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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尘

类别:玄幻奇幻|字数:7W|作者:言秦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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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尊,忆念我昔无数恒河沙劫,于是有道临身,我于彼岸发宏愿,欲渡众生于长生天,何故遭无量劫?”“汝有意渡人,人无意渡己,是为道损,损道而劫至,常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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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

大雨。

是年一九八二,华夏西部偏远一隅一小山村里,雨水裹挟着雷电撕扯着寂静的夜,狂风席卷着上空的乌云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房上的瓦片奋力的抗击着从天而降的雨滴,雨滴哐当哐当地冲击着瓦片最终从屋檐顺流而下,落在一只满是茧疤的大手上,徐建国看着屋外可怖的天气,听着屋内妻子分娩的痛苦,心里焦急到了极点,时不时望向紧闭的房门,然而又只能叹了叹气,在门外来回踱步。

“生了!生了!是个大胖娃儿”,屋内传出急切的声音。

“当真?!”,徐建国惊喜地问道。

“真哩,真哩!”

接生婆王婆托举着双手,满头大汗欢喜地站在卧房门口高呼着,徐建国远远地看着,沉甸甸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喜形于色,喃喃道——感谢列祖列宗保佑,秀儿今天终于给我老徐家生了个大胖娃儿。

徐建国哈哈大笑着冲着不远处喊道:“秀云,秀云,快过来。”

徐秀云蹑手蹑脚地跑到父亲跟前,徐建国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继续说道,“秀云啊,你有弟弟了!你要当姐姐了!”

徐秀云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心里想着难怪父亲这么高兴,这个大胖小子父亲盼了好几年了,据说我出生的时候,父亲失望极了,还对着爷爷一顿自责,想到这,年仅五岁的徐秀云心里不由得颤了颤,鼻子酸酸的,有种莫名的委屈,小声嘀咕道:“哼,不就是个臭小子吗,以后还指不定是个什么好人坏人呢!昨天邻村的张老头还被他儿子撵着揍呢!”

听着屋内嘹亮的婴啼声,徐家上下一片欢声笑语。

与此同时,遥远的北方大宅一处阁楼里,一中年男子来到窗前,仰望星空,看着星宿的横移变化,双手掐诀,默念着:“诸天大运,势其西南,我叶家受困千年,该有个终结了……”

转眼三个月过去了,徐建国张罗着徐国兴的满月酒,院子里挤满了前来祝贺的邻里,有的送挂面,有的送红薯,有的送面粉,有的送几块钱的礼金……徐建国一丝不苟地一一记录在一本小册子上,扭扭捏捏地画了些数字和符号,大抵是除了他自己没人能看懂,妻子丁秀秀瞟了一眼,惊奇道:“哟,建国,你还会写字呐?”

丁秀秀接过册子仔细一看,惊异地打量着小册子上的内容,发问道:“你这‘礼簿’怎么还是中间往两边写?”

徐建国憨厚地一笑,回应道:“我哪里会写什么字,我只是把咱家作为中心点,往前是咱们左边的邻居,往后就是右边的邻居,路对面的邻居写在上边,和咱家一边的写在下边,大家送的东西我也是画了个大概。”

丁秀秀笑道:“你还怪聪明的嘞,敢情是你把咱们村都画下来了呢!那如果远房的亲戚来了你怎么记录?”

徐建国咧嘴一笑,又回应道:“哪有什么远房亲戚,就是请了些邻里亲朋,我数了的,也就这院子里十来户人家罢了,前后几页就记完了,要是真有远房亲戚来了,那也只能劳得他们自己动手写名画物了。”

丁秀秀埋怨地说:“哪里需要这么麻烦,请个识字的先生帮着记录不就好了吗?让你请又不请。”

徐建国回道:“请先生不要花钱呀?况且就算他写得再漂亮,咱俩谁又能识得写了些什么呢!国兴还小,将来呀就算在困难也得保证让他好好读书,可不能让他像他爹娘这般大字不识!”

