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乔竺进了极霜山,有人比范合哲还要焦心。
陵江公主默默放飞信鸢,雪白的飞影很快在冰天雪地里遁形匿迹,她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其实都被取水归来的萧不逢看在眼里。
萧不逢没有立马揭穿她,而是先蹲下来把火生得旺一些,将冷泉水架在火上煮。随着热气腾腾的水在锅里的翻滚,雾浪蒙住二人的视线,他们谁都看不清谁,萧不逢才开口询问:
“是有什么变故吗?我们接下来怎么走?”
陵江心虚地攥紧手帕,掌心藏着的纸条被汗水打湿,她庆幸自己闪躲的模样不会被看到,语气故作镇定道:
“二郎说什么呢,当然是按照计划走啊……”
“可是我一直不知道计划是什么。”萧不逢看似在平静地拨动水面,“公主可否告知我这次的计划是什么?为什么不去徐州了?”
明明是诚恳委婉地发问,却像拿刀架在陵江脖子上一般,叫她心悬到嗓子眼。
“……罢了,公主不说就罢了,我都听公主的。”
萧不逢放弃追究的一瞬间,陵江的心也落了下来,呼吸不自觉加重,比劫后余生还要庆幸。
她匆匆撕碎信纸,藏进腰带里,然后拨开水雾去拉萧不逢的手。萧不逢体质偏寒,进了极霜山更是四肢冰凉,皮肤毫无血色,气质孱弱如朽。但是陵江自己心里清楚,这些天在山中赶路何其艰难,萧不逢一直走在前面替她趟风遮雪,风暴的中心天地失色,他也没有放开过她的手。二人执手相望,含情脉脉,好像全无隔阂,煎熬全留给陵江一人。
陵江再次许诺,这次任务完成就和萧不逢回合德山庄,和他做一对寻常夫妻,再不问凡世俗尘。
“好,我都听公主的。”
春雨连绵了数日,好不容易盼到一个晴天,偏是离别时分。
垂柳依依,绿绦袅袅,莺飞春草长,去路云深处。长公主的纱帐设在友人出城的必经之路上,只为留她浅斟。
马车徐徐而来,停在路边,金色的珠帘被掀开,友人隔着一层薄纱婉谢她的好意。
“待冀州事了再回来向公主告罪。”
说罢,珠帘落下,在窗畔乱颤,马车又要继续向前。
下一瞬,嵘迦的身影匆匆冲出纱帐,迤逦的裙摆曳地如虹,她突然挡在车前,若非马夫技艺高超差点从她头顶踏过去。仆从们见此情形都自觉退下,留二人单独说话。
嵘迦朝车里的人说道:
“我是想和你解释,那日都是我的气话,算不得数。就算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都不会对付乔竺,等你回来,我请颂君重新为你调理身体。你路上要保重……”
车内的人微微欠身,再无表示。
嵘迦又说:
“时局混乱,流寇四起,你要当心。冀州的事办不办得成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平安归来。”
这种体贴的话如果是别人说必然能引起感激,偏偏,是从嵘迦嘴里说出来的。
友人冷冷地揭穿她:
“时局为什么混乱呢?还不是公主操控的好?世道越乱越能体现公主的才干,王上越依赖公主,我此番去冀州也是因为公主希望王上派人去冀州,事情如果办不好,岂不叫公主失望?”
后方马蹄疾,有人来找公主回宫了。飞扬的尘土下,嵘迦来不及解释,眼睁睁看着友人的马车越来越远。
冀州尚武,民风彪悍,冀州王更是雷霆手段,在他的治理下,整个冀州终年笼罩在黑色的阳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