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灵

易北（2021）：我在老家后山上被陨石砸了，然后醒来就回到了六年前。而且身体里的灵魂不止我一个，居然还有六年前的自己！你问我怎么回事？我觉得这应该是一场梦，现实的我正躺在病床上当植物人。但这个梦也挺美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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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透过竹林间的缝隙，洒在被竹叶铺满的山路上，时隔一年多，易北走在曾无比熟悉如今却略显陌生的山路上，心绪万千。他许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幽静了，在鲜有人会经过的山路上，只会存在时不时吹过的风声，以及竹叶被它摇动的“沙沙”声，而这种声响只会让人觉得更加安静。易北害怕这种安静，自从父母在车祸中意外去世后，他美好平凡的生活就全被打破了。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正好从大学毕业，起码不用担心没法养活自己。他故意去远方的城市找了非常辛苦的工作，每天都加班到很晚才回家，他刻意让自己置身在人多嘈杂的环境中，并用工作的劳累来遮盖掉自己的胡思乱想——不这么做的话，他觉得自己会被这残酷的现实给击倒。

距离父母的葬礼已经过去两年多了，那之后易北一直没有回过老家。几天前他因为过度劳累病倒了，在病床上接到奶奶带着哭腔求他回来休息一段时间的电话，终究还是心软了。

也许是该回去看一看了。

此刻，他站在老家后山的山路上，一幕幕往事随着风蹿进脑海，悲伤的情绪也随之慢慢累积，就在这悲伤即将爆发的那一刻，易北突然听到了音乐声。在方圆几百米都看不到人影的竹林，响起了叮叮咚咚的音乐，而且这声音仿佛是从内心响起，不像是任何人造物能发出的。话虽如此，易北还是点亮了手机确认了下，排除了自己手机突然发病的可能。他跟着音乐朝山里的更深处走去，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宽阔地带。在这个由竹林环绕形成的广场中央，有着一颗发光的小树，在看到它的那一刻，易北无比确信，声音是从这里产生的。易北正想凑近小树仔细调查，竹林的上空又突然在此时发出巨响，易北循声望去，看到有一团火光从天而降，并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朝着他在的广场下坠

“……陨石？”他低声呢喃了一句，一时间也不知是没反应过来，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就那样呆呆站在原地，注视着“陨石”的坠落。

也许，这样也挺好？

起码…这死法挺浪漫的？

“陨石”不偏不倚地砸落在这个竹林广场，易北也随之失去了意识。

易北猛地睁开双眼，看到了面前堆满书桌的各种试卷，他的手里还握着水笔，数学卷上的题目也刚解了一半。我居然做着题睡着了？不应该啊，我睡眠质量还没好到这种程度，平常学习也没那么用功……虽然做着题不知不觉睡着是经典影视剧桥段，但现实总归还是没有那么多不知不觉的。易北还在奇怪着，又在此时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心声。“这…是天堂么？”然后他望着面前的数学卷子，“天堂怎么还有数学卷的啊？”

怎、怎、怎么回事，谁在讲话？易北环顾了自己的卧室，没有发现人影，而且说是声音也不对，确切地说，是有不属于自己的想法在自己内心不断地冒出来。难道，我刷着题，刷出人格分裂了？人格分裂是这种表现形式么？数学题是这么危险的东西吗？易北一时间有点恐慌，各种奇怪的想法涌现了出来，明明待在空调房，冷汗却止不住流了下来。

“你是谁？”“那边”突然传来一条想法。

你还问我是谁，我还想问你谁啊，突然闯进我心里……呃，这话好像怪怪的，突然闯进别人灵魂里。

“我是易北。”

你是易北？我才是易北！

经过一段时间嘈杂的内心想法的交锋，两边突然都陷入了沉默。“易北”开始观察周遭的环境，原本的易北能感觉到，是那一边在操控着自己的目光！他居然……能控制我的身体？易北开始觉得事情很不妙，齐天大圣那么厉害都没法向别人证明我是我，自己要是被夺舍了不就完蛋了？

