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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盗亦有道24(1 / 2)

夏初,德生带阿珠回京都,德生牵驴,阿珠骑驴。路过鹊鸣屋,德生把驴交给阿雪,领着阿珠来到川岛家。

当下,那婆媳俩见阿珠瘦成皮包骨,嘘唏不已。

“眼前的情形,我可没想到。”川岛太太说,“尘八声称,阿珠在旅馆当小姐,从不干粗活,天天补身子,可她怎么这般寒瘦呀?”

“有的伤口愈合不了,尤其是女人的。”阿婉说,“我想呀,不论干粗活,还是干细活,一概由不得阿珠。因为,她身在旅馆,接人待物,不能挑三拣四,而那些人又不是流水线上下来的……”

“老太太,谁家烟筒不冒烟?小太太,谁家锅底不存灰?”德生冷起脸,“我们一路长行,还没摸上饭碗呢。”

“那么,”拓海折折腰,“三位女士可到厨房,一边做饭,一边交谈。”

一时,厨房飘出缕缕炊烟,传来呱嗒呱嗒的风箱声,伴有女人们的喃喃软语。

“家庭气氛有了。”德生点点头,“今晚我想在此宴客,要吃还是家常饭哪。”

“你是宁喝朋友的白水,不吃敌人的蜂蜜。”拓海叹道,“你对我的感情,超出了朋友之间的友谊!你辞简意丰,让我感到亲人般的温暖,你本是我们的家长呀!”

“一身而二任,担负不起哪。”德生浅浅一笑,“晚间阿珠去鹊鸣屋,让阿雪照看。”

“阿雪手下没闲人,她的孩子也没人看。”

“阿雪自生井健,一改泼辣之性。”德生面色和悦,“如今她见人就笑,话音轻柔,腰躬超过九十度。”

“阿雪也尊重我,尽管她认识我,了解我。”

“真正了解你的,谁不尊重你?”

“别人当我是蒙面丧心之徒,可你不,阿雪也不!”

“阿雪让我坚定了一条信念:非阿珠那样的儿媳不娶!”德生缓声道,“刚才阿雪见到阿珠,流着眼泪说:‘孩子没了双亲,只有一个哥哥,可那哥哥又不肯认她。据说,当年阿珠照看健一,如同亲姐弟。阿珠得了糖豆,用纸包上,掖进板缝,专为哄健一。’”

“多重的情义,泪洒的记忆……”拓海泪水长流,“阿婉对我也那样,情景宛在眼前。那次我探家,风尘仆仆,可父母不搭言,也不给饭吃。晚上,我避在厨房,守着清锅冷灶,垂泪到天明。一时,一只小纸包从窗口抛进来,那是一包糖豆。我一粒也没吃,带到逢坂,藏在身上……”

“后来你娶了阿婉,不管别人说这说那。”

“是我娶了她,而不是别人娶了她。”

“你身为资深哨卒,可对我从不设防。”德生直面拓海,“健一和阿珠成婚,你肯当主婚人吗?”

“你要是找别人,我一定跟你急!你德生君无亲无故,可你有我们一众邻人呀!而且,你向来帮亲助邻,每每慷慨以赴,正是那句话:人情大似天,头顶饭锅卖!”

“你当主婚人,明一少爷当证婚人。”德生沉吟道,“明一少爷,是有一张门面脸,可他一无官,二无职,没有人生阅历,也没有那方面的经验。”

“长期以来,因为职业关系,我不愿露才扬己,但面临此事,必须出头!”

“话让你说了,事归你做了。”德生背起手,走出门。

德生回到历久屋,洗了一把脸,换了一身衣裳,然后走进同道堂。

“回来了?”明一苦起脸,“你不是来销假的吧?”

“另有一事,不大。”德生递过一个纸袋,“这是大川所欠房租,全是一日元新钞。几年来,我们没提,人家没忘,彼此见君子。”

“他是从哪里得来的?”明一捏了一下,眉心一拧,“咦,少说也有一百日元!”

