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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传!

类别:玄幻奇幻|字数:13W|作者:作家22UR8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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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看瞧一瞧啊,王书圣最新的书法作品啊。”

“老爷子,王书圣最新的书帖,可有兴趣?您看这行书,清新隽永,风姿洒脱。要不您看这副,筋骨老健,方正大气?哦,还有这幅草书,笔走龙蛇,奔腾放纵?”小贩手里捧着书帖,笑眯眯的说道,“我看老爷子就是个文雅之人,比不得那些粗人见识短浅。这些东西可是保值的,要哪天这价钱涨起来,那您啊,可就赚大发了。”

南方的春雨最是淅淅沥沥,暮冬已过春天已经来临,这些日子的雨带着丝丝寒气,洒在小镇的青石板上,感觉地面都冷了几分。但这挡不住南方人民的热情,雨停过不多时,街上已满是赶集的人,买菜的,卖水果的,卖肉买米的,还有卖各类玩具饰品杂货的,都在街边搭起避雨的小棚子下不断吆喝,就连怕水的书画摊子都振作了起来。

“要不,您再看看?”小贩急切的问道。老爷子微笑着摇摇头,继续沿着青石路前走去。

“老爷子买猪肉吗?”刚没走几步,屠夫摆弄着砧板前的几块切好的肉,“上好的新鲜猪肉,您看,这一块清新隽永,这一块风姿洒脱,再看这一块真的是筋骨老健。”屠夫乐得起劲,拿起刀又麻利的割下一块,“您看,这块方正大气,货真价实的方正大气!”屠夫扯起嗓子往刚才的小贩的方位喊道,小贩脸上满是不悦:“粗俗!”。

屠夫没有理他,传过头一脸兴致盎然:“老爷子,要不看看这最后一块,您看这块......”

“笔走龙蛇,奔腾放纵!”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从旁边伸出,瞬间抄起案板上的猪肉,随即飞奔而去,钻入了不知名的巷子里。

“唉唉唉!”屠夫朝着那飞奔的方向喊道。

屠夫转过身来不好意思的笑道:“您看这笔走龙蛇,奔腾放纵没了。”看着那道飞奔的小小背影,想着不知什么时候从自己身边窜出来的小手和稚嫩的喊声,老爷子有些惘然。

“没吓着老爷子吧,大过年的就当做是破财消灾了,”屠夫脸上的笑意并没有随着猪肉的消失而消失,“不知您中意哪一块?”

“哦...我从外地来的,到这来走走,肉还真的用不着,”老爷子摆摆手不好意思道,“倒是想问个路,这哪有客栈,我想寻个住处。”

“哦,这样。顺着这条路往前,那有一家新的客栈,宽大舒畅,只是价格有些贵。”屠夫指着前面那条路说道。

“贵点倒是没太大关系。”

“还有一家多年的老客栈,在新客栈后面走上一小段就是了。以前这镇上仅此一家,许多年了,大家认得,服务甚是妥帖。”

“多谢多谢。”

“诶,老爷子,”屠夫止住老爷子,“我呢,还是建议您去旧的这家,那家用的是我家的猪肉,保管新鲜!”

“多谢多谢。”

南方的冬天寒气逼人,小镇依山傍水而建,空气中的水汽十分充足,行走的路人虽然没有穿着粗厚的棉袄,但都裹得严严实实,生怕湿气透入骨髓。江南烟雨寒峭,但却不据人千里之外,别有一番滋味。

不多时,老爷子看到了先前屠夫所说的客栈,那客栈用朱红漆了柱子,深黑色的牌匾上鎏着几个金色的大字。看着很新,分明就是屠夫口中所说的新建的客栈。远远望去,那红黄两色十分出挑,与小镇青绿淡雅犹如墨色山水的氛围完全不同,里面装潢也是看着十分的华丽高贵,并且这客栈的高度在旁边浅浅的房子的映衬下显得有些突兀。在这青灰色的水墨画中突然耸出一抹朱红,老爷子笑着摇了摇头。

老爷子继续走下去,想看看屠夫口中那间老客栈。没走出几段路程,又有一件客栈立在远处,与之前朱红色不同的是,客栈并没有上漆,而是裸露出木质的纹路,岁月斑驳,显出灰棕的颜色,倒是和边上的灰色的青砖融为一体。老爷子踏上石阶,里面的客人比之前那家华贵大气的只多不少。老爷子惬意的笑笑,走进了客栈。

