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然不是。你是正儿八经的炎帝觉者，神血的浓度极高。单从神血浓度来看，甚至可以说当世最强的觉者也不为过。”
轩辕微笑着，为她投来赞许的一瞥。
常声不动声色地回应他的眼神，没有接下这句夸赞。
因为她知道，这句话之后，往往会接一个“但是”。
“——但是，你知道，我们被称为‘神裔’，而不是真正的‘神’，这就意味着我们虽然继承了神的力量，但是肉体仍然只是个普通的人类。
“而我们的先祖，这些力量之源，是真正的‘神’。祂们从本质上与我们不同，即便是人代的混血神，也是如此。
“人类可以借用神的力量，但无法承受过多的神力。因此他们在使用力量的同时，身体也会被这个力量侵蚀。
“这便是我们作为神裔付出的代价，我们将其称之为‘诅咒’。
“换言之，只要我们使用神力，我们就会加深自己身上的诅咒。而使用神通，更是呈几何倍数增长诅咒的侵蚀速度。
“虽然诅咒可能无害，一些神位在人代或者只是普通人类的神裔，他们的诅咒甚至可能只是‘巧克力过敏’之类的小事。
“但是对于神位接近上古的神裔而言，由于人类的肉体是一样的，所以他们诅咒会更加宏大与抽象。”
“抽象？”常声问，“这玩意还能抽象？”
“是的。”轩辕回答，“抽象的概念，这也能够成为诅咒。”
常声想问问这种诅咒有没有具体的实例，但是轩辕仿佛透过她的神情看出了她的疑惑。
“每一位神裔的诅咒都不同，这也是他们的秘密，因为一旦诅咒被敌人了解，就有可能被利用。
“所以就像神通一样，轻易不要打探一个神裔的诅咒。
“但我们已经是亲人般的存在，所以我可以告诉你我的诅咒，那就是永远不死。”
“这也就是为什么神裔的平均寿命只有300岁，但是我却活了这么久的原因……”轩辕苦笑着。
“在我成为神裔的那个年代，我们并不清楚诅咒的概念……要是知道如今的结局，我也不会用那么多次神通。”
“永生不好吗？”
“不是‘永生’，而且‘永远不死’。
“听起来很美好，对吗？但实际上根本不是这样。
“当你行走于世间，而时过境迁，所有羁绊都只是昙花一瞬时，永生便毫无意义，剩下的就只有虚无了。”
轩辕笑着，“毕竟，人还是社会性动物。反正我做不到像神一样，抛去七情六欲，飘然于世，毫无牵挂地与天地同寿。”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淡淡的，眼睛盯着墙面上一副“天地同寿”的挂字，思绪却仿佛回到了遥远的远方。
似乎这个词，勾起了他几千年前的某段回忆。
反倒是常声并不能理解他的这番苦恼，反而觉得有些得了便宜还卖乖。
诅咒是永远不死，这是多少人想得还得不来的好事儿！秦始皇听见了不得羡慕死！
等等，轩辕可能还真见过秦始皇。
她想问问轩辕这个问题，但最终还是拼命忍住了。之后再问也不迟。
于是她改口，提出下一个问题。
“怪不得姬夭夭使用神通都那么谨慎，楚凤姐和夏流渊也一直阻止他用神通，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是的。”这次是姬夭夭本尊回答了，常声转过头望着他。
天阴了，他不用再戴着墨镜了，因此此刻他摘下墨镜，露出橙红色了如夕阳般的瞳孔。
“我的诅咒便是这双眼睛。”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这辈子，再也无法直面阳光。”
“这就是为什么我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光。如同吸血鬼一般一直戴着墨镜，如果不这么做，我很可能会瞎。”
“事实上，”他耸耸肩，“神通用到最后，我可能直接就瞎了。
“现在用神力太多我已经会感到头疼了，或许这一天就快来了。”
怪不得姬夭夭使用完眼睛会流血，会那么虚弱。
像之前兵马虫那样使用一次神通，几乎会夺取他一半的视力！
常声的心中突然涌上一股强烈的愧疚。
毕竟是她，当时逼着姬夭夭使用神通，还是那种需要波及几乎几千人的大型神通。
她愧疚地朝姬夭夭望去，但是后者靠在门上，一脸无所谓的神情。
“那你们也……”随后她回头，扫视楚凤和夏流渊。
“是的。”楚凤低声说，不过她似乎不愿意多说。
夏流渊也是，他只是幅度极轻地点了点头。
常声也不好多问了，只好将问题引回自己。
“那我的呢？你们知道我的诅咒是什么吗？”
“……一般来说，同一神位下的神裔，诅咒都相同。”轩辕第一次犹豫了，“而据我们的观察……”
常声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历代炎帝神裔的诅咒，都是‘短命’。”
“并且在你之前的那位炎帝的神裔，很大程度上，就是因诅咒而死。
“……而你的神血浓度比她更甚，这意味着，诅咒也会更加强烈。”
说到最后，几个人都紧紧盯着常声，生怕她突然崩溃。
但出乎他们的意料，常声居然笑了。
在这个喜怒从来都挂在脸上的女孩子脸上，他们第一次无法猜透她的所思所想。
“听起来炎帝神裔更新换代很快啊。”
这句话听起来有点地狱笑话了，众人都不太好做出回答。最终还是轩辕轻微地点了点头。
常声也点了点头，看起来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既然已经有了充足的样本，那你们能够预测我什么时候死吗？”
轩辕沉默了，许久之后，重重吐出四个字。
“二十四岁。”
这四个字，宣判了常声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