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早起背书。
苏晴雨喜欢那操场的一角。
荆楚每天都会来，他这个人，精力充沛，她有时候抬头看他锻炼，甚至觉得他练一整天都不会累。
家里的时钟早上停了，她把“买电池”三个字写在了便利贴上，贴在英语书的封面。
来到教室，肖丽一直盯着她看，眼神一会迷离，一会欣喜，一会惊讶，一会摇摇头，一会点点头。
苏晴雨确定自己应该没有什么把柄在肖丽手上，直到看见自己桌上的语文书，上面沾了些灰尘，像是刚从地上捡起来。
早上肖丽不小心把苏晴雨书桌里的语文书撞掉了她，就是这么巧，写着“心动秘密”的那一页恰好被看到。
行吧！
这样就不用她交待了！
看样子并没生气，
而是一脸八卦地拉她坐下，她等待着丽丽的八卦审判！
“苏苏，你竟然……你竟然不告诉我，我有什么事情都告诉你的，快快快，给我讲讲。”
说到这件事，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难免有点害羞，“你不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啊，给我讲讲你是怎么喜欢上荆楚的！”
苏晴雨脸皮薄，不大受得了这种追问，“喜欢……就那样喜欢了。”
一整个上午肖丽都没消停。
她乖乖同桌有心上人了！
“荆楚对你挺好，我觉得你有希望，姐妹，我们一起加油！”肖丽拍了拍她的肩。
有希望吗？怎么可能！
七班教室开着门，偶尔隐约听见五班语文老师讲课的声音。
蒋运睡得呼呼的，嘴角笑起，像是做了美梦。
荆楚在认真听课。男生很少有语文课能听得很认真的，荆楚就是其中一个。作为一个理科出众的人，语文成绩也不差，或许是受了老妈作家基因的真传，听这些文学和诗词津津有味。
“嘟——”他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了声，来了一条信息。
他微微蹙眉，拿出手机来看。
荆楚爸爸给荆楚发消息，是两张图片发过来，还附带了一条文字：儿子，这两件衣服，你觉得你妈妈穿哪一件好看？
荆楚扫了一眼，看到这个不应该出现在课堂上的短信，有点无语。他缓缓抬头看了一眼讲台，低下头不紧不慢地打了几个字：爸，我上课呢。
想了想，又回了条：白色。
荆齐升：哈哈，还是儿子眼光好！
看完消息，他镇定地将手机放到书桌里。
中午苏晴雨吃了饭回来，看见便利贴上的字迹，去超市买了电池。
下午放学后，肖丽在后门偷偷看荆楚给她补习。
苏晴雨无奈地咬了咬唇，眼神示意她，走神没几秒，便发觉头上一击。
又敲头。
“疼！”
“我没用力！”他看见她不是很集中注意力，习惯了。见她揉着脑袋，他声音软了下来，“真疼？”
肖丽在后门。
她羞赧地看了荆楚一眼，“没有，不疼。”
“手给我。”
“啊？”她怔住。
牵手？这是什么环节？
见她没动，荆楚忍住想敲她的冲动，这件事会上瘾。
荆楚：“教你左手定则，左手伸出来。”
苏晴雨：“哦……哦！”
荆楚耐心地教她，“让拇指与其他四指垂直于同一个平面上，磁感线从手心流入，四指指向电流方向……”
苏晴雨照做，其实上课的时候她听了，只不过没听懂。
“反了！”他将她的手翻过来。
这是他第一次碰到她的手，书上的电流像有了生命力一样窜到了她的手上，酥酥麻麻的。
她又走神了，都怪肖丽。
肖丽见到这一幕，在门口咯咯笑。
荆楚继续教她，“像这样，拇指方向就是安培力方向。”
“这么简单？”
“记住了？”
她点头。
“明天考你左手定则，错了的话那就……”
“错了就罚我再跟你学一遍！”她眨巴了下眼睛，嘴角弯弯地笑。
“错了就和我一起跑步！”
跑步就算了吧！和他一起跑，她会跑死！
她一定会记住。
她没注意肖丽什么时候走的，今天他们一起学习之后，去吃饭，时间晚了些。
餐馆的人很少，包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荆楚给她检查伤口，伤口已经结痂，快好了，他眉头舒展开。
苏晴雨扯回自己的胳膊，“已经没事了！”
荆楚的伤好得更快。
这是属于他们的勋章。
天色越来越暗，苏晴雨妈妈看了看钟，走上阳台向楼下望了几眼，不见自家女儿的身影。
“嘟嘟嘟——”沙发旁的电话铃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也断了些许她心里愤意。
“喂，是苏晴雨妈妈吗？我是苏晴雨的班主任。”
“我是苏晴雨的妈妈。”孙艺梅声音柔和下来，“是她在学校犯了什么事？”