掌柜的看到来人,停下手中噼里啪啦的算盘,笑着问道:“客官是住店啊还是打打牙祭。”

“哦?你这价钱如何。”

“老先生笑话了,这镇上也就两家客栈,我们这家可真的是最便宜的了,不管是吃食还是住宿,虽然我们看着有些寒碜,但我们实在,不信客官可以打听打听。”掌柜的笑了笑。

“那是自然。”边上的人回应道。

老爷子看看周边的人不少,再想想先前看到的,觉得此言不虚。

“客官是要住几天?我这可以安排上好的房间,保证干净整洁。”

“小住几天吧,到处看看。”

“好咧,这就给您安排,小二!带贵客楼上看看。”

“啊,不用了,先给我来几个小菜吧。”

“好咧好咧,给您上几个本地的招牌。客官这坐,先喝喝茶歇歇脚,菜马上就来。”

老爷子坐下,掌柜的给斟了茶:“有事吩咐。”就一旁继续算账去了。

老爷子看着周边坐着的人,有的没的聊着家常,也有高谈论阔的,桌上也就是几壶茶或者几壶酒和些下酒菜,像他这般要烧菜吃饭的倒算少数,想来都是本地人。

小镇上能聚人的地方不少,当然最受欢迎的当然是这些客店,农忙过后或是赋闲时,点壶小茶小酒,配一个下酒菜,倒是消磨时间的好去处。

小镇不似那些大城市的人每日为了生计发愁,能有赋闲时光当然最为轻松愉快,不多时,饭菜也上桌了。老爷子边吃边听着旁桌的谈资,心情也放松下来,心想这着实是个养老的好地方。

掌柜的停下手中的活计,做到桌边。

“怎样,老先生,本店的饭菜可和您的胃口。”

“不错不错,是有一番风味,这猪肉就十分新鲜。”

“那就好,我还怕这不和您胃口,听您口音不像是本地人,生怕您不喜欢。”

这南方的饭菜和北方可不一样,和北方的鸡鸭猪牛羊不同,这边可是什么都敢往桌上端,什么小猫小狗小鸟小蛇,田鸡田鼠,甚至什么蝗虫蚂蚱,那可真是不敢消受。

“年轻的时候还是去了不少地方,吃了不少东西,您这地方的东西还挺不错的。”

和北方的大盐大油,加许多调料佐味不同,这边饮食讲究吃什么是什么,饮食清淡为主,当年被南方朋友说不懂吃食,跟他赌气一定要戳穿他天大的污蔑,可是因为这寡淡的口味吃吐了不少,不过也因为这个开始品尝到了许多以前在重油辛辣中从未曾感受过的味道。

“那可不,这都是当天最新鲜的菜叶子,可清甜了,城里可是买都买不到的。”

“老先生还是喜欢游历的人,不像我们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为个生计忙上忙下,也只能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过我们这地方没什么特别,穷乡僻壤,没啥可看的。”

“这地方不差,是掌柜的话说差了。”

“老先生哪里人啊。”有人好奇问道。

“我从唐国来,自年少时就许久没到这了,春节刚过抽了个空来看看,回忆回忆年少时的样子。”

“唐国?”掌柜的瞪大了眼睛,“呼,那可真是贵客啊,这是真够远的,要我说这镇上一年都来不了一个别的地方的人,更别说唐国了。”周围的人听到唐国,也都纷纷转过身来,看看这个远道而来的外国人。

“老先生唐国哪人啊。”

“唐国都城来的。”

“都城!那个唐国的都城?”

