的话有些凝滞，“是那魔修屠灭了鬼藏惊城？”
“除了他还能有谁。”这是他亲眼见证的事实，就算他不期望是真的都难。
“魔修的确残暴毫无人性。”遨星附和了一声，转正了脸，传音入耳道，“咱们想办法除掉他。”
昨夜的事情让他吓破了胆，莫羡眼底满是惧色，摇头拒绝了他。
“他的实力，不是我们现在可以抗衡的。”
“总有办法的。”他重新看向莫羡，望着他单薄瘦弱的脊背比从前弯了一点，忍不住靠近半步，“只要你想，我都在你身边。”
莫羡惊讶地抬头。
天边闪现出一道白光，直击云舟，脚下剧烈地晃了晃，莫羡忙抓着栏杆，慌张道：“怎么回事？”
“遭到了下方宗门的袭击。”船舱里的谏澜已经站在了甲板上，看了眼情况后，去了掌舵室。
“好端端的宗门怎么会袭击乾霄宗的云舟？”谁敢和上三宗作对。
苍茫的云雾中显出几个光点，越来越多，及至将他们包围，莫羡也看清了越来越近的人。
是渡风宗的人，下九派之一。
为首的是个黑须修长的道士，大喝道：“乾霄宗掌门容时，与前任掌门遗孀莫羡、万界宗叛逃弟子遨星，残害凡人性命，已堕入魔道无疑，渡风宗道友今日在此除魔卫道！”
“除魔卫道！”周围纷纷响和，更有心急的人已经丢了一个金光符咒过来。
莫羡忙不迭与遨星躲开，大惊，“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晓得了这事？”
“我们知晓元一屠戮游家满门，他必定派人紧盯我们行踪，鬼藏惊发生的事情肯定第一时间得知，这刚好给了他围剿我们的借口，发动全修真界的人。”
各方剑气在云舟上方簌簌地流窜，云舟本体的护阵坚持不了多久。果然，很快护阵碎了一道裂缝，脚下甲板突然倾斜，庞然大的船只摆了个尾巴，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莫羡被摔得七荤八素，腰被一只熟悉的手搂住，谏澜及时接住了他，道：“咱们弃船，先下地。”
莫羡下意识要把他推开，胳膊肘反被压了回去。
“现在不是使气的时候。”
“啊！！！”
失重的下坠感让莫羡无所适从，透过谏澜的肩膀往上望，万千金色的流星在空中划过，齐齐射向云舟，在木船的防护阵法上荡漾开圈圈波纹，终于有一颗流星落入云舟中。
整个云舟轰然炸成几十块碎片，纷纷扬扬落下。
渡风宗修士立刻御剑追上来，打首最强的掌门宣明子，化神中期修为。
何德何能，他们就算堕入魔道，最强的不过元婴修为，能惊动掌门倾尽全宗之力围剿。
仔细一想，他又恍然，这是奔着他来的。
鬼藏惊事情一出，岂不刚好给了全修真界的人一个理由，来光明正大地得到他。
背着太阳，宣明子手中幻化出一口青铜大钟，一时间夺尽天地光芒，猛地一举，恶狠狠地朝他们身上砸来。
伏魔地煞神钟，渡风宗的镇门秘宝！
“谏澜！”莫羡手紧攥衣袖，下意识大喊一声。
谏澜不假思索，立刻转身轰出一道灵力，气势如虹，带着蓝紫色闪电的狰狞呼啸而去，与神钟对撞了个正着。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