“嗯…问你个问题，今年是几几年？”不久后，那一边率先打破了沉默。

易北不知道他为什么问出这个问题，但还是老实在心里回答：2015年啊。

另一边又沉默了，然后他再次操控身体，拿起了旁边桌上放着的手机，手机屏幕很小，放在手里感觉很不习惯，但这确实是六年前自己用的手机。他还能从屏幕反光看到略显稚嫩的自己。“呃，密码是多少来着。”盯了锁屏一会儿，他才想起这会儿的手机普遍没有面部解锁功能。

你不是自称易北么，怎么这都不知道，还有未经允许别私自操控我的身体啊！

另一边没有理会质问，想了想开始键入记忆中的数字，两次失败后，他还是解开了密码锁，解锁后立马打开了日历，正如“易北”所说的，日历上赫然显示着2015年，6月5日。

他居然真的解开了？这个密码基本没人知道，他难道真的是我？那我又是谁？目睹了这一幕，原本的易北进入了经典的哲学思辨环节，另一边对着日历上的时间出了神，没有任何回应。

“嗯…暂时，听我解释下吧，应该会有点长，我来自2021年……”在一阵沉默过后，那一边开始传递自己的想法。

接下来，“易北”把自己“穿越”到这里之前发生的事，以及近两年自己的一些遭遇都在脑海回忆了一遍，为了让过去的易北相信，他还展示了不少只有自己会知道的事。不过其实这是多余的，因为过去的易北能够从未来的他的叙述中感受到真实的情绪波动。

“……大概就是这些了，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相信我？”来自未来的易北小心翼翼问道。

易北还没从一连串的事件中缓过来，沉默了一会儿后才在心里回道：“我相信你。没想到我们家会遇上这种事。”看到车祸的部分，易北从中真切感受到了那种悲伤与绝望，这不是轻易能编造的。“呃，你也知道我，哦不，我们，我们小说也看了不少，虽然很诡异但也不是说不能接受。退一万步来说，我的脑海中出现了另一个声音是事实，比起是我人格分裂了，或者是被不知名生物体占据心灵这些猜测，还是未来的自己穿越到了现在的身体听起来比较安全，起码你不会害我……不过，我确实有不相信的东西了……”

“是什么？”

“科学”。易北郑重回答

“……呃，确实。”来自未来的“易北”沉默了一会儿，又再次缓缓开口，“可能没有必要，但我还是想确认下，我们爸妈……还活着吧？”

易北感受到那种忐忑和期待混杂的情绪，认真回答：“嗯，他们好好的，现在这会儿还没下班呢。”

听到回答的一瞬间，这两年多的回忆在易北眼前快速闪过。在得知他们车祸消息时候的那种震惊无言，和反应过来之后的绝望和哭喊，在葬礼时候的麻木，两年多强迫自己投入工作的劳累，和时隔两年回到家里后的一点点释然，这些情绪一并出现，搅动着易北的内心。而此刻这些情绪又被悲伤后的安心逐渐替代，易北的泪水瞬间决堤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地滴落下来。这是一个父母还健在的世界，哪怕这是一个梦，易北也不想醒来了。现在的易北体会到另一边传递过来的强烈的情感，也没有说什么，沉默着，任由未来的他释放着情绪。

“对了，我们应该怎么称呼对方？叫你易大北么？相对的我就叫易小北。”当下的易北提问。在未来的易北舒缓完情绪后，他们俩人交谈了很多，和自己对话是一种什么体验？虽然大部分人肯定都做不到，但想也知道这会是一件有趣的事，毕竟对面是一个能够完全理解你的人，是和你最相像的存在。此刻两个易北就体会到了这种奇妙的喜悦。但易北觉得虽然都是自己，还是有做一定区分的必要。

“…易…大…北，这名字是不是有点……为什么想到这茬？”

