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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夜长愁多18(1 / 2)

阿叶养病期间,阿丁在三木家的地位再次提升——从边缘人物成为核心人物。三木太太当众讲:“我的这个家,阿丁当一半!”

欲知就里,须从三木拓哉谈起。

拓哉在江户湾当哨兵,监视向海岸移动的不明船只。每次回京探亲,他必定携带一支火绳枪。他枪不离身,背着走,搂着睡,不许麻衣碰一碰。“当心走火!”他随时发出预警。闲来无事,他拆解枪支,再事拼装。校正准星后,他又持枪搜寻可疑目标。如果目标是静止的,他便匍匐前进,让目标转变为移动目标。这一次,阿丁正在厨房前择菜,拓哉的枪口顶到她的脑门上。

“少爷想要我的命?”阿丁闭上眼。

“谁要你的命?”拓哉哼了一声,“嘭的一响,一两银子报销了!”

“那,”阿丁睁开眼,下巴一伸,“枪口为什么对着我?”

“谁让你粗心大意呢?谁让你不识敌情呢?就目前来说,我想打你的左眼,不会打到你的右眼;我想揭你的头盖骨,不会让你满脸开花;我想直取你的性命,不会让你骨断筋折……”

“少爷,”阿丁笑道,“弹药装了吗?火绳点了吗?”

“不装弹药,不点火绳,就打不死人?枪法!你那卑微的生命让我终结,也算不幸之万幸,正所谓:垂死之日,实再生之年!然而,你即便是一只家养动物,我也不忍杀你,正如古人所言:‘吾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见其生,不忍见其死……’”

“不陪你玩了,”阿丁端起菜筐,“菜要下锅了。”

“死到临头,还想着吃?让我瞄上了,休想溜走!”

阿丁举手投降,菜筐落到地上。

“我并不想打死你,只想让你改掉粗心大意之习。刚才,敌人摸到你的眼皮子底下,你竟然毫无察觉!”拓哉喝叫一声,又丧气道,“哎,敌人都学你,以你为样板……”

这时,三木颠进大门:“练成了?”

“我还用练?”拓哉站起来,“只可惜,我的枪法没在军中挂上头牌,只因近期没举行大比武。上一次大比武,我败给一位神枪手,实在是技薄,不得怪人偏私。人道是,知耻而后勇,知不足而后能进。从那时起,我暗下工夫,苦练本领,现已百步穿杨了,隔枝打鸟了。回京之前的那几天,我夜晚站岗,哪里亮起灯火,枪口便指向哪里,保证做到枪响灯灭。一天深夜,我恹恹欲睡,忽觉树上有亮光,于是抬手一枪,随后和衣而眠。天明后,才发现,夜间击中的是一只猫头鹰,一双眼睛被击穿。嗬,一颗弹丸击中两个靶心,破了全军记录!”

此时,三木太太、麻衣母子也成了听众。

铁衣郎说:“有的邻居讲,爸爸只是枪架子。有人讲,爸爸只是用舌头打仗。”

“外人的话你也听?”三木太太说,“哪天让你爸爸放一枪,保证让你听响。”

“即此,我接受请愿,以消除民众疑虑。”拓哉仰起脸,“我决定,今晚举行一次实弹演习,找一处空靶场,找一个活靶子。这个活靶子,你们作为我的家属,享有优先报名权,也享有特别推举权。不过,我有一项要求:到时候,此人从远处走来,逐步靠近,因为我惯于射击向我移动的目标,而且只射击移动到眼前的目标。”

家属们对视一下,走进厨房,攒头密议。

三木太太说:“我想,拓哉只是打空枪。”

“何谓实弹演习?”三木低吼道,“你身为军人之母,难道连这点军事常识也没有?”

“万一打着人呢?”

“看来呀,你对我们的神枪手缺乏信心。”

“你的信心指什么?”

“我是说,拓哉探亲期间,依然不忘军训,我们家长理当全力配合。”

“那么,那个人就是你了。”

“我靶标过大,你靶标也不小,可铁衣郎靶标又过小……”

“一个靶标,有那么难推吗?”拓哉叫道,“你们如此拖拉,在军队必定集体枪毙!”

