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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11(1 / 2)

退休生活从来都不像想象中那般安逸。就在两天后的夜晚,罗冰与父亲罗根通了电话,他将即将大学毕业的消息告知了父亲,随即与父亲商量了毕业后的一些打算。罗冰已经报考了今年的公务员考试,考试时间定于今年冬季,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测试,他的自测成绩保持了稳中向好的趋势。尽管考试难度颇高岗位竞争异常激烈,罗冰也想抱有一试的心态,若是考上了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考不上就当一次人生经历了。为了得到父亲的认同,他向父亲罗根阐述了这一职业的种种优越性,罗根也不是原始人,通过电视消息、收音机广播、以及报纸杂志,他对新世纪的生活百态也有所认知。依罗根看来,在这二十一世纪公务员的确是最好的职业,他们工作环境优越还享有周末双休,再加上近些年国家经济发展迅速,公务员的待遇也就随之提高,除此之外他们五险一金一样不少,退休后的养老金也是工人们比不了的存在。虽说现在的底层公务员并不清闲,但胜在稳定,只要没犯大的过错,就基本不存在失业的风险。尽管公务员升职难度颇高,可有幸能被提拔上去,他们就能或多或少掌握到令人馋涎欲滴的权力,只要他们愿意就可以肆意拉动权力之网,每一次拉扯都会带来不一样的收获,据说蕴明镇新任镇长就用它猎捕过珍奇。罗冰的选择是明智的,罗根也不希望儿子再步他的后尘,像自己这般辛勤劳苦的挖煤人,不仅工作时要忍受工作环境的恶劣,退休后还要承受职业病带来的困扰。罗冰的打算固然是好,他积极乐观的心态也更像是个男子汉了,可罗根依旧放不下心来。考虑到公务员在近年来一直是香饽饽,岗位竞争可谓百里挑一,罗根不是不信任儿子的能力,而是对这项过于热门的职业产生了疑虑。考个前几名还好说,要是考在边缘线内那就不一定了,指不定会在面试阶段被故意扣分顶替下去。虽说他们有自己的一套考试制度,但制度也是人定的,而制度的实施者是否也会被自己的制度所约束呢?这个问题罗根并不明确,罗根不是不相信人性,而是在利益面前人性本身就存在不确定性。更何况在这个本就不公平的世界里,这所谓的公平又是否是一种假象呢?眼看罗冰毕业日期日渐临近,罗根的心一刻也闲不下来,与其让儿子去放手一搏,真不如自己在其他方面来助他一臂之力。因此罗根决定提前为儿子筹备工作,在一番缜密考虑后,罗根决定去第三任镇长那里为他寻求一门好的差事,而求第三任镇长办私事也是有前车之鉴的。罗根矿上的同事栾庶就是请第三任镇长帮忙才把他家小子安排到了城镇大厅里管档案,就因为这件事他还特意向众人炫耀了一番,他那得瑟的模样很不讨喜,但大家伙又拿他没办法,只好用好听的话奉承他。罗根一向厌烦栾庶趾高气昂的姿态,不过罗根非常信任自己的儿子罗冰,无论是学历还是才华,罗冰都远在他家小子之上,只要第三任镇长肯帮忙,以罗冰的才能在小镇里当一个小领导都绰绰有余,到那时谁抬不起头还不一定呢。即便是最差的结果,让罗冰留在城镇大厅里打个下手也好过在异地居无定所的生活,儿子能有一个稳定且体面的工作才是他的初衷,他也不愿意再让儿子罗冰走自己的老路,那句“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孩子会打洞。”的中国谚语必须在他这里到此为止。既然罗冰所学的是经济学,最好的归宿便是进镇里的财务部当一个会计,这样不仅符合他的专业,还能将他留在镇里生活,罗根不想再和儿子分居异地去维持那见不着面的亲情。

