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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尸多婆那12(1 / 2)

郑碧君蜷缩在车上,厚厚的围巾把口鼻裹得严严实实,整张脸只剩两只眼睛露在外面。道路上沙土飞扬,灰尘时常粘住睫毛,可是这一路峻岭迤逦,群山雄奇,还是让她实在不忍闭上眼睛。

马车颠簸得厉害,必须时时刻刻抓紧绑扎货物的绳索才不会被颠下车去。郑碧君心里不由得有些得意。她低头看了看手上戴着的那副羊皮手套,那是有一年生日的时候程曦霖送给她的。身边的同学都说那副手套样式太过朴素,皮质又粗硬,可是郑碧君却对它爱若珍宝。这副手套是程曦霖第一次考古挖掘带回来的纪念品。现在多亏了它,那些粗麻拧成的绳索才不会伤到她的手。

路走了很久,郑碧君颠簸得有些难受,她偷眼瞄了瞄身旁的程曦霖。程曦霖斜靠着麻包,只用左手挽住绳索,右手则无意识地捻搓着一根麦秆,目光怔怔地望着前方,似乎有满腹心事。

程曦霖比她大五岁,也比她来美国要早。这么多年来程曦霖一直对她关照有加。程曦霖并不赞同她一起西行,甚至还在广州的时候,就私下里劝她回上海去。她明白程曦霖的意思,这毕竟是一条凶险丛生的路。拉尔森先生是冯博昊与程曦霖的导师,他与他们的亲近远不是自己可比的。对于他们来说,为不幸身亡的人讨一个公道,弄明白那些关于封经板、纳骨器背后的种种谜题的答案而赴险,是道义所在,也是他们人生的意义所在。

而对于郑碧君来说,她不明白那些考古的事情,但她知道程曦霖真的当她是妹妹。

那又岂有眼睁睁看着姐姐一个人冒险的妹妹?

马车不再那么颠簸了,郑碧君抱紧程曦霖的手臂打起了瞌睡。

反正我得陪着这个姐姐。

程曦霖回过神来,见郑碧君紧紧抱住她的手臂,不由得笑了,她抬起右手轻轻把几根垂到郑碧君脸上的发丝拢回她的耳畔。

程曦霖的视线定格在自己右腕那串金刚佛珠上。

她当然知道什么是“金刚”,那是特产于廓尔喀的圆果杜英的果实。圆果杜英在马达加斯加岛,在马来在广西都有出产,可只有产于廓尔喀的圆果杜英果实才被称为金刚菩提子,才能够制作成密教金刚部的法器。

拉尔森先生说起这事的时候,曾经用过一个非常中国的比喻。

橘生淮南则为橘,淮北则为枳。

程曦霖曾经和几个同学一起,搜集不同产地的圆果杜英进行比较,结果也并无大的不同。程曦霖和拉尔森先生一样,她不相信冥冥之中自有主宰,只赋予廓尔喀的圆果杜英法力,她更不认为自己能够服膺于什么宗教,信仰不是她对于这个世界的理解方式。可是,那位偶遇的上师不但“开解”了她,此刻更护持着她继续去追寻谜题的答案。这,又该如何理解呢?

程曦霖笑了,这一切如果不是真实发生的事情而是一个故事,说一句“无巧不成书”也就过去了。

但是人却总要在这个充斥偶然的世界里找出因果,才能坦然安定下来。

拉尔森先生死了,赵成模死了,罗叔与王仁瑾父子都死了。

倘若这是“果”,“因”在何处?

她抬头看了看前面车上的冯博昊。

得回封经板之后,他就把封经板贴身藏着,片刻也不离身。

而那块封经板,难道就是一切的“因”吗?

前两日和苏砺文说起这些事情,苏砺文说,封经板绝不可能只有学术价值,只关乎某个信仰。在封经板背后,必定有一个天大的,涉及钱财与权力的秘密。只有为了攫取钱财权力,才会有人不吝伤天害理。

想到这,程曦霖不禁苦笑了一声。

人们膜拜神灵的理由,又有多少不是为了钱财和权力?

在信仰的名义之下,又有多少伤天害理的行径?

程曦霖仰起头,车轮捻起漫天黄沙,视线里烟尘滚滚。车队已经走了6天,西安城近在眼前。离西安越近,道路两旁越是荒冢离离。葬于其中的王公贵胄,为保住他们的钱财权力所做的诸多努力,却也抵不过饥饿农民手中的一把铁铲。无论生前多么显赫,千年后也不免尊严尽丧。

倘若这是“果”,“因”在何处?

小时候听说书人讲,说王公墓葬被盗掘,多是生前杀戮过多的业报。程曦霖那时年纪还小,可是听完也不免觉得好笑。既然是生前之事作孽,又为何不报在生前,偏要让他荣华富贵,快活一生?死后被人偷坟掘墓,可是人死已入轮回,他此生的墓葬遭难,与他何干?倘若不入轮回,那些身外之物不能享用,又与他何干?