“还是成绩又下降？”
“不会早恋了吧？”
孙艺梅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杨峰突然忘了他要说什么，“不是不是，晴雨妈妈您误会了，我觉得有必要和您说一下，前些天她和学校的同学一起帮助警方抓了这一地带的几个地痞流氓，苏晴雨这孩子也很勇敢啊，还受了伤，但这样的事一定下次不能往上冲，太危险了。”
“受伤？”
“她没和你说吗？”杨峰狐疑。
电话里突然没了动静。
片刻后，“好的杨老师，我知道了。”
孙艺梅被这一个电话的内容冲击得大脑浑浊不清，挂在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响着，她再次看了看时间。
苏晴雨依然没有踪影。
一波又一波的情绪积到心里，像将要爆炸的炸弹一样。
孙艺梅坐在沙发等着。
她知道自己有时候管女儿很严，但在她看来，苏晴雨一直是个听话的孩子。
平时街坊邻里聊天的时候经常听到别人聊到孩子到了青春期和叛逆期，她觉得自己的女儿是没有的，因此安心了许多。她不奢求女儿多么聪明，是个怎样的天才，深知也没这命，只期待她听话，省心，懂事，乖巧一些。
而此时她的心里受到了极大的冲击，生气，担心，羞愧，纠结……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在心里拧巴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还不见女儿的身影。
这学期苏晴雨总爱往外跑，许是认识了一些朋友。
孙艺梅去厨房倒了一杯水，一口一口地喝着，想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平复下来。
“妈，我回来了！”
孙艺梅把水灌进肚子里，蓦地回过头，刚被水灌下的情绪再次涌了上来，“站那！”
苏晴雨吓得一激灵！一动不敢动。
这个世界上最悲哀的事情，就是从外面满心欢喜地回来，回到家竟然要被训！
“妈……妈妈，我和同学一起学习，就回来晚了些，和你说过的。”她大气不敢喘一下。
孙艺梅快步走过去就要撸她的袖子，苏晴雨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把手抽走往后躲，孙艺梅把她拽过来，一把撸起她的袖子，由于力量过猛，苏晴雨被拽得生疼，结痂了的伤口再一次变红。
“这怎么弄的？”
苏晴雨心里慌乱极了，她的头脑里面浮现出一百种说法，但每一种都没有办法瞒过妈妈，又不能说实话，不然以后都别想出去玩儿了。
想来想去实在没办法，“就……不小心划了一下，都快好了。”她说完微微抬起头，而后被妈妈凌厉的眼神吓得把手缩了回去。
“划的？”孙艺梅的话语里充满了质疑和愤怒，“和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和乱七八糟的人在一起，还划的，小小年纪学会骗人了，用什么划的？刀划的？再继续下去，怎么在外面死的都不知道！”
“你以为我爱管你？我管还管出错来了？开始不和我说实话了是不是？开始撒谎了？”
她好害怕。
为什么那么怕？
她也不清楚，从小就这样。
手臂上的伤口一丝一丝地疼着，她心里委屈，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关心她的伤口吗？为什么总是第一时间责备她……她看着那愤怒地眼神，每到这个时候都觉得自己就是个错误。
难道她生来就是为了让爸妈生气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学会反抗了。
她害怕了，她知道妈妈厉害起来什么都做得到，会不让她出去，她就见不到他们了，见不到他了。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乖乖认错，说出好孩子该说的各种话，听话地待在家里不出去。她突然不知道以前为什么要听话，可能因为她是妈妈，自己是女儿。
可是现在不行，她不能被关在家里，她要和荆楚一起学习，一起考大学，她最近已经进步很多了，她刚开始学着认可自己……这个时候怎么可以被阻止。
她还想和朋友们一起出去玩，这才是应该有的自由的青春，而不是处处被限制。
苏晴雨倔强地抬起头，一句话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