“拿到大钱了,还在紧锁眉?”德生笑道,“内有几张大钞,是他的预付款。”

“大川一向蛇入鼠出,此次去关东,又跟你同路……”

“大川允文允武,堪称十人敌,可惜身又惜名。”德生苦笑道,“哎,在你的心目中,我的形象固化了。”

“人道是,蛇钻竹洞,曲性犹在。钱都是有来路的,而有的钱叫违法所得。”

“那是大川的稿酬,也只占全部稿酬的十分之一。他说:‘在文明开化政策未尽落实之前,日本写书的出不起书,不得已出卖书稿。近期,国内若有军事著作面世,别管署名为谁,真正的作者是大川总一郎。’”

“听你一解说,我才敢收下呀。”

“阿珠让我领来了,大少爷收为侍女吧。”

“我建议,让她跟健一当天完婚。”

“婚礼总是要举办的,此前又要说条念款的,没有一领到家之理。而且呢,从同道堂发嫁,我脸上也有光彩。”

“我想为她改名,叫阿竹……匆忙之间,我似乎应许你三件事,又似乎为钱所动。加代尽管爱钱,但未必收留阿竹,虽说只是一时地……”

“那么,我替阿竹告假!”德生躬身道,“阿雪想找一名妥当人,护送井健回老家,又信不过别人,除了阿竹。另外,我的毛驴也能派上用场了,阿竹骑顺了嘛……”

“我准假!”明一挥挥手,“日前,我去看望野次,送去一部《圣经》,一部《劝善经》。那两部经书,探求因果,褒善贬恶,正所谓:一善染心,万劫不朽;百灯旷照,千里通明。”

“大东家可谓对症下药,但不知他开荒情形如何。”

“拓野三人替他开荒,在千法师的山洞边搭了一面小厦子。他们从早干到晚,不敢拉滑屎,不敢撒滑尿,因为有千法师监工。我问他们:‘如今知道家好了吧?如今知道上学好了吧?’拓野说:‘在主君旗下,在幸福之中!主君扫我们一眼,我们力气如涌泉!’爽生带着一伙木匠,在石屋下的斜坡上架设栈道,直通我父母的新坟。可是,连工加料,得用不少钱呀。哎,居安思危,忧盛危明,常将有时思无时呀。”

“对此,我不说你呆里撒奸,也不说你呆里藏乖,也不说你装胖字蠢。”

德生摇出大门,飘向川岛家。拓海笑脸相迎,引向客间。此时,客间正中放着一方矮桌,摆着些许酒菜,尘八坐在西首。

德生立住脚,仰起脸,问拓海:“我坐哪个位呀?”

“你身为主席,自当坐主位。”拓海赔笑道,“其实,你坐在哪里,哪里是主位。”

“那我坐南朝北!”

“德生君,”尘八欠身道,“一路颠簸,着实辛苦。”

“听阁下一说,我顿感腰酸腿痛脖子歪。”德生踱到上首,坦然落座,“牛头先生呢?”

“他在授课,放学才来。”拓海说。

“有几位算几位——在座的都有酒了吧?”德生举起酒杯,抿了一气,湿着嘴说,“在此我正式宣布:明一少爷收阿珠为侍女,又为阿珠改名为阿竹!”

“名字改了,身份变了。”尘八说。

“你的身份也变了,我的身份也变了,归结在于社会变了!”德生说,“我家主母生前,有意再招两名侍女,凑成‘梅兰竹菊’四君子。阿竹是第三名侍女,第四名侍女尚待考查。你家如有人选,现时可以报名。”

尘八听了,放下酒杯,咬起嘴唇。

“德生君,”拓海说,“却才阿竹为阿婉梳头,发式清脱,有似关东风格。我想,既有应时之技,何不当梳头娘?”

“当家庭主妇,不是更好吗?”德生仰仰身,“假如是,尘八君有意教阿竹习琴,我持反对态度。尘八君是雅乐寮退下来的,精通韵律,号称老鱼跳波,可我从没听他完整地弹过一曲,想来时有英雄窃听,以致时常弦断。当初,尘八君决意辞职,大有绝裾而去之势。牛头先生逞其三寸不烂之舌,也没让他改换心意。”

“人各有志,不可强勉。”尘八欠欠身,“你让阿竹当家庭主妇,为何又让她跟人家当侍女呢?”

“历久屋是我的小家,同道堂是我的大家。”德生叹道,“此番,大川大人与我同行,为我做了一件事,既有利益的推动,也有权力的压制,但也是按合同办事。当其时,我冲言冲语,只为敦趣对方履行合同。”

“当初阿竹跟人家签了十年的佣工合同,至今才几年?”

“阁下达地知根呀?”德生迸出笑意,“早年间,松田繁在柊俵屋留下一幅字,把自己的名字与滕吉老板的名字并题。然而,滕吉老板并未真正认识到那幅字的价值,只因他不知松田繁与松田虎太郎是父子关系。我挑明那层关系,他才把那幅字当成镇店之宝,而那镇店之宝算是我为他掘出来的。你问我为何赦他之罪,进而施恩于他,那我说:为后辈着想,我不愿落仇人。滕吉老板本性忠厚,是现实促使他变邪恶的。”

“大川不回来了?”