程曦霖抬眼望去,目光所及,沃野千里,这是一片丰饶富足之地,无数王朝龙兴之所,儒家、佛、道,以致苯、景、祆诸教,哪一个不曾在这里势若滔天,信众如海。

可是如今呢?

宣称永恒的神明,哪一个又曾真的永恒?

千仞的宫阙,哪一个又逃得掉“过新丰猎骑”的命运?

繁华零落如此。

程曦霖长叹了一声,闭上了眼。

没过多久,就听见前面冯博昊高声喊道:“看,西安城!我们到了。”

程曦霖睁开眼,西安城的门楼已矗立在眼前,城墙上弹痕斑驳,城下的工事还没有撤去。隐约地,还能看到城门前焚烧尸体留下的灰堆。几个穿着灰布制服的军人斜跨着长枪,就站在那些灰堆旁,盘查着进出城门的人。

车队汇入等待入城的车流中,缓缓向前挪动。快到城门口,几个军人上前来检查询问,还没等坐在头车上的文志道开口,王头儿就抢先嚷了起来。

“这几位都是北京大学校里的先生,是桑吉焘上师的至交!押运的都是粮食被服,是来赈济灾民的!你们可莫怠慢了!”

他故意升高调门儿,说完还昂着头,撇着嘴,用眼角的余光四下打量着被他这番话震慑住的众人。

王头儿声音之大,连坐在最后一辆车上的苏砺文都听见了。他无奈地看了一眼瞬时议论开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乡民,低下头,两只手在脸上搓磨着。

这个王头儿,真是扯着虎皮做大旗。还说不会四处去宣扬,可是言下之意,分明已经把他们说成了帮助桑吉焘上师募捐归来的“人物”了。

苏砺文有些脸红,可是又没法解释。那几个踩盘子的走后,他问过程曦霖,程曦霖说和那位桑吉焘上师只是一面之缘,那串佛珠确是桑吉焘上师所送,只是谁也想不到一串佛珠会有偌大的“法力”,竟然吓跑了土匪。一路上,王头儿和几个车夫都殷勤地跑前跑后,每到住店时候,王头儿总有意无意地让店家知道,这几位BJ来的“大人”是桑吉焘上师的朋友,店家便都招待周到,临走也死活不收房钱。弄得苏砺文几人尴尬不已。苏砺文几次跟王头儿说,他们并不和桑吉焘上师熟识,叫他不要再四处宣扬。王头儿嘴上答应着,可还是时不时抬出桑吉焘上师的名头,让周围人高看这车队一眼。

程曦霖见周围百姓望向自己的目光里颇有崇敬之色,也不禁摇头苦笑起来。她跟王头儿,还有路上的店家聊过,这才知道这位桑吉焘上师在西北一带名望崇高。“西安围城”之后,他数次单身赴镇嵩军军营,劝刘镇华撤围。刘镇华自然不可能听从他的劝解,可也知其深孚民望,不敢用横刁难。城围一解,他又四处筹款,赈济饥民,西安民众无不感念其行。现在王头儿这么一嚷,还未等军人检查,周遭的百姓早已把柿子、干果、鸡蛋什么的递上车去。几人心里尴尬,却也不好不收下。文志道和冯博昊掏出钱来,百姓又哄散开来,只是冲着众人笑,谁也不接。军人听见王头儿的话也都神色恭敬,麻利地搬开路障放行。车队顺利进了西安城。

进城稍一打听,便有人帮忙指了去教育厅的路。车队在教育厅门前停下,文志道进去接洽,旋即便与一位官员模样的人一起出来。官员盛赞几人的“善举”,说一定做好物资的分发工作,又说教育厅郗厅长交代下来,务必要照顾好几人在西安的生活。还说郗厅长今晚要亲自宴请众人。文志道和冯博昊都说不必,可官员坚称几人代表的是BJ学界、教育界,招呼不周就是“罪过”。众人拗不过他,只好听从他的安排。

在旅馆安顿好已经是下午。旅馆房间豪华奢侈,沙发都是黄牛皮的,窗帘一色产自英国的法兰绒,各种物用更是供应充足,丝毫不见围城的痕迹。几人呆在这样的房间里都觉有些尴尬。坐了一会,刚才那位官员便亲身来请。宴席就设在旅馆一层。几人下楼,郗厅长等人已经在座,见几人到来都起身相迎。那位郗厅长40余岁年纪,面白无须,他自称早年毕业于关中大学堂,后留学日本,然后又一一介绍几个陪客,也俱是关中名流。他说了几句感谢诸位义举的话,又询问诸人的情况。听说冯博昊几人在美国学习考古,郗厅长便说起在日本龙谷大学参观‘楼兰文书’的事情。话中对日本人的研究颇多不屑之意。

冯博昊点了点头,顺着郗厅长的意思道:“当年大谷明信组织考察团派人赴西域考察,偶然才发现这些文书经卷。经卷的研究价值极高,这是国际学界公认的。说起来,楼兰也罢,敦煌也罢,无数经卷、文书以及壁画、雕塑,大多散落在英法、日本等国。我等都是中国人,每每想起此事,便不免……”

边说他边叹了一口气。

程曦霖在一旁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她心里暗笑,这才回国几天,冯博昊竟然就已经深谙国内官学两界的话语之道了。

郗厅长听完冯博昊的话不禁大为感慨起来。

“是啊是啊,汉学研究、西域研究在东洋在西洋都方兴未艾,偏偏在国内却死气沉沉。难道要我泱泱中华在自己的学问上,做那蕞尔小国的学生不成?”