听罢,丁秀秀讪讪一笑,连连点头。

不多时便到了饭点,一众宾客都已就席,徐建国端起酒杯恭敬地对着几大桌的亲朋好友笑呵呵地说道:“今天,是我家娃儿国兴的满月酒,感谢各位的到来,自家准备了些家常便饭招呼各位,希望各位吃好喝好,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也还请各位担待担待。”

徐建国话音刚落,邻家三伯便打趣道:“你这几桌子不简单哦,不晓得的还以为是县领导也来吃席了呢。”

此言一出惹得哄堂大笑,消息灵通的王村长应和道:“这几桌子怕是应付领导不过来,听说前些天有省里干部来县里考察,迎宾车队排了两里地,红地毯绕了整条江,那排场是大得没边儿了。”

旁边有人接话:“那确实是了不得,但是外面的事再大,也没今天我们吃饭的事大,赶紧把酒倒上,我得好好和建国喝两杯。”

酒过三巡,王村长又迷迷糊糊地开始发言:“我屋里那个幺妹儿,那天给建国家接完生,半夜回来就喊好大的雨,好大的风,让我快去看看地里的庄稼,我半梦半醒的走到了地里,哪里有什么雨,哪里有什么雷,害得我在地里睡了一宿。”

徐建国不解道:“那天我也好像是看见下了好大的雨,怎么你们都没感觉到吗?”

王婆站了起来解释道:“我那天去了好几户人家了接生,一离开建国家雨就没了,应该是没下多久,我也是以防万一才喊我大哥去地里瞧瞧。”

徐建国回忆起那天夜里,他家房屋三尺内暴雨倾盆,房顶星曜璀璨,直到徐国兴降生,星曜才隐去光芒,由于当时他太着急没太注意,现在想来着实不同寻常。徐建国甩了甩头,管他的呢,我是个农民,种好自己的地,养好自己的老婆还在就行,这些不是我该关心的事。

徐秀云抱着年幼的徐国兴躲在就角落,埋怨地看着徐国兴:“都怪你这个臭小子,今天这么多好吃的我都没吃上。”徐国兴好像是听不懂她的话,灿烂地笑了起来,黝黑的眸子格外灵动。徐秀云见状,心里的抱怨不由得消除了大半,但仍然闷声道:“别以为笑就没事了,等你长大些看我收不收拾你。”

在笑声中,众人继续着饭局,有说有笑,好不其乐融融!酒足饭饱后,众人散去,开始忙活地里的生计……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徐秀云带着弟弟徐国兴在田间奔跑玩耍,灼热的太阳晒得姐弟俩满头大汗。距离徐国兴出生已经过去五年了,徐国兴也已经五岁,跟村里其他孩子一样,徐国兴成天在山间田里游荡,十分贪玩,这点让徐建国很头疼,这要是送去上学,也不知道徐国兴能不能学得进去,能不能学得好。

在地里忙碌的徐建国抬头喝道:“看到点路!别把你弟弟带沟里去嘞。”

徐建国旁边的妻子丁秀秀笑骂道:“娃儿又不是三两岁了,一天净是瞎操心。”

徐建国悻悻道:“还是注意些好。”

不待多时,日暮渐至,徐建国、丁秀秀夫妻俩收拾好农具朝远处扯了两嗓子,听到姐弟俩回声便将回家了去。田间阡陌,羊肠小道,少不了的是嘘寒问暖,没走两步,便是遇到正准备回家的三婶,背着硕大的背篓,背篓里装了锄头、镰刀等工具。

徐建国一个箭步上去笑道:“三婶,我来帮你背,今天我是两手空空,怪不自在的。”

三婶看到后面的徐国兴,小小的身体背着个大背篓,打趣道:“娃儿才五岁,就已经开始享儿子的福了嗦。”

一旁的丁秀秀笑着地回应道:“就是因为小,才要多锻炼锻炼。”

后面的徐国兴却是哭丧着脸大声道:“姐姐呢?姐姐也应该锻炼锻炼。”

徐秀云捏了捏小拳狠狠地说道:“你说什么?谁需要锻炼?”

徐国兴缩了缩头,“我我我,就我需要锻炼……”

不多时,回了家丁秀秀马不停蹄地奔向灶台,开始准备晚饭,她拾了两把包谷梗,熟练地摸到了墙上开凿的凹槽里的火柴,轻轻一划引燃了包谷梗,然后扔进灶坑里。

“妈,这个我会,我来帮你!”