“他让老部下留住了,他又想留住我。”

“家有吃的,何必外跑?”拓海叹道,“逢坂关扼襟控咽,屏藩表里,关东、关西以此划分。当年,本人坐镇逢坂,杖钺一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也回家了吗?我尽管回家了,可逢坂人仍在讲:天见拓海,日月不明;地见拓海,草木不生;人见拓海,九死一生……”

“若非大川大人遮抹,你岂有怖鸽获安之态?”德生语音懒钝。

“是他呀?”拓海一惊,“我是求过他,但事前他没许过我,事后没对我讲过。”

“为人出力,摆功望报,武士风范何在?”

尘八听了,脸现红晕。

“我谢大川大人,不如谢你德生君,他是在你导引之下嘛。”拓海捧起酒杯,“一盏之敬,尚望赏脸!”

“同起吧。”德生瞥了一眼尘八,“白鸟大人,别人家的酒,就不必省着喝了。算来,对你而言,此乃万世一时之机,鲸吞海吸才是哪。”

“噢……”尘八一口吸尽,面沁血色。

“德生君,”拓海说,“健一的婚礼如何举行,今天可以当场商定。”

“那个婚礼嘛,推到秋凉了。此事周期长,牵涉面广,必须衡情酌理,统盘考虑,岂可一棰敲定呀?”

“今日聚伙,合作之始。”拓海欢然道,“有道是,人架人高,人踩人低;孤阴不长,独阳不生……”

“你在说话吗?说话的是你吗?”德生伸伸腰,“我呀,犹感身在路途,并未安神定志。”

“作为一名老游子,对此我有切身体会。”拓海捧起酒壶,斟满三杯,“尘八君,我们可否陪德生君饮一杯?”

“我从不用劝!”尘八掇起一杯,仰脖干起。

“看哪,情绪起来了,积极又主动。”德生一笑,“连日来,我随大川大人为客,哪顿不喝?饶饶也醉了。武藤章等人对大川大人恭敬异常,争做东道主人。那一晚,大川大人乘醉而言:‘龙岂池中物?乘雷欲上天!’众人奉颂不迭:‘长官原非肉体凡胎,我等早已认识到了!长官勋高望重,震古烁今,夫子之云,不亦宜乎?’大川大人讲起军事理论,如悬河泄水。但是呢,能够落到纸面上的,并没几滴墨水。”

“德生君,”尘八冷然问,“在你视野中,有一个完人吗?”

“有此一问,足见无知。”德生奓开手掌,摩摩鬓角,“俗语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

“俗语又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尘八自斟一杯,从容饮下,语调悠徐,“你呀,出了一趟门,也不是什么远门,便让邻里有些认不得了。”

“不宜那么讲。”拓海笑道,“我家的拓野、拓也,芦川家的庆太,向来是五茧不结结六茧。可是,德生君出门前,往西北一指,即为他们指明了前进方向。”

“德生此举,为民除害。”尘八苦笑道,“庆太手贱,可谓猴屄摸蒜。他有学不上,有书不读,偏到我家踅摸,不是揭锅盖,就是掀箱盖。去年夏天,他试穿我的皮手套,让蝎子螫了,又说:‘大人看了吧?皮货应当送当铺,不当在家避暑。’说罢,扛着胳膊走了,手套也带走了,似乎脱不下来了。”

“你号称多谋,何不治他一回?”拓海忍笑道,“有一次,德生君去蝎钳山,让我看守历久屋。当晚,我喝过茶水,正想关门,庆太像侦卒似的走移过来。我迈进里间,打开那只黑铁瓷罐,自言自语:‘历久屋没有茶点,倒有一罐粗砂糖……粗砂糖是清热败火的,我何不服用一回?然而,德生君不在,我不可擅取,洁身自好才是呀。不过,我一回捏一撮,料他也察觉不到,虽说他虚堂悬镜,明察秋毫,料案如神,剖决如流,至圣至明,有素王之风……’这时,庆太从我背后伸出一只手,插入罐中,掏了一把,飞了出去。我大呼‘捉贼’,拔腿追赶。庆太眼看被捉,捂进嘴里,差点呛死……”

“拓海阁下,你没看到吗?”尘八扭扭嘴,“你的贵客德生君,脸色早已变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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