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卷发保安神秘兮兮地对眼神忧郁男子说，我听说那个新来的大高个几乎天天要去游泳。眼神忧郁男子纳闷地看着卷发保安心里奇怪，这几乎天天游泳关他什么事情呢？卷发保安继续说，再怎么说，这游泳也是时髦的锻炼，我可消费不起。还真看不出这个大高个老头。眼神忧郁男子心说，到底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保安，可是嘴上却说，你这每天两包烟，我看可以省下来去游泳。卷发保安的眼睛顿时对眼神忧郁男子翻了白眼，这滑稽的样子让眼神忧郁男子笑了出来，他忍不住又对卷发保安说，什么叫舍得呢，你舍了才会得啊。
等别过卷发保安以后，眼神忧郁男子心里也寻思着这个大高个不简单。快要退休的年纪，居然天天要去游泳锻炼。眼神忧郁男子是深深知道这水的滋味的，所谓上善若水。水的高贵和地位非等闲人不可赏玩。一想到那些也几乎天天在水里的游泳运动员，难道他们是真的体会出水的上善了吗？他们是真的热爱水，还是热爱那因为水才给他们带来的荣誉呢？眼神忧郁男子心说，反正不能小瞧了这个大高个，如果让自己天天去游泳，自己还真怕不能坚持。
一想到坚持，眼神忧郁男子又莫名烦恼起来了。还没闹清这个烦恼，就看见大高个朝着自己打招呼。两个人走到了一起，还是大高个先开口说，要知道这里有一个碎石场，打死我也不来这里。眼神忧郁男子笑着说，这几天不是碎石场停工嘛，你我已经够运气了。大高个又哀叹说，在这里吸一天灰，我这一天的游泳锻炼就白费了。
眼神忧郁男子装不知道地问，你天天要去游泳？大高个说，我几乎天天都去。眼神忧郁男子又接着问，你怎么想到去游泳呢，真看不出你喜欢游泳。大高个神秘的表情说，这个是有原因的。眼神忧郁男子被他这么一说，也不好往下问了。他也故作神秘地说，真看不出你是一个很坚持的人。这话说的大高个几乎笑了出来，他很高昂地说，我这个人只要认准一个理，就不会拐弯。眼神忧郁男子听了却没有回话，心里在说，哪天找个时间一定要让他说出去游泳的原因。
眼神忧郁男子和大高个走进门岗深处，就各自分开了。看着大高个的背影，他不由得想起年长老人来。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年长老人会和大高个说起自己是好人。人和人之间的缘分就真的像是流水一样，一波起来，又是一波。想起从此再也不能见到年长老人了，不由得心里有一股酸涩。他也是知道年长老人对朋友之道的定义的，用年长老人的话说，就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也许是春天快要来的原因，西北风刮得尤其惨烈，门岗在一个瞬间被包围在尘埃里。眼神忧郁男子看此景象，不由得内心吟出，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诗句。他反复吟诵了两遍，还是感觉不得其味。再想想，起首的那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心里对自己说，空乏到此，空乏到此，门岗究竟还是那个门岗，自己可以视门岗不存在吗？
等眼神忧郁男子空下来，走到保安室，已经看见大高个正和卷发保安聊得热火。卷发保安看眼神忧郁男子来了，就此说，说到曹操，曹操就到了。眼神忧郁男子疑惑问，你们讨论我什么呢？卷发保安讥笑着说，还不是说你是大好人呗。这时候大高个不由得脸一红，赶忙说，正巧说到好人和坏人，也带到了你两句。