“别开枪!”铁衣郎摇摇手,指着阿丁问,“她算不算家属?”

“她不算……”三木太太露出八颗牙齿,“她本是!”

“谢谢太太!”阿丁跳到拓哉面前,“少爷,那个靶标推出来了,只我便是!”

“然而,今晚有月光,而你大牙反光,会吸引我的目光,显不出我的真水平。”拓哉想了想,“你走跳之时,不得露出大牙,而前提是,既不许叫,也不许笑!”

“我可做不到!”阿丁跪在地上,“饶我一死吧,亲爱的少爷!”

“你总算是个人,一时又离不了。”拓哉背起枪,“等我回到江户,你们观察夜空吧。如果有流星从东方飘来,那肯定是我打落的。哎,耿耿星河,永夜难消,不打枪就打盹呀。”

众人释然,随即大笑。

自从美国黑船在江户湾现身,拓哉没来探亲,也没来信。夜空中,时而有流星从东方飘来。三木太太见了,总是黯然神伤。

这天晚上,三木太太问三木:“你能把拓哉从江户调开吗?”

“世间有我不能办的事?哼哼,只要有钱!”

“我有钱。”

“你有钱,有人吗?须知,磕头也得找到庙门呀。”

“你一位大武士,为何出这等口声?即便是一个挑脚汉,闻听儿子那边有险情,也会撂下挑子抢上去呀。”

“现在的社会,钱比人好使。”

“我有钱,我说过了。”

“你说过了,说动我了吗?”

“我有马蹄银,也有蒜条金,那是你勤奋婪索、苦心收括之所得!”

“我没捞那么些,你怎能存那么多?”

“莫不是我卖春所得?”

“你想卖,也卖不出那个价,即便你勤奋如我……”三木垂下头,“十几年来,为了抓钱,丧了良心。去年秋天,那个送草的老汉对我说:‘老爷,这一车茳芏,从琵琶湖拉过来,去掉路费能落几文?小人是有一身骨头,可那也不能变钱呀。’我骂他放刁耍滑,又说:‘上年的常例钱,你还没给呢!’他说:‘小人的儿子割草时划伤脚面,伤口化脓了,也无钱医治。’我交裆一脚,把他踢成一个球……哎,想起这些事,我自感猪狗不如。前日,一位阴阳师说我印堂晦黑,主恶运罩顶,主恶病侵体。我听了,笑出眼泪:‘像我这等丑物恶类,街死街埋,路死路埋,倒在沟里是棺材……’”

“屋内只有我一人,你想博取谁的同情?”

“我没想说给你听,我只求内心安宁。”

“说一说,也无害。”

“我想怡颜高览,弭翼凤戢,托迹空门,辞世却粒,一似长兄——冷心不动一孤舟,净扫灵台正好修。”

“你学不成他。”

“是啊,他曾劝我:‘垢净各殊性,快惬聊自沃。’但是,我仍然存念:一瓶一钵,足历五湖四海。”

“你走了,我请官府发海捕文书,画影图形,出一文赏金。”

“哎,你有金有银,可只肯出一文……”

“老爷,想想如何送礼吧。”三木太太苦起脸,“不为救你儿子,我也不催蚕上山。”

“我不是结人蚕的,外界已有共识。”

“儿子是你亲生的,你也只有他一个!牛头先生说:‘一双白发,只有这青春种!’”

“再让我假公济私,那是痴心妄想!”三木端然正坐,“德川家定大将军接任以来,连发训令:‘当今国事维艰,尔等一要振刷精神,二要痛自警励,总之要居职清慎,以先大将军为楷模。’大将军又跟几位亲信说:‘让朝廷揪住尾巴,你们救不了我,我也救不了你们,今非昔比了呀。人道是,天作有雨,人作有祸。’经大将军三令五申,幕府线上的官员无不自省,与庶民水米无交。假如我一头受赂,一头行贿,岂不是顶风作案?”

“可也怪,我家一烧香,佛爷就掉腚!”

