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秋风凛凛,天色刚好。昨日歇息的朝阳,今天早早营运,斜照在晨间的雾气中,泛出如幻如梦的光辉,照到凌乱又喧嚣的广平的土地。
管辂想把林星云唤醒,但其实林星云早早便睡醒了。
在几番的借梦行凶——死命抱着管辂不放和推搡后,满足的林星云才假意刚刚睡醒,睡眼惺忪。
而管辂心里想,若是提起适才的事,只怕尴尬。而且,以她的脾性,可能会趁机反指他无礼,害她失了清白,要他娶她。
经过一番思量下,管辂决定只字不提。
林星云没想到管辂的名号已经传到广平来。他们前脚刚踏进城,后脚便有人便认出管辂的相貌,呼天抢地般拥上前,求管辂为他们卜一卦。
管辂见他们如此渴求,本着救人之心,为他们卜一卦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但他刚挪动一分便给林星云阻止:”要是你为他们每人都卜上一卦,要何年何月才能离开这地?更何况,有一便有有二,你满足不了他们。”
管辂沉默了半响,看着满目的哀求和拉扯,她所言有理,便问:”那该如何是好?”
只听林星云突然大声一喊:”城主有礼!”
城主一至,无一不用跪拜。众人纷纷低头跪下,让出一条空道来。跟在他们后面的人虽听不到林星云所叫的是什么,也跟着跪下来。
趁他们茫然不知时,林星云马上用兽语命丹臣在空道上一路驰骋而去,来到空无一人的后街中。直至有人偷偷抬头偷窥,才知是误传。
他们再往城门方向一看,管辂他们已不见踪影,直呼失望。
林星云见后面无人跟上,便用兽语命道:”丹臣,可以停了。”
丹臣依言煞住了。
此处不像城口般喧闹,一条用石子铺的小巷,走过来,这一带的墙壁生了苔藓,湿湿润润的气息。林星云瞥见阴沟旁杂乱无章的旧物中,有一件可用之物,遂跳下马直奔那里。
管辂看着林星云下马时,她那行云流水的身手,她那跑得毫无阻碍的跑姿——他就知道他又被骗了。
”不是说扭伤脚痛吗?”他跟上她的脚步,嘴角掣动了一下,眼风往她的脚踝送过去。
”来!你这般模样太招人眼目,是时候来点掩护。”林星云连忙打了个岔。
”这是什么?”
”这我刚才从那堆中找出来的炭粉,快擦一点到脸上。”
”我不要。”管辂直截地拒绝。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干净。林星云便向丹臣使了个眼色,丹臣马上嘶叫起来,声音在这狭小的后街更显著。
”丹臣,莫要叫。”管辂立即拉绳制止丹臣,因为他已听到外面一阵喧嚷,仿似正往他们这边走。
平日丹臣可不会莫名地叫起来……
管辂疑惑将目光投放在林星云。
”抹不抹?”林星云尴尬干咳两声,望着老远的街口,一脸挑衅道,”再不快点,他们便来了……”
林星云暗暗叫声不好,拉住马绳,作好逃跑的姿势。
”公子有礼。”两人不约而同地道。
”二位有礼。”管辂亦作躬回道。
他们急切追来,无非为家主求卜,原原本本的把事因告诉管辂——
他们家主子刘奉林的妻子病危,寻遍城内的郎中都无法根治。眼看妻子越发苍白,刘奉林甚至请来道士,道是鬼怪作崇,才招致病气缠身。那些道士多番施法亦无用。
今闻管辂临至广林,他们护主心切,才循迹而来。
既然他们追到这里,一心救主,于情于理,他都应上门拜访,即使最后帮不了什么,也能圆他们的心愿。而且,事出稽巧,他不得不一探究竟。
……
他俩带管辂一行人先到前厅,一人先去替管辂安置马匹,一人倒了杯热茶给管辂。林星云一介女子,他不免认为她是公明先生的侍女。
林星云径自坐下,道:”我不是他的侍女,是同路人。”
她嗑着桌,示意他倒茶。
一介女子竟敢称自为公明先生的同路人,那人迟疑道:”这……”
管辂开腔道:”给她倒茶。”
那人闻言这才愿倒茶给林星云。
倒完茶的他一副尴尬的神色,不敢开口。
管辂不过是他们自己先行请过来,他家主人全然不知,若是主人不愿见,岂不是怠慢公明先生?若是他们去请示主人,岂不是代表他们并不相信先生?若是他去请示主人,岂不是没有招待先生?
管辂见他们神色不对劲,自知当中的。毕竟他也是一个见惯世面的人,对于大户人家的礼教规程也见得多了,既是定下来的,若然他这个客人不守的话,为难的不过是成为下人的他们。
”我们在这里等便是。”管辂呷了两口茶,悠悠道。
于是他大为感激,立去向刘奉林禀报。
”你不喝茶吗?”前往广林的沿途上见她未沾半滴水,管辂不免担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