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使，你看那两个人，他们手中拿的扁担是中空的，里面应该藏了刀剑之类的铁器，上回趁他们忙别的我掂了掂，颇有份量。”街道边衣衫褴褛的吕俊才附在同样乞丐装束的程柏蘅耳边轻声道。
亲军都尉府的职责为皇帝收集情报、巡查缉捕和直驾侍卫。因此建立一张硕大的情报网非常重要，除了郑辰琮之前建立的各处情报网点之外，程柏蘅觉得还少了一层，那就是扎根在最底层百姓中的暗探。大弘有四大帮派，分别是盐帮、马帮、漕帮和丐帮。在汉中时，都尉府便与马帮往来颇密。漕帮因有江素娥的关系，几年来与亲军都尉府一直是互通有无各得其所。盐帮主要分布于江淮流域，都尉府也准备下一步与之建立联系。而丐帮帮众最多分布最广，正京城鱼龙混杂，越是人多的地方乞丐便越多，能与丐帮合作当然会受益良多。因此，年后不久，神龙寨的韦顺夫妇和吕俊才便被程柏蘅请来了正京城，入了都尉府门下。韦顺夫妇走街串巷杂耍卖艺，主要从街市上的贩夫走卒中收集情报。吕俊才是在去年春日进正京城时，正遇到黄杆子帮两位丐帮高位长老被人追杀，吕俊才将身受重伤的两人藏于自己运送草药的马车之中，又帮助他们包扎赠药，才得以保全了他们性命。之后进了正京城与他们再次相遇，三人相谈甚欢，焚香结拜为异姓兄弟。因次此次与丐帮建立联系之事就交给了吕俊才。
年前，王诚已回到鱼台县又重做回了衙役，他已经陆陆续续买了七八十亩地，还准备要盖几十间房子，将神龙寨的兄弟们接出来，安分守己地种田过活。在程柏蘅送信回去时，他得知这个小姑娘做了朝廷的官员，既惊且喜，连忙派了吕俊才三人一路快马来到了正京。
去年腊月初六夜间，户部郎中孙承礼被下人发现死在小妾的屋里，身首异处，当然死的还有小妾及小妾的两个丫鬟。据家丁说，夜里并未听到什么异动，连看门的狗都没多叫一声。因事涉从五品官员，这桩凶案被移交刑部来查，正当刑部查得一头雾水之时。腊月十九又一桩凶案发生，新任御史台殿中侍御史魏庆生夫妇又在睡梦中被杀害，这次死的除了魏府的几个下人外，还有街道上的两名更夫。大过年的，连续发生两场凶案，且被害的都是朝廷命官，弘武帝勃然大怒，令刑部抓紧查案，京防司也加派人手巡查治安。
贼人应是武功高强，出入这些高门大院如入无人之境，他们行事严密谨慎，并未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刑部出动所有人手，京防司夜间巡查的队伍由六支增加至十六支，可既使这样，正月十五元宵节那夜，太常寺少卿吴震又在家中被害。这三个遭遇惨案的府邸都是弘昌帝登基后新提拔的官员，一时间朝堂之中人人心惶，诸如天谴神鬼、前朝余孽、绿林贼寇之类的传言满天飞。
既然程柏蘅已经接任都尉府，缉拿贼盗之职责无旁贷，于是正月十六这日，她得了消息便带人去了吴府四下查看了一番。
吴府已被刑部的人包围，刑部左侍郎于晖、京防司指挥使顾邦图也来到了吴府，程柏蘅与二人相见后，三人坐于正厅剖析案情。刑部司推官禀道：“吴府共有六具尸首。吴震身着里衣伏在寝室床前地面，吴夫人则是蜷缩在床的里侧，外间倒了两个丫鬟，主院院墙边倒了两个护卫，都是同样的杀人手法，颈项中剑流血而亡。从吴府后花园院墙处发现凶贼的足印，应是他们由花园悄悄摸到主院后，将埋伏于主院墙根下的护卫击杀。之后凶贼撬开房门，外间丫鬟发现后大声呼救，被凶贼击杀。内室吴大人与夫人自睡梦中惊醒，吴大人下床想逃却被闯进来的凶贼抹了脖子，夫人也在床上被杀。凶贼杀人手法干脆利落，创口整齐，一剑致命，并未惊动主院之外的他人，作案后便悄悄由原路返回。吴大人一妻两妾，凶贼能准确找到吴夫人所居的正院寝室，由此说明吴府之中必有他们的内应。今日，吴府上下主仆五十六人已全部查问完毕，他们均答近期没有新添仆人。之前发生凶案的孙、魏两府也没有新添仆人。也就是说做内应的都是这些府䣌的老人。”
于辉听完推官的推理轻轻颔首，又问顾邦图：“顾指挥使何意？”
顾邦图从怀中掏出一张巡防图铺在桌上，清了清嗓子道：“吴府地处城西，前两回被杀的孙、魏二位大人的府邸也处于城西。从年前我们京防司的巡夜营加派了六成人手，每半个时辰有两班人会在吴府邸周围夜巡，为防止撞上巡防的军士，这些凶贼便不能走得太远，也就是说凶贼所居之处便在半个时辰脚程的范围内。”顾邦图在巡防图上画一个圈，“这个范围距孙、魏两府也不远，不过那时夜巡的小队还没有那么多。因此从今日起，我们京防司便要在城西这个范围内，挨家挨户细细盘查搜寻可疑人等，以尽快破获此案。”
于辉又问程柏蘅：“程指挥使有何见解？”
程柏蘅道：“两位大人说得极是。吴大人伏于寝房地面，其双膝青紫肿胀，显是受到创伤。如果为流血后倒地，人的身体会慢慢软到，双膝不至于受此创伤。吴大人身体消瘦，被害之处离床边不足五尺，就算猛然摔倒也不至于将膝盖伤得如此严重。下官还看到吴大人颈后也有一条细长青紫痕迹，宽不足一指，与一般的刀背厚度差不多。下官以为，吴大人是被人以刀背大力击倒，使其猛跪于地面，很有可能吴大人与凶贼相识。下官观察墙上的足印，能看得出凶贼人数不多，大概是三人。下官以为，因为凶贼人手不够，所以他们才只能每隔十几二十天杀一家人。常言道：‘兔子不吃窝边草’。下官怀疑三名凶贼选在城西作案是为了故布疑阵，因为他们不论居于正京城哪个位置，只需在吴府周围隐秘之处埋伏到半夜，由内应引领杀人之后再潜逃出府，只要避开巡夜的军士便可。”
于晖轻轻皱起眉头吩咐推官：“令仵作重新验看伤口。”
顾邦图干笑两声，道：“程指挥使凭什么觉得凶贼就不是居于城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