“自古道,钱可通神。历朝历代,不乏其事,是为黑史。但是,钱少了,我拿不出手,我本来爱脸面;钱多了,人家又未必敢收,十分水深人不过嘛。所以呀,我想找个人,一个递得上话又递得上钱的,比如土井大人……”

“那人?一蛇两头的家伙!”

“这家伙心术不正,又是我的政敌。他即便作成我,我也无颜面对他。”三木想了想,“嗯,高仓杰秀仗义疏财,惜贫怜弱,所司代胁坂大人也敬畏他。假如我求他,他定然说:‘你把胁坂牵来,我跟他讲!’只是,高仓杰秀总以冷眼对我,令我自感不如一口破砂锅。好在是,他跑了,跑到远方了,省得我腆着脸求他了。横路大人是我的上司,胁坂大人对他言无不听,计无不从,谁又放着河水不洗船呢?哈哈,他只要在胁坂大人面前替我说上一句——可我不能求他,那是因为:在横路大人眼中,我是一位戆直之人,一位精忠之士,一位斩头沥血的大武士!说来可笑:横路大人号称明敏,也不知我的肠子曲曲弯弯。太太呀,我也认识别的大人,有一张关系网,而在这样一张关系网中,左卫三英只当一个指头数……”

“我家一个小鳖窝,装不下那些个大人。”

“其实,高仓晋三一人即可了事。”

“这才提起他?”

“晋三的官是连升的,根脚没扎牢呀。况且,近期他可能再升,节骨眼上不担事呀。所以呢,我不愿用他,宁可自己作难。落照的想法,跟我类似,他也是一位长者嘛。牛头先生说:‘士子声名未立,应共奖成,无惜齿牙余论。’”

“自古道,求人求君子。”

“我是大人君子,求谁等于给谁脸,所以我没求过人,即便是横路大人。哎,张口求人,先矮三分。但是,眼前出了这件事,顾不得许多了——事急矣,不惜小费……”

“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

“请赊我一段时光,让我反复思量,以免心生悔吝。”

“你再摇铃打鼓的,我这边怕又反悔了。”三木太太从内室拎出一个粗布袋,摔到三木面前,“拿去,一回砸死他!”

“你……你是来真的呀?”

“我是来真的,是真来真的!”

“可是呀,路由我跑,话由我说。”

“你是硬汉,可世间哪有一硬到底的硬汉?”

七天后的深夜,三木回到家,带来满面笑容。

“妥了?成了?”三木太太急着问,“稳了?四平八稳了?”

“你当我无事忙呀?”三木傲然落座,“暮夜怀金,为古人所难,为今人所鄙,可本人身为大武士,一无所辞!”

“银钱撒出去,总算听响了!”

“你可知,得见胁坂大人,要跨几道门槛?人托人,脸托脸,七转八转,哪一处不使钱?那些人呀,阶位越低,心越黑,手越辣,正应了那句老话:官不威,爪牙威。可恨的是那等清官,所谓的清官,不收不收还是收了。为让他们接受你的硬钱,你必须说软话:‘小人久已追仰大人,今日来府上认认门,进进高门大户,幸得望见颜色。’见对方不言语了,你就知该走了。总之,遵循既定之法,我撒了一路金银,迈过几道门槛,方才见到真神。”

“总算见到了。”

“我一见胁坂大人,当即开口:‘小人幸睹尊颜,心底如阳沃雪!’嘿,你听这小话,真不像我这粗人说的。赶热脚,我又补送一句:‘上人着眼觑,便是福星临。’见他不言语,我又发出感叹:‘啊,虎豹生来自不群……’”

“你只说,拓哉何时逃出江户?”

“逃?日本军规自古没有这一条!当着胁坂大人,我又表下决心:‘敌势日张,我们坚负不屈,断发出战,父死子继,子死父继,战至一人……’”

“说了过场话,又说了什么?”

“我呀……坏了,该讲的没讲!”

“现去再讲!”

“人道是,讨千讨万,不讨夜饭。”

“你不去我去!讨回金银,落袋为安!挤疮不留脓,免受二回痛!”

“兵法说,谋而后动。你想呀,胁坂大人看不穿我的内心,听不出我的话音,他能爬上那样的高位?论洞察力,论理解力,他哪一样也不比我差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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