徐国兴一溜烟跑了过来,抢过丁秀秀手里的吹火筒,嘴贴着一头,另一头放进灶坑里,只见他吸足了气,使劲一吹,刹那间,尘土飞扬,灰烬乱溅,刚刚燃起的火苗瞬间被熄灭了,丁秀秀气不打一处来,抄起旁边的木棍,还没等她动手,徐国兴就已经跑远了,只听见徐国兴大喊道:“刚刚爸好像喊我有事,妈,你先忙你的,我等会儿再来帮你。”

循着声音望去,徐国兴早就跑到堂屋里去了。丁秀秀叹了口气,只好放下手里的家伙,继续做起了晚饭。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丁秀秀张罗着一家子开饭了,徐秀云跑到堂屋里,搬了一张小桌子到明堂,又回去拎了两个小木板凳,又冲着厨房方向喊道:“弟弟,你搞快点,大家都饿着肚子呢。”

话音刚落小国兴端着一碗咸菜走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又跑去厨房端了一碗豇豆,最后是丁秀秀端了一锅稀饭走了出来,一人盛了一碗,众人便开始了宵夜。

“欸,我说秀儿,你这稀饭里是不是有渣渣,你这米没洗干净呀,这么好的粮食可不能这么糟蹋了。”徐建国轻声地说道。

不等丁秀秀回话,徐国兴抢答着说,“别人吃都没有渣渣,就你吃有,肯定是你脸没洗干净,掉了灰进碗里。”丁秀秀瞥了一眼徐国兴未曾接话,小国兴对母亲感激地一笑,心里想着差点又要挨揍了。徐建国下意识地摸了摸脸,看了看手掌,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徐建国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对徐秀云说:“国兴也到了该上学的年纪了,秀云回来帮家里忙忙活儿吧。”

徐秀云眼神稍微暗淡了一点,几丝晶莹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转,终归是没有落下来,她明白村里的规矩就是这样,家里经济条件有限,不可能供得起姐弟俩一起上学,同龄的女孩子甚至一天学都没上过,她算运气好的上了四年小学,她上学的时候五毛钱的学费都是一拖再拖,尽管她成绩优异,尽管她舍不得书上那广阔的世界,尽管她舍不得校园里活泼的伙伴,尽管她舍不得亲仁的老师……徐秀云最终还是哽咽地“嗯”了一声,轻轻放下了手里的碗筷,悄悄地往卧房里走去,徐建国望着徐秀云离去的背影一声叹息,却又无可奈何。

徐国兴见状默默地跟了上去。

“姐姐,不哭,国兴一定会好好上学读书的,以后给姐姐买好多好吃的。”徐国兴坐在抽泣的姐姐身旁,满脸心疼地说道。

徐秀云抹了抹眼泪,带着哭腔说道“你说话可要算话,咱们家可就你一根独苗,姐姐也不图你的什么好处,但是你一定要好好读书,以后好给自己找个出路,你要是读书不好好读,你看我替不替爹教训你。”

徐国兴握了握小拳头,坚定地说:“一定!我肯定能读好书!”

他真的好害怕,他害怕再看到这样因为他委屈伤心的姐姐,年仅五岁的徐国兴暗暗发誓绝不能辜负姐姐的付出。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在山间小路上,微风轻拂着野草,一滴滴露珠裹挟着泥土欢快地黏着徐秀云、徐国兴姐弟俩,徐秀云后面背着个大背篓,手里攥着一把大镰刀,在前面带着路。

徐国兴迷迷糊糊地说道:“姐姐,我都还没睡醒呢,这割猪草的事应该交给爹来做的。”

徐秀云咂了咂嘴,没好气地说:“等你睡醒,猪圈里的猪都给饿死了,爹和大伯今天要去奶奶家干活,中午咱们都得到奶奶家去吃饭。”

徐国兴兴奋地接话:“那应该又能吃顿好的了。”

“就知道吃,赶紧干活。”徐秀云嘴里不停咕噜着,手脚却也不慢,不多时一大背篓猪草便收割完成,回到家姐弟俩将猪草放进大胶盆里,姐姐拿了一把菜刀,来回翻剁,不一会儿徐秀云便觉得手有点软了,忙将徐国兴招呼了过去,又把沾满猪草的菜刀递给了他,嘿嘿一笑道:“你来,你来,我是女孩子,力气不够用了。”