求助第三任镇长办事罗根还是很有信心,毕竟他与第三任镇长也算是有过交情,他们还曾一起在艾斯蒂尼酒店聚过餐,以此庆祝蕴明镇诞辰纪念日。那次庆典是蕴明镇成立以来最隆重的一次,镇里各个工厂学校都停业的停业,停课的停课,组织里的优秀员工都被邀请到那场宴会中,未被邀请的员工虽有所不甘,但好在能够享受假期也是一件好事。那场宴会是罗根记忆里规模最为浩大,参与人数最为众多的一次,以至于艾斯蒂尼酒店从一层摆到五层,楼上楼下灯火辉煌,山珍美味一应俱全,宴会中还喝掉了六十四瓶茅台白酒,用掉了八十余盒中华香烟。罗根在庆典上向第三任镇长敬过酒并传达了一番贺词,他不知道第三任镇长是否还记得起那件事,但他始终不会忘记第三任镇长酒量过人的事实。庆典当天他被众人连敬二十一杯都毫无醉意,只是脸蛋被灌的绯红,肥硕的腹部依旧如初,因此他还被人当众调侃:咱们镇长也是具有宰相肚量的人。镇长听后噗嗤一笑,以鹦鹉讲笑话式的幽默自嘲道:“人家宰相肚里装的可是墨水,我这肚里装的可都是酒水。”众人听后对镇长风趣的言辞赞不绝口,直到晚宴结束后都不曾散伙,而是陪着第三任镇长簇拥到槐花街看烟火表演。

会面是在多云的星期二,彻夜未眠的罗根一大早就前往了城镇大厅,失眠一直是他为数不多的老毛病,再加上为孩子谋求工作的焦虑让他昨夜辗转反侧思虑了许久,最后他在清晨五点的鸡鸣声中做出了决定,还是按照请客吃饭的老传统来办。罗根是第一次进城镇大厅办事,在镇上生活这么多年以来他还是初次进到这里,比起外面青灰色的楼体,大厅内部的装修更加气派,百十来平米的地面上铺设着统一的白色釉面瓷砖,瓷砖被打扫的一尘不染,罗根甚至能俯身看到自己朦胧的身影。放眼望去,瓷砖的尽头摆置着一个用来会客的红木沙发,墙边九格书架上陈列着些许杂志。罗根走近前台放置的玉石貔貅,貔貅旁是一位穿着正装的前台服务生,她是一个精瘦的年轻女孩,比起她小麦的肤色,罗根更多注意到的是她那打歪了的领带。“你好”罗根向她打着招呼,“请问镇长办公室怎么走?”

“请先上二楼,一直往前走,不要看两边。”年轻的前台服务生告诉他。这是个说话诙谐的女孩,她那充满喜感的回答让罗根在二十年后仍旧记忆犹新,为此他特意在办事结束后向她致谢。顺着扶梯穿过长长的走廊,罗根的脚步在一扇红木大门前停了下来。门是半敞着的,罗根叩了叩门又探进脑袋问是否有人,应答者以抽水泵的嗓门唤他进来。声音的归属者是眼下这位身形肥硕的中年男子,罗根仔细辩识了一番才确定出他正是第三任镇长。他已经胖的走了形,几年前的他已经无法和此刻这个男人相提并论,若不是亲眼所见,罗根甚至怀疑他办公室墙上的照片是被处理过的。罗根还不打算单刀直入主题,而是步步为营按照自己计划行事。为了彰显他的诚意,他仅是向第三任镇长发出邀约,希望第三任镇长能够赏脸吃个饭。第三任镇长迟疑了片刻,随后坐到办公桌前随手翻了翻桌上台历,最终他用中性笔在台历数字24上画了一个圈,也就是十一天后。罗根不喜欢这个数字,因为这个数字太靠后了,这不符合他力争先进的个性。在罗根询问日程能否提前,收到的却是第三任镇长郑重的回答,“不晚了,我这周末都排满了。”