避免混乱嘛，再说了，哪天我们要是把自己的经历写成自传，读者会混淆的。

“自传可还行，我觉得大家只有可能把它归类为烂大街穿越小说。”易北说道，“或者变成《易北自传——精神分裂病人的奇妙世界》……我觉得你可以直接称呼我易北，我就叫你易小北，这样不是皆大欢喜？”

明明我才是被“夺舍”的一方，怎么我还把名字让出来了。易小北感到疑惑，但想了想这个问题也没那么重要，算了算了，就这样吧，易大北确实难听了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的自传是什么乡村文学。

“你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自传，还真是牺牲了很多啊……”

随后易北和易小北讨论了很多关于这一次“穿越”的猜测，但因为没有其他信息，根本没法得出什么有效的结论。只有一点可以确定：不管怎么样，先回易北遇到“陨石”的那个后山竹林看一看。

“但在此之前，作为过来人，我觉得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易北严肃地说

嗯？是什么？听到易北认真的语气，易小北有点期待又有点忐忑地问道。

易北朝着眼前的卷子努了努嘴，“没看错的话今天是6月5号吧，虽然现在发生的事太过奇异无法让人相信，但我们暑假还有大把时间去调查，眼下还是高考更重要。可别因为这事，耽误了我们上好大学。”

噢！易小北恍然大悟，因为事情实在过于突然，他都忘记高考这一回事了。哎？等下……那我们不是无敌了，你是未来人啊！而且我们现在等于有两个脑子，这不是可以一起解题了么，预知未来加双核运算，哇，我感觉清北大学已经在向我招手了！易小北想到这些，难掩内心的喜悦之情。

“……呃，首先，已经过去六年了，我半道题都不记得了。哦不对，我还记得作文题目，虽然好像也没有那么有用……再有就是，以我一个大学毕业生的脑力，无法胜任做高考题这项艰巨的任务……尤其是数学和理综。”易北立马给易小北泼下两盆冷水。

你们大学生怎么回事啊，完全不学习的吗？

“恭喜你，还真说对了。”易北面不红心不跳地答道。“这样也好，哪天写自传我们能说，虽然大学生易北掌握了丰富的知识，可以帮助易小北轻松考入清北大学。但这种行为终究有失公允，于是坦然放弃。易小北也表示会勇敢面对高考。两人有着良好的道德自觉，以亲身行动贯彻了“慎独”二字——嗯……不过语文和英语我还是可以和你一起看看，顺便帮你检查几题，主要是我的突然出现，难免对你造成了一定干扰，起码不能因为我反而导致高考分变低了吧！”易北自说自话说服了自己。同时他也挺庆幸，如果他是正常穿越到参加高考的前两天，那他会当场崩溃的，以自己现在的水平，怕是连大专都没得上。还好六年前的自己也安然待在这个身体里。这么一想，那些灵魂穿越回过去的作品岂不是变相抹杀了过去的自己？毕竟随着时间的沉淀人的想法和兴趣是会变的……易北决定不再细想这个问题，以免破坏自己以后阅读网文的体验。

行吧。易小北叹了一口气，都说什么事都要靠自己，没想到，连自己也靠不住。他见易北一言不发，只能继续埋头做起题。

没想到，比起确实发生在眼前的令人费解的灵异事件，我会更在意高考这么现实的事情。也是，除非地球过几年就毁灭了，不然我还是要为了自己今后漫长的人生做一定打算，哪怕是精神分裂患者的人生……易北默默想道。

呼，总算刷完这张卷子了，晚上就放松下吧，不学习了。埋头做了半小时卷子后，易小北长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喂，易北，你还在吗？

