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苏长安重重的喘着粗气,紧紧的握住了手中长枪。
那是一柄黑色的枪。
黑的让人挪不开视线,仿佛世间的光明都堕入其中。
他碧绿的长袍上是猩红的血,泼墨般晕染开来。
血,是从那柄黑色的枪上流下来的,小溪一般潺潺。
枪上有颗人头,被枪尖笔直的贯穿,那是大唐皇帝陛下的人头。
大唐帝国的皇座,人世间最好的黄金美玉雕琢而成,此刻被血水淹没,浓腥的像是杀鱼的鱼摊。
大唐皇帝陛下,无头的身体躺在地上,和一条被砍了头的死鱼没什么区别。
一只妖,居然能流出那么多的血!
这在苏长安过往杀的三万七千六百二十五只妖魔中,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苏长安的脚下缓缓聚积成一片血色湖泊。
浓腥的血,顺着金銮殿的阶梯继续往下,一层层,足有数百层。
直到大殿的地面之上。
白玉铺就的地面上,猩红的血像蛛网一般蔓延开来,红的妖冶。
那里,数百成千的臣子抖如筛糠,潮水般匍匐在地。
即便皇帝的血水已经潮湿了他们的膝盖,浓腥刺入鼻腔,他们也不敢挪动半寸。
“他杀了皇帝陛下?”
“他怎么能杀皇帝陛下呢?!”
“他真的杀了皇帝陛下!”
臣子们锦绣华美的袍子拖拽在地上,刚好遮住他们交头接耳的模样。
大唐是一个统辖数百亿生灵的一级修真帝国,帝国栋梁们自然不全是一些窝窝囊囊的废物。
总有些忠臣或者良将。
终于,有人站了起来,真武侯长孙有忌。
“苏长安,你这逆贼,皇帝陛下请你来诛杀妖魔,你居然敢······”
长孙有忌怒目圆睁,指着苏长安的眉心破骂,伸出的手指却止不住的颤抖起来。
皇座之上,那人的眼神,真的是能存在于这人世间的吗?
漆黑、比死神还黑。
人的魂灵触碰到那眸子的那一瞬间,如同点点薪火,遭遇无尽黑暗深邃的天渊,不停的坠落。
长孙有忌心腔里的那颗心脏狂跳,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口中蹦出。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他还不是大唐真武侯,只是乡下一位光着屁股放羊娃的记忆,屠夫宰杀肉羊的场景,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回放。
他长孙有忌,从一位乡下放羊娃到如今的大唐真武侯,莫说杀羊,人他都记不清杀了多少。
他才是屠夫,屠夫中的屠夫。
可现在,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是一只绵羊。
长孙有忌喉咙里的话,忽然被什么堵住了,看不见的空间中,有人用一只坚硬的铁手捏住了他脆弱的咽喉。
凉意,凝聚成一丝极细的冰泉,从上而下,灌透长孙有忌的天灵盖,寒的彻骨。
“真武侯不怕死吗?”
“那人可是连皇帝陛下都敢杀啊!”
“人?不!妖魔!苏长安就是只妖魔!”
“妖魔?王爷,你敢再说大点声吗?”
大唐国师房玄子,大唐第一神将高士,大唐第二神将杜如海,大唐紫檀王李孝顺,四人义愤填膺,窃窃私语。
他们的面容都隐藏在袍子后面,看不清表情。
很久很久,数百成千的臣子中,除了真武侯长孙有忌,再也没有其他人站起身来。
“你想说······弑君?”
苏长安的声音并不大,其中却携带着风雷般的威严,这和他的长相不怎么相符。
苏长安面容清秀的,倒像是一位十八岁的书生。
真武侯长孙有忌,再也承受不住那双眸子中摄人心魄的力量,噗通跪下,双手死死撑地。
保持这个姿势,他才能勉强不被压垮。
只有长孙有忌他自己知道,苏长安开口的时候,一股无以匹敌的重压,如同千万吨海水朝着他的头顶倾砸而下。
那种重压,不是他长孙无忌可以阻挡的。
简直如同绵羊用脖颈,去硬捍屠夫的钢刀。
大唐帝国,黄金圣殿之中,一千零二十四名柱国栋梁,每一位在世人眼中都比肩神明。
可在那个男人面前,竟无一人可以直起身子。
“原来这就是大唐长安,苏长安啊苏长安,你可后悔了吗?”
皇座之上,苏长安用微不可察的声音,缓缓喃喃道。
······
十年前,三级修真国,宋国,青山镇
青山镇背靠大青山,所以叫青山镇。
今天是三月十五,宋国一年一度的祈火节。
镇长李大海先是和镇子上的商贩们一起,将街道全部装扮一新,满街的红,非常喜庆,又从隔壁镇子请来舞龙的队伍,是下了重金的。
青山镇的大街上,锣鼓声,鞭炮声,舞龙声,暄暄嚷嚷。
实在称得上热闹非凡。
大街两侧,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站满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