邀约被安排在十一天后举行,这也让罗根有更多的时间用来筹备。罗根知晓第三任镇长惊人的酒量,若是请他人作客,在家中布置四菜一汤再配两瓶白酒陪衬足以表达心意,而请第三任镇长作客这四菜一汤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毕竟第三任镇长见多食广,初到蕴明镇就尝遍了小镇上特有的山珍美味。他从不挑食的食性也因此广为人知,不少居民为他捕来了鸿雁、狸子、盘羊供他品尝,希望这般取悦能够为今后生活带来福音。为了招待周全,罗根在夜色雅间饭店包下了一间雅间,原本他是准备去艾斯蒂尼酒店的,可想起在艾斯蒂尼酒店不快的记忆,他就果断打消了这个念头。罗根特意按照第三任镇长的食性点了铁锅炖牛头、一盘金丝虾球、一条清蒸鲈鱼、半只烤全羊和其他六道珍奇菜品,白酒也不能落下,普通低度白酒自然是入不了眼,请第三任镇长做客绝不能显得自己太过吝啬,必须是上好的酱香型白酒才行。他还特意备了两包精品香烟以满足第三任镇长餐后点烟的日常。就在设宴款待的当天,第三任镇长的轿车提前一小时就抵达了酒店,他的提前到访让罗根猝不及防,一来菜品仍需要烹制时间,二来这般仓促彻底打乱了罗根所安排的流程,这使罗根不禁的为接下来商谈的要事捏了一把冷汗,当然还有比这更糟心的事:罗根在宴会开始之前就闹出了笑话。

见第三任镇长提前到来,罗根立刻安排他入席,随他陪同而来的还有一名衣着打扮靓丽的年轻女性,罗根误将她当成了镇长夫人,他礼貌的为她挪出了一把桃木椅子,并熟练地打出了一个请坐手势,“夫人请入座。”

“错,”女子向他做出了解释,“我可不是什么镇长夫人,我只是他的一名秘书。”

这突如其来的误会让罗根颜面尽失,因为她这般衣着打扮让人根本无法和公务人员联系在一起,反而看起来倒像是他包养的某位情妇。罗根从未当众出过丑,更何况这是非常严肃的场合,眼下突如其来的尴尬让罗根乱了阵脚,好在第三任镇长没有在意这出误会,他秉持了惯有的幽默态度,“提前到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三任镇长幽默的开场白让罗根顿时不知所措,他以破解杂乱不堪绳结时的惘然看着镇长,一脸苦笑着回答,“镇长还真是幽默。”

罗根没有直入正题,而是在餐前与第三任镇长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第三任镇长问起他什么他就答什么,第三任镇长问他工作是否顺利?他回答已经退了休,退休生活过的还算安逸;第三任镇长问他身体近来可好?他回答还不错,就是有点失眠的老毛病;第三任镇长问他孩子学习如何?他回答还不错,儿子现在城里上大学。不错,不错,第三任镇长露出了欣慰的表情,看起来小镇的近况要比想象中还好的多。随着一盘盘美味佳肴被端上台布,第三任镇长漫长的进餐开始了。看着第三任镇长安于享受午餐的罗根此时仿若鱼刺在喉,他没有说话更不知道该怎么说。在进餐接近尾声,罗根把握住机会向第三任镇长提起为罗冰谋求工作的事情。第三任镇长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他,而是低着头漫不经心清理水煮鲈鱼的残羹。见第三任镇长无动于衷,这让罗根重返了餐前的尴尬,他不知道第三任镇长是真没听到还是故意装聋作哑,于是他只好臊着脸将问题重申了一遍。第三任镇长从进餐中回过神来,他接过秘书递来的餐巾抹了抹嘴,慢条斯理地擦拭尽嘴角残留的油渍,而这个几乎合理的动作让罗根陷入了沉思,因为餐巾恰到好处的遮掩住了第三任镇长此刻的表情,唯独露出来的仅此那双饕餮般贪婪的眼睛,它食尽了眼前一切可以食用的存在,其中还包括罗根的脸面。此刻罗根已经穷途末路,他能做的唯独只有等待。罗根不知第三任镇长是否会同意他的这份请求,直到第三任镇长将餐巾丢在了桌上,“罗先生,你的请求我们会纳入考虑,我的秘书会在几天后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罗根欣然接受了这个并不明确的回答,在他看来,第三任镇长不仅贪婪而且狡猾,他在“是”与“否”的后面画上了一个聪明的问号,这无疑是上帝最好的发明:一个徘徊在希望与绝望之间的符号。随之而来的是漫长的等待,这段时间罗根三番五次前往城镇大厅寻求回应,他发现第三任镇长以及那位秘书仿佛神秘消失了一样,办公室的门也锁着,每次问起那位前台服务生,他都会收到同样的回答:镇长出差去了。这让罗根陷入了疑惑,究竟是第三任镇长真的不在,还是他和那位情妇似的秘书故意躲在那扇不透光的门后,这一切也只有那扇门知道了。

