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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生离死别26(1 / 2)

年底,明一来到历久屋,问德生:“年货备齐了?”

“我的年货是困气,每晚必到,附送一两个倦梦。”德生强笑道,“健一捎信来,除夕夜在船越家过。”

“他又犯病了?”

“意懒情疏,说来是心里的病。船越想打他,又怕一掌拍死他。”

“你看阿竹,那姣美的面庞,那纤柔的身材,那摇梢的身姿,无不令人心动……”

“阿竹既然没挑的,大东家收了吧。”

“德生,我不是来找你说笑的。”明一板起脸。

“抚景伤情,我还有心说笑?”德生苦起脸,“歇业以来,历久屋一凉似水,我的心一冷如冰。大太太让阿竹送我一筐天妇罗,放在里间的神龛前。昨晚,天妇罗招来几只饥鼠,盆器倾侧。即此,我预想到展脚伸腰时的情形:尸体渐渐僵冷,无人守灵,但有饥鼠……”

“不要悲观,不要绝望,你有我们大伙嘛。”

“你不说大伙,我气不上头!”

“尘八那样的,为数并不多。”明一悄声道,“昨天傍晚,吹越町长叫我过去,口称:‘野次高踞蝎钳山,招亡纳叛,窃时肆暴,扑击遏夺,大逆不道!’我说:‘投奔他的,尽是失家穷民,所谓穷鸟投人,穷猿奔林。’他说:‘我在此警劝野次,勿为天下逋逃主!’我说:‘野次并不在此,你如何警劝他?野次一伙生妖作怪,也不在你的辖区。’他说:‘那里发生动乱,我有权进兵清剿!’我说:‘请问,太平天国为乱十几年,是你剿灭的吧?当今,我国致力于经济建设,需要和平局面。为创造并保持和平局面,内阁已经向国会作出承诺,并且向国际社会作出承诺。警方按照内阁口径,承认黑社会,犯罪率降至维新之前的水平……’”

“嗬,我小看了你!”

“我是想那么说的,可吹越没容我开口。自从那一次,我没让你探视野次,是错的。”

“我想去蝎钳山,也只想探视我那几垄大葱。”

“你现去蝎钳山,把吹越的原话讲给野次,别说是我让你转达的,也别说是我让你去的,只说你是来看大葱的,只是顺便看看他……”

“这回领教了,真的领教了!”德生站起来,“你替我看家,做到人在家在!”

除夕日的下午,德生回到历久屋。

明一见了,惊讶道:‘你惶惑不安,好像逃灾躲难的。”

“虎口逃生,几不免于虎口!”德生跌坐在地,“我德生也算经过事的了,也没见过那样的阵势。如今的蝎钳山,成了独立王国。我走进山口,让两个小鬼头捉获。那两个小鬼头,一是爽生的次子马达,一是阿阇梨的儿子春马。他们问我:‘你是来侦探的,是来投效的?’我对春马说:‘你在家时,吃鼻涕屙脓,屁也没放过响的……’马达喝道:‘老实点!’我说:‘我但凡老实一点,也做不出你来!’马达说:‘据我所知,健一那样的臭瘪虫,也不是你做出来的!’正吵着,山童来了,说:‘给他上绑,投入土牢!’我说:‘山童呀,你怎么跟孩子一起闹呀?’他说:‘我名为山童,正是此山之童,到死也是孩子!’我在土牢过了一夜,没受冻,只受饿,后悔去时没吃饭。当时呀,我没吃就去了,想的是在那里吃一顿。‘啊,德生君呀,你可来了,大伙盼你许久了,不是你让我们先来的吗?大锅有菜,自盛自吃,不必客气,到家了嘛!’一时,上面脚步齐踏,我才意识到天亮了,他们出操了。我叫了半天,才听有人说:‘下边有只活物,提将上来,剥了过年。’又有人说:‘那厮名叫德生,黄干黑瘦,可称瘦金体,浑身剔不出几两肉……’”

“难以置信!”

“若非亲身经历,我也不信呀,尽管我是身经大难的,又是闯进鬼门关的。提审我的是两个人,一是阿厘,一是鸡毛。他们明明认识我,又逼我自报名姓,逼我供出指使人。这是初审,判我二十年徒刑。再审我的又是谁?一是柴户,一是炉丁。柴户主张加刑一年,炉丁主张减刑一年,末了一年也不年……”

“原来呀,他们只是拿你取乐。”

“爽生说,他们的训练已经进入常态化,即将实现全民皆兵。拓海说……”

“拓海也在那里?”