徐国兴顿觉得受了欺负,委屈地说:“我年纪还小,才五岁,干不了这活儿。”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徐国兴又觉膀子火辣辣的,他忙捂着膀子带着哭腔:“能干,能干,我有的是力气。”

见徐国兴这般委屈,徐秀云又抬了抬手中的竹条,眼睛一瞪,吓得徐国兴刚到眼睛边上的泪珠赶紧缩了回去,不多时猪草全被剁碎,徐秀云生了火将猪草倒入锅内加水翻煮,最后拎着一桶子猪食倒进猪槽。

忙完这些,天已经大亮。徐国兴伸了个懒腰,赶忙对着姐姐说:“走啦,走啦,去奶奶家赶饭吃。”

徐秀云白了他一眼:“这才几点,就赶饭。”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领着弟弟一块儿往奶奶家走去。

徐秀云姐弟俩的奶奶家,离自家不远,约莫两百米,中间也就隔了三婶、大伯两户人家,从小姐弟俩就知道,爷爷奶奶不喜吵闹,用了一辈子的积蓄在这块荒地上,盖了间平房,平房旁边的小院子里种了些蔬菜,平房前面还有一块空地,空地边缘放了一口布满青苔的水缸,水缸被几棵李子树遮罩着,平房的构造也是极其简单,中间一扇木制大门,两边两扇小门便是它的全部。姐弟俩顺着石子路来到平房前的空地,正看见徐建国和大伯在摆弄两根巨大的木头,旁边还有墨斗、锯子、斧子等工具。

徐国兴好奇地打量着这一阵仗,却又不敢发问,只好悄悄对着姐姐说:“姐,这是在干什么?”

徐秀云回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又不关你事,你不是来赶饭的吗?问这么多干嘛。”

奶奶正巧出门看见姐弟俩,赶忙招呼道:“你两个小娃子,平时也不晓得来看看我和你爷爷呀。”

姐弟俩望着年过半百的奶奶,心里一阵温暖,从小爷爷奶奶总是会藏些好吃的留给他们,像是雪饼、薄荷糖、核桃,甚至是消食片等等好吃的都会留给他们。

徐国兴大步跑上去抱着奶奶的腿调皮地说道:“奶奶,这不来了吗,我和姐姐早就想来了,只是家里事情多,忙着了。”

徐秀云也是跑过去笑着说:“是啊,早就想来了的。”

奶奶笑着将姐弟俩领进了屋,姐弟俩坐在老式的木沙发上老实的等着,一般来说,这时候奶奶总有好东西给他们,果不其然,奶奶又从她那木箱子里翻出了几颗薄荷糖,悄悄地递到了姐弟俩手里,并且神神秘秘地交代道:“可千万别让其他娃儿看见了,没得几个,分不高的。”姐弟俩心有灵犀地点了点头,将手里的糖揣得紧紧地。中午时分,忙活了一上午的徐建国和大伯徐泽光也停下了手里的活,奶奶端了一锅面上来,一人分了一小碗,徐国兴对姐姐说:“过年了吗,居然有面吃。”虽然不多,但是众人却是吃得很满足。

一连几天中午都是在奶奶家吃午饭,徐国兴也是乐呵呵的。终于经过几天的忙活,活儿终于完成了,这天中午徐国兴发现,奶奶的平房前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巨大的木头和工具也都不见了,看来父亲和大伯的活儿干完了。一进堂屋,两口明晃晃的“大盒子”异常显眼,“忙的这几天,就是做的这两个东西吗?”徐国兴心里想着,虽然不知道这两口大盒子是什么,但总觉得让他心里怕怕的。

此后,这两口“大盒子”就被堆叠着放在了奶奶家的堂屋里,小国兴每次去奶奶家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但心里总会有种余悸的感觉。听母亲说人走后都会睡在里面,然后被埋在深深的土堆里,徐国兴疑惑地问道:“我们在这里生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走呢……”

丁秀秀笑而不语,只是拍了拍徐国兴的小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