罗根的耐心终于被耗尽,他将家中的地球仪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这可不是无能狂怒,而是一次能够引发灾难的愤怒。愤怒到大地都为之颤抖,屋里的桌椅吱吱作响,房顶的吊灯摇摇欲坠,随后屋外传来妇女尖锐的叫喊声,罗根才意识到自己这一举动导致了地震。他下意识地奔出了屋子,蕴明镇的居民已经聚集于槐花街避难,还有不少带着孩子赶来的妇女,他们赤着脚,当前的恐惧已经让他们忘却了地面的寒凉,罗根发现钟梅和罗伽伊也站在避难的人群当中,母女俩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现在他的愤怒已被恐惧代之,他赶忙拨打了罗冰的电话,再焦急等待后电话终于通了,听到儿子平安无事的声音,罗根缓缓舒了一口气,好在罗冰相安无事,好在此次地震没有带来人员的伤亡。地震没有带来伤亡值得庆幸,不过眼前民众依然深陷于地震过后的恐惧之中,人们担心会有余震发生,毕竟地震这件事自古以来都不是什么好兆头。民众不肯回家就寝,为了安抚民众,第三任镇长派人在槐花街搭建起了临时救灾帐篷,还为民众提供了一些救灾物资,除此之外,第三任镇长于次日早上九点举行了地震后第一次露面演讲。这是罗根这四十五天漫长等待以来第一次见他,他站在零时搭建的演讲台上挺着小腹,演讲内容振振有词。罗根看着他在台上的模样真是气不打一出来,“就让他跟他的黄金宫殿一起在地震中毁灭吧。”罗根自言道。

两周后罗冰带着行李回来了。见到儿子出现在家门口,罗根显得异常激动,他丢下手头的活计匆匆上去迎接。就在当日,罗根亲自下厨烹制了一桌好菜,还热了半瓶烧酒来庆祝这一时刻。进餐过程中,罗根一边握着儿子的手,一边听他讲述学校的经历,正如他所预期,罗冰不止一次取得过奖学金,还拿过一次文艺汇演的荣誉。罗根对儿子的表现很是满意,可这一次他却发现自己不像往常那样高兴了,比起眼前优秀的儿子,自己的无能就被无限放大,在这个经济腾飞的二十一世纪,以他微薄的收入,他无能为儿子购得一套楼房,无能为儿子买辆汽车,甚至无能为儿子谋求一份不错的差事。见父亲一杯接一杯的将烧酒灌进肚子里,罗冰将今后的一些打算告诉了他,希望他能对自己的未来有信心。事实上罗根非常信任自己的孩子,他只是对当前处境抱有不满的情绪,自退休以来,工人的退休金已被放在了最低一档,比起具备编制的公务员和人民教师,自己这份退休金就显得有些窘迫。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曾经风光无限的工农时代早已一去不复返,工人已经沦为了时代的背景,现在罗冰想要考公务员是明智的,罗根不得不接受现状,他希望儿子能够去好好生活,而不是为了生存而碌碌无为。“那你准备的怎么样了?”罗根询问道。

“还好,只要不出意外就没什么问题。”罗冰回答。

罗根不清楚这个意外指的是什么,可他还是满意地点了点头,“就算这次没能考上,咱们可以来年再战。”