冯博昊见郗厅长动情,赶忙道:“我等也是做如此想,这才打算趁此次运送物资之机,赴西北考察。”

“这是好事,这是好事,”郗厅长连连点头,道:“诸位今日有志于此,他日必成学界佳话。考察有所需要,尽管开口。西安虽然刚被战火,但恰逢其事也自当有所贡献。另外,甘肃教育厅赵厅长与你们一样也是留美出身。明日我写一封信,你们带去,也可多多亲近。”

冯博昊连道感谢,举杯先干为敬。他本无什么酒量,此时真是拼命了。郗厅长心情也佳,不免多喝了几杯,宾主极欢而散。

回到旅馆,冯博昊有些害酒,郑碧君和程曦霖便端茶递水地照顾他。冯博昊喝了口茶,手扶着额头不住苦笑。

“曦霖啊,我知道你刚才笑话我打官腔,可是,陈先生说得对啊,我们回国之人,要学着适应国内的环境啊。我当然知道发现‘楼兰文书’的贡献是不容抹杀的。难道只因为发现者是日本人,就不许他研究中国的学问不成?别人研究出色,便像吃了酸葡萄一样。每每自称传人,可是认什么祖宗还不是自己说了算?然后空谈祖宗成就,坦然于今日蒙昧落后。见到世界瞩目了,便妄图垄断资源,自己不研究也不给别人研究。当年王圆箓依令送入京的文物有几件落在研究者手上了?一向只当那些经卷文书造像图画是赏玩之物,只为沽名钓誉,只为奇货可居,如今又怨得何人?”

冯博昊边说边激愤地拍打着桌子。

程曦霖一时大窘,她没想到冯博昊内心竟是如此痛苦。

“博昊,我没这个意思……”

文志道冲程曦霖摆了摆手,道:“让他说吧。让他发泄发泄。哎,我回国之时也是一腔热血,可国内的现实却容不得这一腔热血泼洒。”

文志道推了推眼镜,惨然一笑。

“说自己是一腔热血,也是高看自己了。空怀着改造社会的志趣,路上几个土匪便把我吓破了胆。”

程曦霖见冯博昊与文志道都如此意志消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苏砺文明白大家都有点醉酒,赶忙道:“志道兄,你也不要把自己看轻了。不过是经验而已。经此一事,下一次便知如何准备如何应对。”

他又拍了拍冯博昊的肩膀,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可以安慰的话。

倒是冯博昊自己站了起来,连连说,喝多了喝多了,出丑了出丑了。众人又一叠声地劝慰,这才让气氛缓和下来。

第二天一早,教育厅有人送来了郗厅长的亲笔信,以及三五枚银元。冯博昊等人坚辞不收,只说西安灾民此时更需要这些钱。来人见几人坚持,也只好作罢。他请冯博昊写了个条子,以便自己回去交差。送走来人,文志道也要回京。大家互相叮咛了几句便握手告别。

文志道一走,冯博昊几人也开始商量下一步的行动。在BJ走得匆忙,几人也未准备考察所需设备。西安战火虽然刚刚平息,但到底也算西北的第一大城市。再往西行,怕无法购置各种工具了。几人便决定在西安城采买必要之物,准备停当再继续上路。

西安城里经营古玩文物的商店多如牛毛,可要置办考古的工具设备却并非易事。几家店铺里的掌柜伙计听说他们来买工具,连声有有之后,拿出来的却不过是洛阳铲,探钎之类倒斗的家伙。店家的话语里也都颇多试探,套问几人要在什么地方“下手”,是不是有东西要出售。几人大失所望,悻悻而去。好不容易购得了测绘工具、相机,又凑了几样基本的凿挖锤铲、排刷笔刷,这才算有了点考察队的样子。几人买完工具,又去租买骡马,却正遇见在等活儿的王头儿,王头儿一见几人,不问去哪,不问价钱,也不管几人同不同意,便忙不迭的将东西搬上了自己的车。

“您几位是大学问人,听说了,西安府的大官都请您几位吃饭呢。不敢跟您几位要车钱,您几位看着给就得了。说实话,跟着您几位不图钱,就为着涨见识,为着以后有的闲话可谝,回到原上也能跟乡党和婆姨显一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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