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定我重生了。
我站在没有路灯的石子路上,呼吸着满是牛粪气息的空气,倚着我家老院的院墙,手里拿着玉米面做成的大锅饼子。
我的黢黑黢黑的两只手就和小时候一模一样,都起了皴了。
就连我拿袖口蹭大鼻涕的姿势,也和我小时候没什么两样。
我看到了那些自杀、病死、横死、老死的邻居们都复活了,他们在这条熟悉的村路上走动着,并和我爹热情地打着招呼。
有些人,我甚至见都没有见过,有些熟识的人,怎么看着这么年轻呢。
我疑惑地喊了一声爹。
我小时候管我爸叫爹,这是村里人的传统叫法,说是这样称呼好养活。
村里人也有另外一种叫法,要叫大。
现在我一遍又一遍的叫着爹,把我爹叫的都烦了。
我爹说:“你是不是魔怔了今天。”
我心里想,我还能再见到你,我能不开心吗,我要把我以前没叫的都补回来。
其实在我爹死的时候,我感觉我也死了。
我看着我爹躺在棺材里安静的像睡着一样时,我的内心是平静的。
我给我爹净面时,“代东”还劝我不要把眼泪滴在棺材里。
他的解释是,“对在世的人不好。”
其实我哪里还有什么眼泪啊,我只有一个躯壳。
从这一刻起,我已经感觉我也跟着我爹一起走了。
我在棺材前拉纤,村里帮忙的人扛着棺材,我们把我爹抬到后山坡上的祖坟里。
是我捧得第一捧土埋的我爹。
那天,我也把自己埋了。
后来,我曾无数次幻想,我听到一声开门声,然后我爹从门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我意想不到的好吃的。
现在好了,我又回到了五岁,我又重新活过了一回,我还有爹。
我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和腿,我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
我蹦起来大喊大叫,“我又有爹了,我又有爹了。”
呼喊的时候,大饼子都被我甩在了地上,我把大饼子捡起来胡噜胡噜土接着吃起来。
现在这些已经离世的人,从我家的院墙外走过,和我爹热情的聊着天。
“老三,你家二小,五岁了吧?”
“恩河,你家这头猪长得真肥乎,喂到过年怎么也得一百五十斤。”
我爹一一回应着,我静静地听着,我不说话,咔哧咔哧地嚼着我的大饼子。
我想,要是就着咸菜干子吃,一定更好吃。
天蓝蓝的,风是轻柔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是亲切的,我再次确定我真的重生了。
这个时候我五岁。
但是不对!
我爹不叫恩河,我爷爷才叫。
我爹排行老二,也不是老三啊。
想到这一点,我一下子惊呆了,我仔细打量着我身边的环境,我也仔细打量着这个我叫爹的男人。
他跟我爹长得很像,但比我爹好看的多。
我记得我爹跟我说过,我爷爷长得很漂亮,像个大姑娘,每年正月十五庙会的时候,我爷爷都会扮演何仙姑。
我爷爷排行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