客栈里一片哗然,“骗人的吧。”不知是哪一桌客人爆发出来的惊呼。

客栈掌柜朝着那边没好气的说,“老先生像是骗人的人吗,我做掌柜的这么多年可是半点没看出来,”转过头说,“老先生别见怪,乡下人,也就那点见识,您别往心里去。我们这偏僻,自己国家都城的人都没见过几个,别说都城了,就算这个地界的城市都没能去过几次。”

老爷子摆摆手表示自己不会往心里去,继续吃着剩下的小菜。但是边上的人登时来了兴趣,自己国家都城的人都算是个珍稀物种,更别说那个遥远且强大的唐国了。

“唐国冷不冷啊。”又有人好奇。

“算不上特别冷。”

“诶哟,这么北还不冷啊。”那人不信。

这个问题老爷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两方冷起来的感觉还真的不太一样,寻常北方人总是以为南方四季温暖如春,要在以前没来过这里还真的打死不相信,南方的冬天也这么的阴冷难耐,这温度都还没到零下,水都没结冰呢,怎么就好意思说冷呢。相对的,北方那零下的温度在南方人看来更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这零上都不得了,零下那还不冻死一片一片的人呐。

“冬天那得穿很多件大棉衣吧,不穿多点可怎么受得了,都零下好几十度呢。”

“那可不,人家冬天的大棉袄都是特殊的材料制成的,要不然这么冷的天哪挨得住。”

“那是些什么材料。”

“那肯定是特别的,你看什么貂皮大衣啊,什么羊皮大衣啊,虎皮大衣啊,你看北方有什么动物,就用什么材料呗。不还是有什么雪狐,雪豹什么的。人家穿的鞋都还是鹿皮的。”

“那得花多少钱啊。”

“那肯定是好多钱,那些人钱可多,可不是我们这些穷人花得起的。”

......

一有了新鲜的话题,客栈里的人就开始自说自话起来,可不热火朝天。

“其实也就外边冷点,冬天屋里没这么冷。”老爷子解释道。

“人房子的墙壁都比我们这里厚个好几倍呢。”

“那不得贴好多青砖。”

“那不然等着冷死呐,还有人家这屋顶都是密封的,可不像我们屋顶上还有瓦片,瓦片房冬天可不漏风吗。”

老爷子想我们那房子也是有瓦片的啊,不过看他们七嘴八舌的很有意思,也没深究。

“我们家那房子漏风,刮风的时候呼呼的吹,是得找个泥瓦匠来看看,冷得直哆嗦。”

“这么说我家也是,你什么时候请的人到我家也看看。”

“到时候招呼你。”

“别说你们家了,就说说就算房子封严实了,那不还是冷嘛,难不成家里还有个太阳。”

“那哪成啊,那后羿得射得有多累啊。”

客栈里爆发出一阵欢乐的笑声。

“人家家里是有暖气的。”

“暖气,是个什么东西。”众人疑惑道。

“暖气嘛,当然是暖和的空气啦。”

“嗨,瞎说,大冬天的哪来暖和的空气。”

“诶,这要来暖气啊,方法可多着呢,熏炉知道吧。”一个高瘦男子说道。

众人摇摇头。

“熏炉啊,一般都是大户人家才有,有大有小,大的呢有这半张桌子这么大,上面罩着个熏笼,能有桌子这么高,做得十分精致,当然价格也是十分的贵,夏天时候做个装饰,冬天的时候就在底下放些木炭.......”那人接着说道。

“嗨!”有人打断道,“不就是个木炭盆子吗,桌边的这个不就是。”那人指着客栈地上的铁盆说道,“说得天花乱坠的。”

“那是有钱人的说法,大户人家的木炭盆子能叫木炭盆子吗,没见识。人家还有小的木炭盆子能拿在手上的,那叫手炉,可精致了,能卖不少钱。”

“要说那个什么什么熏什么炉,我看还真有,就在那家新客栈里,我之前去过看那东西还挺精致的,还有些好奇,走进看不过就是装些烧着的木炭,跟我们家的那破盆也没什么区别。”

“那家新客栈是可莫老爷家开的,怎么说也能算是个大户人家了吧,里面东西金贵着呢,弄坏了可赔不起。”

“但要这么说,北方人取暖跟我们也没什么区别嘛,不也是烧煤烧炭吗。”

众人望向老爷子。

“不!”众人转头,又是那个高瘦男子,“那当然还是在家中烧柴火。”要是说着客栈里的人能自问自答的唱出一台戏,这高瘦男子就一人能唱两台戏。

“烧柴火也不怕熏着。”

“就是,这木炭没烧透都能熏着,更别说柴火了,那屋子不都被熏黑了。”

“那不一样,有钱人家在客厅的一面墙上砌个大炉子,底下烧着柴火,上面盖个长长的烟囱,那样烟不就到屋外了吗,那东西叫壁炉。”

“那,一个冬天得烧多少柴火啊。”

“有钱人家才不在乎那点钱,你那柴火值几个钱。”

“我倒是听说北方人是烧炕的,就是用砖土做的床,床底下烧火,冬天睡在上面可暖和,不是有句话,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吗?”