父亲的话让罗冰感到意想不到,这可不像平日里那位取胜心切的父亲。“我会尽力的。”罗冰说。

为了让罗冰专心备考,罗根没把自己与第三任镇长的瓜葛告诉他,事实上罗根只是不想让儿子推翻对自己的印象。罗根渴望儿子会像以往考试一样脱颖而出,成为一名合格的公职人员,脚踏实地为镇里民众做些好事,收获民众的赞扬,这样身为父亲的自己也是多么自豪。或许是出于那次瓜葛,罗根依旧对第三任镇长的所作所为怀恨在心,罗根不认可他,甚至对他之前的功绩存有质疑,像他这般没有功德的管理者究竟是如何坐到那真皮王座上的?得知罗冰正在备考公务员,钟梅特意送来一篮子鸡蛋为他补充营养,卢婉也在乔恩医生的陪同下对罗冰进行了造访,还为他赠上一箱牛奶和杏仁露,出于行动不便的罗永旺,在得知大孙子回来的消息后硬是要拄着拐前去探望。出于岁数不饶人再加上旧伤未愈又增的新伤,近些日子他的腿脚更不利索了。他总会不经意间摔倒,有时候是被门槛绊倒,后来门槛被乔恩医生用水泥填平了,他又开始和家里板凳较劲,由于板凳有点高,他好几次都是因为没坐稳而翻倒在地上,于是乔恩医生给他弄来了一张布艺沙发,又给地面铺设上了XJ地毯,这样一来即便摔倒了也不会把身体碰个青紫。在罗永旺看来,乔恩医生这个孩子虽说不是亲生的,却又胜似亲生的存在。一直以来都是乔恩医生在照顾着他的生活,为了解决他出门上厕所的不便,乔恩医生出资给他在院子里修建了一间板房,特意安置上了坐便器供他使用,这样一来他就不用拄着拐去街上的厕所了。卢婉则是负责他的日常饮食,每次做饭她都会特意多做一些,好让乔安给他带去。钟梅也会在每周的闲暇之余前来探望,为他清洗衣物打扫房间。罗永旺深知钟梅一个女人家照顾一家人不容易,每天打理鸡舍还要照顾孩子,罗永旺不想因自己拖累她,一方面也是因罗家亏欠她太多了。钟梅她是个好女人,只可惜罗家没能给她一个幸福的家,她对生活从不抱怨,还勤勤恳恳照顾着老罗这一大家人,这样的女人在这个年代真是不多见了。自从行动不便以来,罗永旺躺在床上的时间就增多了,他开始回忆自己的一生,回忆战火岁月、回忆改革发展、也常回忆起自己的家人。每当回忆到家人,罗永旺就开始一个人念叨起来,他会念叨乔恩医生的好、念叨卢婉的好、念叨钟梅的好,有时也会念叨起罗森,只不过他的口气有了明显的变化,“他似乎没为这个家做什么好事。”至于罗根,罗永旺更多的是叹息罢了,“他是一个好的父亲,却不是一个好的儿子。”这是罗永旺对他最合乎情理的评价。罗根他几乎把自己一生的精力都献给了儿子,罗冰的表现也没让人失望,他太优秀了,甚至优秀的让人心疼。比起乔家那两个小兄妹,他们父母双全,母亲卢婉温文尔雅,父亲乔恩医生又在当地倍受尊敬,他们是和谐的一家人;而罗家那对姐妹,她们虽早年丧父,但至少有母亲钟梅悉心照料,日子也算过的去,要是收入能再多一些那就再好不过了;反观罗冰的处境,父亲罗根对他关爱有加,对他的束缚也是存在的。罗永旺不止一次在和罗冰的聊天过程中发现了他内心缺失的部分,他对父亲罗根似乎充斥着许多难以言说的怨念,即便罗根感受的到,他也无疑是将其理解成孩子的叛逆来处理了。罗永旺对罗冰放心不下,他清楚自己年事已高,身体状态同样堪忧,为了不影响他的备考,因此他还不能这个时候撒手人寰,他必须等到罗冰考上公务员。

在罗冰备考的日子里,罗根又开始研究风水。他对风水磁场深信不疑,坚信只要他布局得当,就能改变儿子的人生磁场,儿子考上公务员也指日可待,况且他已有成功的经验,正如几年前,他就是通过布局帮助儿子通过高考的。他在家中布置了文昌局,为了获得共鸣,他还特意去了趟河神庙,向溯娜河的河神献上贡品。他向河神祈愿,祈求河神为儿子罗冰降下智慧,让他顺利通过公务员考试。到了考试的日期,罗冰去了城里的考场,罗根则独自留在家中等待。比起考场中的儿子,罗根感觉自己此刻正如烤架上焦急难耐的蚕蛹,无处安放的双手无意识地抖动起来。他担心儿子会因紧张而影响发挥,直到考试结束后,儿子信心满满的向他宣布这次考试很顺利,他焦急的情绪才有所缓解。