“在的在的，辛苦了。”易北答道。

你刚才是一直放空自己么？我一直没听到你传出任何心声。易小北问道。他还觉得是自己的精神分裂突然治好了。

“是么，那看来是有效的。我并没有完全放空自己，不过为了不打扰你我有在刻意不让自己想出声来。哈，这么说还挺奇怪，什么时候想事情也有声音了。”易北回答。

这样啊，只要刻意去控制自己，可以让心声不传达出去啊。易小北感觉轻松了一点。那看来我们还是能拥有彼此的小秘密的嘛！

“我觉得挺难的，因为你很难做到时刻都控制自己让某个想法不被对方知道。目前唯一的好处，大概是你高考时候不用听我在心里开演唱会了，不然一场考试我可以从2021唱回1999……”

易小北刷着手机，俩人继续在心里有一句没一句地交流着。和易北之前思考的一样，他们虽然都是易北，但年龄的差距还是让他们的想法产生了些微的不同。所以他们并不是在和完全一致的自己对话，更像是和一个各方面想法都和你比较契合的老朋友聊天，时间也就在这种愉快的讨论氛围中迅速流走。外面的太阳逐渐变得不再刺眼，原本安静的小镇也陆续响起了下班人的交谈声和脚步声，电瓶车、汽车也在各家门前呼啸而过。这时易北爸妈的交谈声也在家门前响起，伴随着咔哒的声响，钥匙插入门锁，门开了。听到这个熟悉声音的瞬间，易北的眼眶瞬间又湿润了。我的爸妈确实都还健康地活着。而他们现在，就站在大门口！易北的脑中又浮现了无数的回忆场景，但它们对易北接下来的动作没有丝毫影响——他迅速起身，超大门方向奔去。

“哟，怎么了，跑这么急。”易北妈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易北跑出来，提了提手里刚买的菜，“今天的晚餐保证很丰……”她话还没说完，易北就抱了上去，眼泪再次决堤。

“怎么了这是？”易北妈有点没反应过来，但感受到儿子激动的情绪，还是拍了拍他的背，温柔地说道，“是压力太大了吗？没事的，考不好也没什么关系，人生还长着呢。高考不是唯一的出路。”

一旁的易北父亲笑笑：“有你这么安慰人的么，咱家儿子么，那肯定可以考好。儿子，别怕，区区高考，随随便便就拿下了。”

易小北面对这个场面，稍微有那么点尴尬，刚才的哭泣总归没人看到，现在在爸妈面前真情流露还是有点害羞。但体会过易北的不容易，这点无关紧要的情绪就被冲散了，他什么也没想，让易北安静地体会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感动。

等到了晚饭点，久违尝到母亲做的菜的易北又感动得稀里哗啦的，还好易小北及时掌控了身体的主动权，才不至于让自己在高考前一天晚上因为过于感动饿了肚子。

“能回来真好。”深夜易北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稀稀拉拉点缀着夜空的星星，在心里这样想道。“啊，我还要跟你说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易小北有点疑惑。

“对我来说不管怎么样，能再见到爸妈，什么都值了。不过对你不是这样吧，毕竟好好的内心世界突然被人闯入了，尽管那个人是自己，但想必也不好受。”

“你这就想太多了，”易小北说，“这又不是你选择的。再说了，要是你不来，我五年后不也会和你走向相同的命运？这种未来，我可不想要。别说讨厌了，我感谢你还来不及。我懂你，我的缺点之一就是太在意别人的想法。”

“嗯，也是。”易北觉得安心了不少，“就是不知道五年后是不是真的能规避掉爸妈的死，万一真的有世界线的收束……算了，先不考虑这么远的事。早点睡吧，后天还要考试，我们的未来靠你了。”

“已经有点睡不着了，你还给我增加压力。”易小北撇了撇嘴。

“没事，就算考砸了。虽然我没记彩票号码，但我还记得基金什么时候会涨。”易北笑了笑，“听一些同事聊了不少，印象深刻。噢还有世界杯赌球也是个出路……”

“好欸，不劳而获万岁！”父母饭桌上的打气虽然诚恳但实际起不到太大作用，易北这个未来人的承诺真的让易小北轻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