“拓海现任军训教官,直接听命于主君,以三位小鳌主为助理。拓海抓军训,重实战,说是:‘居常虑变,处易备猝。’主君倚重他,说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有龙之池,永不枯竭。’阿阇梨受川岛太太之托,前去找拓海。他找到拓海,又请求留下来,说是:‘离开龙虎町,来到蝎钳山,犹如去虎口归慈母。此地没有歧视,没有压迫和剥削,没人当两脚羊,天地又是广阔,空气又透爽,简直是人间天堂!’阿缰拖儿带女去找他,泪洒一路。阿缰找到阿阇梨,又当着众人唱起来:‘明天回去把家搬,明天回去搬家来!搬家去,搬家来,搬家搬家搬家去,一家一火全搬来……’阿阇梨也唱,先独唱:‘你们心里不要忧愁,你们信神也当信我。在我父的家里,有许多住处;若是没有,我就早已告诉你们了。我去原是为你们预备地方去……’随后,又领老婆孩子一起唱:‘主为我预备的,是我心未曾想过的;主为我预备的,是我眼未曾看见的;主为我预备的,是我耳未曾听到的。啊,主多奇妙多美丽,我禁不住要赞美,我禁不住要欢呼。在主无限的爱里,我禁不住要歌唱,我禁不住要跳跃,在主丰富的恩典里……’”

“你见到野次了?”

“我连千法师那个大总管也见不到,怎能见到主君?相隔几重山哪!”

“一个小山谷,聚了那么多人,又是怎么住的呢?”

“朝南的那面山坡,本来只有千法师的一个山洞,名为洪恩洞。如今,他们又凿出几十个山洞,形似马蜂窝。最大的一个,名为洪福洞,阿梅、阿兰带一伙妇女在里面纺线织布,白天黑夜点着电石灯。阿缰到来后,传授西阵织技艺,使蝎钳山的纺织技术上了一个大台阶。柴户带领一伙男人烧制木炭,炉丁带领一伙男人打制铁器。总之,大家分工不分家,人人乐哈哈,似乎大同社会不期而至。只是,原本的一家人,相见不交一言……”

“此时冬山如睡,又怎么防寒呢?”

“有人感觉寒冷,便念诵主君之名,身体即刻暖热。平时,有人提起主君之名,大家便低首合十,默默祝祷。”

“哇,我理解什么叫神痴了。”

“他们纪律严明,一不偷二不抢,凭双手创建财富。拓海献出他近年的积藏,主君推拒不了,命人转送寺院。山童献出两箱财宝,主君命人焚烧,末了焚成琉璃状的一大块。主君有旨,来年在那片生茬地上种土豆,栽桑树。同时,在洪恩洞开办夜校,讲论忠孝节烈。”

“刚上来,你为什么吓我呀?”

“没有惊吓,哪有惊喜?哈哈,那也是德生送给大东家的一件新年贺礼!”

“你有那么高兴吗?我想,健一不怕你,但怕野次。”

“大东家绝识高见,正所谓:凤眼识宝,龙眼识珠,牛眼识草!”德生欢喜道,“明天我去找健一,对他说:‘蝎钳山传令:主君赐婚,阿竹嫁你!’”

“野次那些人,迟早闹出事来。”

“拓海私下劝主君:‘拓野正在东京,准备报考海军学校,你可以跟他一同报考。’主君说:‘我志不在小,岂能让人考?我终将重出江湖,只是待贾而沽。’随后,他吟诵一首古诗:‘穆满当年物外程,电腰风脚一何轻。如今纵有骅骝在,不得长鞭不肯行!’有一天,他远扬而去,谁能支应那个局?可见,对那些人来讲,现时生活有如一炊之梦。我本想住上几天,又怕出不入兮往不返。”

“以后少去。”明一想了想,“今晚,我让阿竹送你两碗热菜,一壶酒……”

“我的几个穷朋友,也可称所识穷乏者,多年没有来往了。我想走一走,望一望,争取家至户察。除夕之夜,大家围坐,同盘而食,各谈家事,强过在家喝闷酒。今天,我的心中事没有了,喝凉水也能醉倒呀。而吹牛之事,世间大乐,不费一钱……”

“少喝。”

天晚,德生换上新衣,刚锁上门,庆太跳来了。

“德生君,”庆太叫道,“到我家过节吧!”

“到你家过节,餐霜饮雪?”德生抖身道,“走,跟我喝酒去!”

“哪里?”

“饭馆!”

“大年重节的,饭馆还有营业的?”

“阿勺邀我去,又嘱我带几个朋友。”

“拓也同去吗?”

“拓野去东京了,拓海去蝎钳山了,拓也在家为王了。”

“难怪呢,拓也越来越傲了,不再理我了,也不收黑钱了。”

“看来,他革心易行了。”德生拉起庆太,紧走几步,“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人,别说考军校当军官了,小兵蛋子也当不上。”

“拓野来信说,国家组建海军,出征朝鲜,并以朝鲜为跳板出征俄国。我也想当兵,想扛枪,不知町长大人准不准。”

“那要看町长大人对你印象如何了。”

“他对我印象极差。”

“那是为什么?”

“哎,还问!”