走在槐花街头,最近街上的狗变得多了起来,可以说是养狗的人变多了。每次遇到向他乞食的野狗,罗根都会向他们施舍一点,他相信行善能为子孙积德,至少在儿子最终成绩公布前他必须这么做。每次出行他都会随身携带点廉价香肠,每次施舍野狗都会向他一味地摇尾巴,结合自身实际处境,他反而不觉得狗摇尾巴这一本能是出于感恩,而是对他手抖状态的一种戏谑和嘲弄。尽管罗冰向他做出保证,他依旧放不下心来,他担心儿子罗冰,实则也担心自己。罗冰万一落榜,那么罗根自己就没法在镇子里抬得起头来,未能给儿子购得楼房的事实无疑会成为他的软肋,每当同事议论起这事,他的心窝处都会隐隐作痛。好在罗冰争气,他凭借高分顺利考上了公务员,罗根也因此长舒了一口气。罗冰在笔试环节表现的极其出色,满分试卷他仅失三分,在面试阶段虽有点紧张,但也顺利通过了。出色的成绩让他在小镇一骑绝尘,成功入围首府公务员行列。

“你的母亲会为你感到骄傲的孩子。”罗根搭着儿子的肩膀说道。

罗根始终铭记与妻子的约定,将自己的儿子培养成一个优秀的人,他也为此付出了更多的金钱和精力。他对儿子罗冰的管教极为严格,罗冰也表现的格为出众,他在父亲的教导下七岁就学会了拉小提琴,九岁就获得了奥数竞赛的冠军,十二岁那年又以全年级第一的成绩考进了高等中学。每当儿子有所成就,罗根便会召来亲友们在自家院子里大摆宴席,后来艾斯蒂尼酒店建成,罗根又将这一家俗搬进了酒店,好酒好菜一应俱全毫不吝啬,更何况这次罗冰考进了政府的公务员,于是一场更大的设宴也就开始了。这一次罗根不再电话通知,而是亲自挨家挨户登门传递喜讯,他认为这样的方法更为有效。罗根将这场庆功宴设在了艾斯蒂尼酒店举行,他要当着酒店所有员工的面展示儿子的优秀,尤其是给酒店里那两个不懂事的年轻保安瞧瞧。在罗根的计划中,这次他要把所有的亲朋好友都邀请来见证这一时刻,罗冰要站在所有人面前完成庄重的加冕仪式,他将成为蕴明镇的太阳,荣耀的光芒必将永远留在所有人的心里。罗根首先造访的是乔恩医生的住宅,罗根来时,卢婉正忙着为迎接新年而打扫院子,她已经记不住自己在蕴明镇过了多少个新年了,每年都是同样的过法,如果深究其中的差异,那无疑只是在额头间又增添了一笔浅浅的皱纹。卢婉感觉年味也正随着历史逐渐消散。现在她正是作为一名文化的传承者,她在头上裹着条毛巾,穿着二十年前的棉大衣,棉衣的领子及袖口已经因磨损而开了线,她高举着秫桔扫把在房檐下剐蹭着,随着墙头灰尘的脱落,院子里的晦气也被她一并扫了下去,而坚韧的蛛丝却缠绕在了扫把上,将扫把糜子绕成一缕一缕。待院子打扫干净了,乔恩医生就可以将红灯笼挂起来,干干净净迎接新的一年。见罗根到访,卢婉果断上前迎接,“今天罗根哥怎么有空来了。”

罗根没有回答,反而卖弄起了关子,“你觉得呢?”

见罗根今天精神焕发,脸上皮肤都散发着愉悦的光芒,卢婉推测他定是发生了什么好事,“难道是罗冰考上了公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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