“没错,”高瘦男子接道,“在北方,煮饭的灶台和炕口是相连的,煮饭时烧的柴火的烟和热啊,就顺着进到炕里,可谓是一举两得啊。”

“这个可以啊,”边上一人说道,“家里也这样弄一个,我那床半夜冷醒我好几次。”

“得了吧,弄不好做饭的时候烟就直接从你灶口来,暖气倒是真有了。”

“说不定呐,房子都烧着咯。”众人笑道。

一点取暖的小事都能聊个大半日子,老爷子听着他们说东说西觉得十分有趣,这些人每天都是这么欢乐。

坐在一旁的掌柜问道:“老先生吃得还算满意吧。”

就算吃得不满意听的也满意了,老爷子笑道:“要是每天都能像今天这样吃的开心,倒是不虚此行了。”

“唉,我们这穷乡僻壤的,也没有什么东西,就几片肉和几片菜叶子,也没什么好东西能招待的了。”掌柜叹道。

“要我每天山珍海味每天粗茶淡饭,那我肯定粗茶淡饭,每天都吃那么好那谁受得了。”旁边一人接道,“胖成一头猪!”

“你又哪里晓得什么山珍海味,你晓得?你吃过?又不是什么路边的野菜,水里的泥鳅。”

“我们这不也有些好东西,要不附近城里的人闲得慌,三天两头来我们这里吃些野菜泥鳅。”

有一边桌的人突然问道:“这在唐国,一碗粉多少钱。”

“那里人吃面食,不吃我们这的粉。”

“那,一碗面得多少钱。”

老爷子想了想:“30文吧。”

“30文?!!!!!”众人惊呼。

“那得是加了鲍鱼吧。”

“也可能是鱼翅。”

“还可能是熊掌呢。”

“就一碗普通的牛肉面。”老爷子答道。

“一碗牛肉面30文钱?”大伙瞪大了眼睛。

“这是抢钱吧。”

“骗人的吧。”

“不敢相信。”

“光吃饭就吃死个人了吧。”

“怎么能用你们这些人的想法去衡量呢,”高瘦男子说道:“那边物价高,但来钱也快啊。”

“那我也吃不起,就一碗面30文钱,那吃个菜不得更贵,真是要了我的老命。”

“老先生您猜猜这桌子上的三道菜得多少钱。”坐在一旁的掌柜问道。

“这个真猜不出来。”老爷子尴尬的摇摇头。

“也就30来文。”

客栈内的人并没有因此止住天马行空的话题,接下来不是些什么东家的粽子就是西家的糍粑,都想纷纷邀请远道而来的老先生去自己家尝尝鲜。正值客栈内聊得火热之际,四个腰间带着刀,穿着官服的人走了进来,客栈顿时鸦雀无声,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四人走到中间位子坐了下来。

“几位要些什么。”掌柜忙来招呼。

“一壶酒和一碟花生。”为首的一人喊道。

“差大哥辛苦了。”小二拿起肩上的毛巾给擦拭了桌子,上了一壶酒和一碟花生米。

官差几人就着那一小碟花生米默默的喝起酒来。

之前客栈还像一口沸腾的锅,现在却成了一潭死水。

几人一口一口的喝着闷酒,客栈里只能听到酒壶和酒碗砸到桌子的声音,小二伺候着四人在边上不停地往碗里倒酒。

气氛凝固得像一堵墙,边上原本有说有笑的客人时不时的侧过目来若有若无的看着这几个不速之客。站在中央的伙计心里发毛,心想着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目光的包围,旁桌点个菜也好啊。

“怎么了怎么了,干嘛呢你们,见了鬼似的。”为首的官差喊道,但没有人回应他,气氛还是一直凝固着。

“刚才不还好好的。”官差咽下一口酒,喃喃自语道。

“要不要来两个菜?”掌柜笑脸相迎。

“不用,吃不下。”安静的空气中依旧只是倒酒声和酒碗乒乒乓乓的声音。

突然为首的官差重重的锤了一下桌子:“妈的,大过年的,你们就合起伙来膈应我们,都是邻里乡亲的要不要这样,至于吗,啊?”