“这么看,你不当兵,他不准。”

“那又是为什么?”

“当兵等于送死!这话,我只对你讲,而你没有传播义务,除了对明一少爷。”

“德生叔,我认真地叫你一声!”庆太叹道,“我发现,你忠于国家,更忠于东家……”

“我对东家,无限忠于……”德生心中一酸,“在横一通的年轻一辈中,只有你感恩呀。”

“我庆太再笨,也知道谁对我好。我老娘要是小上一二十岁,你会娶她吗?”

“你说憨话,分明是笨货,是蠢货!”

“我想的是,折墙成一家。这些年,我没少作害你,可你从不计较。抚今追昔,感惭交并,我把你当作慈父一般。”

“可是,你身为少爷,你生父又有令名……”德生掉出眼泪,“不知为何,我从没自悯自怜,像今天一样,我似乎被世人贱弃了。”

“你有我呀!”

“噢……至少有你,幸而有你,只因有你……”

“你是让邪风扑着了吧?”庆太左右唾了两口,咒道,“唵嘛呢叭咪吽,南无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摩诃萨!八龙八虎八大金刚,头戴火龙照耀四方!五百罗汉尊,前来护我身!天罗神,地罗神,替我消灾化埃尘,急急如律令!千斤铜链,万斤铁锁,先锁狗头,后锁狗腿……”

“我的儿,又冒贼腔!”德生失笑道。

“请问,今晚有行动吗?”庆太悄声道,“我长于钻地沟,爬墙头,可又何敢在你面前逞工炫巧?那么,今天这一次,请你出动,我来把风……”

“想挨踹?”德生飞起一脚,打了个旋子,“这一脚下去,你小命没了!”

“这便叫无影脚吧?”庆太边走边笑,“哈哈,你真是贼佬呀,我真的没跟错人呀!”

不一时,两人来到牌坊前。

德生收住脚步,叹道:“似乎是,这一路挂灯笼的没几家,扯绳子、插松枝的也没几家。”

“各家各户的私财,让公家搜刮罄净了,只为那个祇园祭。”庆太叹道,“征敛无度,致使民穷财尽,志士仁人不忍为,也让我不得施展。幸而,蒙多谋的尘八君指点:干哪一行,都要拜师——道之所在,师之所存,比如琴师、厨师、法师,自学成才的只有吃才。牛头先生也说:‘师道之不传也久矣,欲人之无惑也难矣。’当下,二位长者一致劝我,不要甘于小成,要虚心向你学习……”

“二十年前的今天,比现在早些时候,此地上演了一幕剧中剧,妙绝一时。”德生顿了顿,“庆太少爷,今晚牌坊上吊死一个人,明天路人如何评说?”

“那要看吊的是哪一个了。”庆太蹿了蹿,“假如吊的是我,路人一定拍手称快,我老娘也不必奋力狠命地咒我了。”

“你又退学了?”

“这一回嘛,也没算全退。当时,牛头先生给我布置了一项课外作业,说是让我用一生完成。那项作业,终了要写成论文,名为《论窃国与窃钩之区别与联系》。目前我发现:窃国与窃钩,性质相同,行为方式有异,结局正好相反。所以如此,在于行为人的胆量有大小之别,胃口有深浅之分。更深一步的认识,我还没有呢,尚未出道嘛。另外,语意如何贯通,结构如何搭建,内容如何删改,也超出了我的写作能力。不过,牛头先生提示我,借地利之便,依附于你,随时候教。他强调指出,你是京都一带要利盗名之士的教父,在偷猫盗狗上也独有建树……”

“牛头该死!”

“其实该死的是我,因为我的存在增加了社会不安定因素,助长了不劳而获之风,让良民重垣叠锁……”庆太解下裤带,“德生君,借你一双大手,托我上去!”

“我托你,谁托我?”德生悲声道,“你我死后,没人掩埋,也没人超度。据大德寺的长老说,不经超度的鬼,将堕入地狱,饿吃热铁丸,渴饮烊铜水,割头破腹,油炸火烧,如此等等。日日万死万生,无有间息,求生不得,求死不成,无有了期。”

“千法师说我,两腮有饿纹,一副乞穷俭相。可是呢,即便命中所定,饿死渴死,我不吃热铁丸,也不喝烊铜水……”

“所以说,生比死好。”德生释然道,“庆太少爷,请你认识到:我们没死成,我们成了两个活头鬼。”

“那么,待我谢天谢地!”庆太撒了一股尿,又褪下裤子,蹲身拉屎,“事急无君子,请勿见怪。人道是,闻屎臭,觉饭香。等腾出肚子来,才便于赴宴哪……”

“嘿!”德生苦笑道,“你当真想死,也得吃顿饱的,以免堕入饿鬼道!”

“说的是呀……”庆太站起来,提上裤子,“预备活动做完了,请你带路上场!”

“你不认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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