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曰:‘知昼夜即知死生。’
萧惠又问昼夜之道。
先生曰:‘知昼则知夜。’
萧惠曰:‘昼亦有所不知乎?’
先生曰:‘汝能知昼?懵懵而兴,蠢蠢而食,行不著,习不察,终日昏昏,只是梦昼。惟息有养,瞬有存,此心惺惺明明,天理无一息间断,才是能知昼。这便是天德,便是通乎昼夜之道而知,便有甚么死生?’”
“昼夜之道,生死明灭!”盛颜冷冷地道。忽然她手掌一动,长剑“却鲵”便在手上,盛颜容色如玉如雪。她剑锋过处,一缕秀发落在掌心。
她说:“悲歌痛哭终何补?我来晚了,没能救得了他,便以此为林东莆殉吧!”
华岩山,宗山书院。
斜阳的影子透过镂花窗投进房间,一片昏黄的斑驳,一种茫然而凄烈的意味,渐渐如润湿的无处不在的山雾般、一点点渗透弥漫开来。
寂静。
就连沙漏上的沙子静悄悄的流泻也是寂然无声的。
数十个白衣人静静侍立在殿内,满座衣冠似雪。
却是毫无声息,仿佛连呼吸声都缓慢悠长而寂不可闻。
在燃烧着长明灯、供奉着鲜花的尽头,停着漆黑描金的巨大棺椁灵柩。
一柄青色的剑,一卷薄薄的书,一枚洁白的玉玦和一束乌黑长发叠放在灵前。
“还有半个时辰。”
蓦然,为首的碧潮抬头,轻轻的宣告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在灵柩的四个角落,四个高大健壮如渊停岳峙般的白衣汉子,齐刷刷地站了过来,沉默的守护着那个人最后的一程。
一个站在前排的白衫女子的眼睛里泛起了淡淡的雾气,默不作声的伸过手去、轻轻从快要滴尽的沙漏中握起了一把沙,收拢手指,看着砂子从指间如同水一样细细密密的流走。
往日的一切也如同砂粒般,从收拢的手指间悄无声息的流走。
那都是人的手所不能握住的东西!
蓦然间,她的泪水无声无息的滴落在沙中。
落入沙中的泪水转瞬被吸去,只留下淡淡的一点湿润的痕迹。
“青叶、白石、红尘、紫霄,该起灵了。”碧潮沉声说道。
秋季的一场台风刚过,外面是满目的废墟,即使在这个潮州名山上的书院的里,也是一片被风雨蹂躏后的凄凉景象。
有一丛白色月季被狂风吹倒了,藤蔓枝丫支离破碎的散了一地,残破的枝叶和零散的花瓣,在暴风雨后的空气中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此时尚不是月季盛开的季节,只怪这花开的早了,躲不过狂风,也就这般零落成泥碾作尘。
雨并没有停,飒飒地下着,只是没有昨日那般风疏雨骤罢了。
碧潮大步地走着,他黑色的薄底快靴上沾染了山间的泥土,雪白的袍角上也是星星点点的黄土颜色。
衣冠胜雪,蜿蜒而下。
走在灵柩前的孩子满面肃穆,却没有哭泣。
“谁家在出殡呀?”
“林家。”
“哪个林家?”
“就是那个状元公林大钦。”
“什么?林状元殁了?他才三十四岁啊!林状元怎生就殁了?”
“不是,林状元不是殁了,只是走了。”
“走了?那为什么要出殡?”
“唉呀!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呀!林状元在书院讲学,去年这个时候,有一路车马来了书院,这个车马是从天上下来的。说林状元学问好,写文章好,玉帝爷爷请他去天上给天宫题写文章匾额。结果呀!林状元就吩咐书院里的人把他放在床上,盖上被子,然后就死过去了。过了三天,书院里的人在议论林状元能不能醒过来。结果到了黄昏,林状元就醒来了。他说,玉帝爷爷让他去天宫写了诗词歌赋,题了匾额,很是欢喜,就封了他星君的职位。要他就任,他就赶快回来一趟,安排一下家里的事情。前些天,不是打台风嘛!那是南海老龙王被玉帝爷爷派来请林状元上天。林状元推辞不得,只能和南海老龙王走了。所以这个出殡不是林状元殁了,而是走了。”
“你从哪里知道的呀?”问者半信半疑。
“我嫂子的七舅姥爷的表弟在书院做看门的,他说的……”
“真的?”
“真的,真的。真金都没这么真。你没看,送行的人里面没人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