眼神忧郁男子明白过来，回答的话也很紧凑，他也讥讽着对卷发保安说，我是好人不假，但你是善人也是真的。卷发保安把头一拽说，别和我玩文字啊，俺可是大老粗，再说，我只听说过什么来者不善，你这不是刚来嘛。眼神忧郁男子没有想到卷发保安反应如此之快，心里嘀咕，还真不可小看他。
这个时候大高个插话了，他说，好人和善人也没有什么区别啊。卷发保安听了一下子跳了起来说，反正我和他尿不到一个壶里。眼神忧郁男子马上说，那么你承认自己是善人了？卷发保安辩解说，我说的是我们是两个层面的，就是那个，反正我是来门岗打工的，你是来门岗工作的。这话把眼神忧郁男子说得哭笑不得，大高个又插了一句，这不是一样吗，都是工作呀。
卷发保安劈口就是一句，一样个屁，能一样吗，我可是说被辞退就被辞退的，你们不自己闹着走，人家能轰你走吗？大高个也笑了，他感觉卷发保安把自己也说进去了。眼神忧郁男子有点奇怪地问卷发保安说，这样类似的话题，好像我们说了好多遍了吧，你怎么就没完了呢？卷发保安挠了挠头，也感觉自己有点奇怪，好在他看见了大高个，于是顺手一指说，大概我是看见他了吧。
等眼神忧郁男子和大高个一起走回去的时候，大高个也忍不住问眼神忧郁男子说，他是真的看到我才这样说的吗？这个他指的是卷发保安，眼神忧郁男子看了大高个一眼，心里拿捏着该怎么说。大高个看眼神忧郁男子没有回答又说，我前面和他聊到了退休的老头，好像在他眼里，退休的老头要比你有趣。
眼神忧郁男子明白，这个退休的老头就是年长老人。笑着说，他就是满嘴地跑火车，属于那种说到哪里是哪里的人。你若和他较真了，你倒是真无趣了。大高个马上接着说，我看他今天说的话，也是有点道理的。眼神忧郁男子马上请教方式地哦了一声，接着让大高个说下去。大高个又想了想说，至少我感觉他说的什么层面，也是一个事实啊，谁不为自己说话呀！眼神忧郁男子听到这里，真的有很多话要说出来，他最终没有说出来。到最后和大高个分手的时候，他只忍不住说了一句，都在门岗混生活，说什么层面不层面的，本来无一物嘛！
往往日子过得无聊的时候，小雨就来了。所谓盛世都是浅吟低唱，都是一股有劲不知道往哪里使的落寞。而来来往往的人和车流，又像是表达着不同的意见，这分明说你不会玩嘛。那么就有你玩的我不喜欢，我喜欢的你又不会玩。争论生活的话题来了，说起生活，又不免涉及到欲望。欲望就像是一股洪流，冲垮了一切，又冲垮了两岸和河道。那些侥幸上岸的人们，就这样又被救活了。
和大高个处久了，谈话也自然随意起来了。眼神忧郁男子空下来的时候问起他，对来门岗工作有什么新的想法。大高个想都没想地回答说，填坑呗。眼神忧郁男子笑了，问为什么这样说。大高个也愉快地笑着说，他，（值得的是年长老人）好不容易退休跳出了这个坑，自然要有人来坑里继续工作啊。
眼神忧郁男子笑出声地说，看来你已经在等那个填你坑的人。大高个意味深长地看了看天空，就代表了自己的回答。眼神忧郁男子又调侃地说，分明是国家给了你工作，你却说是自己来填坑，有这么坑国家的吗？大高个想了想说，你看看我来的这个地方，就这个碎石场，就要把我的肺填满了，还有，反正我不说了，你懂的，干活的人是越来越少啊。
眼神忧郁男子幽默地回答说，我不懂你说的话，我就知道有的人还在等着挖坑呢。大高个不服气地说，你别说你不懂哦，我看你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怎么说话这样不真实。眼神忧郁男子笑了出来。他可不想和大高个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转头又问大高个说，听说你下班了还要去游泳锻炼？大高个不置可否地回答了是。看着眼神忧郁男子奇怪的眼神，他没好气地说，我这个是交易。眼神忧郁男子追问说，去游泳还要谈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