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突然醒来到现在,贺知意脑袋中一直是浑浑噩噩的一团,当她得出上面那个结论的一瞬间,心脏骤然抽动,剧痛混合着巨大的惊愕袭来。
贺知意不敢想,更不敢深思,但她的身体已然先一步做出了反馈,她回光返照一般起身,不顾护士小心翼翼的阻拦,跌跌撞撞下床,依旧在跌跌撞撞的奔跑中扯掉输液针头。
她记得贺临礼的病房,已被她刻在了骨子里的,已是她梦境中反复出现的地方。她记得,清晰地记得,她不顾外界打量的视线,拖着松垮的病号服,近乎疯魔般朝着一个方向奔去。
一步又一步,贺知意离那个地方越来越近。
她听见了交谈声,但她分不清了,一点分不清了。
除了一个人的,除了贺临礼的。
灵魂在那一刻像被彻底剥离,所有丢失的魂魄又像在那一刻尽数钻入体内。她仿佛浑身都痛,痛到脚下步步带刺,心脏像是骤然变成了个巨型心跳仪。
贺知意一瞬间加快步伐,急得呼吸不畅,急得胸腔发痛,终于撞进了病房之中。她倒在地上,倒在病房中很多人的眼下。
她倒在了贺临礼的眼中。
病床周围围满了人,贺任、徐秋还有许渊等人,甚至还有楼楚言和其他让贺知意感到陌生的人,徐秋见状一惊,忙赶过来扶她。
贺知意一动不动,眼睛全程都在一个地方。
贺临礼靠坐在床,脸颊瘦削,脸色苍白。
他见她出现,先是皱眉,几不可察,唇边很快勾起浅笑,缓缓朝她伸手,温声唤她。
“宝宝,过来。”
贺知意撑在地面,因他这简短一句浑身发抖,一阵又一阵的恶寒在全身翻涌,心脏剧烈的抽痛一下又一下将她撕裂。
她分不清悲喜,此刻也真的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贺临礼苍白的脸在她视线中逐渐模糊。
她又听见了他叫她,叫她的名字。
除了外婆,只有一个人会这般珍视着她。
房间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全部退了出去,贺知意迷离着双眼,跌跌撞撞爬到贺临礼床边,贺临礼垂头看她,她跪坐在他面前。
他仍朝她伸着手,掌心摊开,掌面依旧宽阔,但骨节越发分明,皮肤白得过分,白得刺眼,白得她像能透过他单薄的皮肤,看到他清晰呈露的指骨。
是她将他变成这样的。
她颤巍巍伸手,想要触碰贺临礼,却在两人的手即将接触的那一刻颓然垂下,她的手抖得不行,身体也抖得不行。
不是残缺的那只,贺临礼在用他完整的手安抚她。
剧烈的悲伤让人眼泪决堤,贺知意突然俯身,她颤巍巍抓上他的手指,泪眼朦胧仰头看他。
贺临礼薄唇紧抿,沉默垂眸与她对视。
他将她看了个遍。
她的指骨比他还要明显,整双手比他一手还要纤细单薄,身体颤巍巍的一片,记忆中勉强圆润起来的下巴此刻瘦削得不像话,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干裂苍白,眼底都是乌青。
她的状态,看着比他还要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