“哼。”不知是哪里传来的不屑。

“你们倒是说句话啊,这么你了,吃你家大米了。”

“就是吃我们家大米了,有些人就是别人不给,他就学会抢了,学的嘛快。”是那个高瘦男子。

看那为首的官差沉默不语,高瘦男子追问道:“你也倒是说句话啊,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这,我这哪有抢,你可别胡说八道。”官差急道。

“人家不给,你就赖在人家家里不走,你说这不是抢,你倒是给我造出个新词来。”

“我也没把人怎么地,也没碍着谁啊,怎么到你嘴里就这样。”

“哟,大过年的,几个官老爷,穿着一身官服,手里提着刀,挨家挨户拜年啊,别人都是往外送东西,你们是去拿东西,拿别人家米,拿人家面,拿人家小孩压岁钱。人挨家挨户贴春联,放鞭炮赶年兽,年兽是赶跑了,没想到来了衣冠禽兽。”

“你不要在这胡说八道,那是收税,收税懂吗,交粮纳税人人有责。”

“哼,收税?大过年的交的哪门子税啊,秋收的时候余粮给你了吧,冬至都过了这么久了,给不齐的乡亲该给的也早就给齐了吧。老子自打娘胎里就没听说过过年要交税的。”

“那是上头交待的,你又懂个屁。”

“我当然不懂,我又不是你们这些当官的,我只知道春节是阖家团圆的时候,当然也是民脂民膏最肥的时候。”

“再来一壶。”官差气得拍桌子,一旁小二吓了一跳。

“搜刮完了民脂民膏来客栈买酒喝,真是有滋有味,怪不得谁都想当官呢,底下的狗都这么威风。”

官差站起身来,对那桌喝道,“张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用的是老子自己的钱。我是什么人,要用别人的血汗钱来喝酒?”

“谁知道你用的是谁的钱。”那高瘦男子不屑道。

“坐下坐下,有话好好说嘛,别这么大火气。”掌柜的连忙化解气氛,“收租子嘛,也不用这么急不是,等过完了年再收嘛,对大家都好。”

“这是急差,我何尝不想过完了年。”官差灌了一口闷酒。

“这是为什么要这么急啊。”掌柜追问道。

“十万火急啊,县太爷亲自吩咐的,收不上来大伙都没法过节。”官差悲伤的揉了揉脸。

“倒是为什么要收租子啊。”一旁的人也终于开了口。

“不知道。”另几名官差摇了摇头,他们只是执行命令。

“你们就没问问你们老爷?”

“老爷没说,我们也不好瞎问。”

“我看呐,就是急着收集钱粮来巴结上司,要么就是这个禽兽要巴结老婆。”高瘦男子指着为首的官差不依不饶。

“你少说两句。”掌柜道。

“我要巴结老婆?就数你这种软骨头才要巴结老婆。”官差高声喝道。

“好了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掌柜不耐烦道,“你们再这样子就多收你们酒钱。”

两人顿时无话,掌柜过来安慰道:“大过年的,邻里乡亲的都不容易,你下次去就客气点,好好说话大家都能理解的。”

官差没法回话,抱着脑袋叹着气。

“你稍微平复一下,别一脸煞气的,这样更不行。”掌柜劝道。

官差点点头,喝了口酒:“你们刚才有说有笑的聊什么呢,能不能跟我说说,让我也缓口气,这样下午工作也好做些。”

“哦,这个啊,客栈来了个唐国的老爷,大伙觉得好奇就抢着问了好些问题。”掌柜解释道。

“唐国的老爷?”

“诺,就是这位。”

老爷子微笑着做了个揖。

官差抱拳回礼。

“这倒新奇啊,唐国的老爷还会来这穷乡僻壤。”官差有些不信。

“到处走走”老爷微笑道。

“可惜啊,我们这没啥好走的,也没啥可看的,怕不是被哪个无良商贩给骗来的。”官差笑笑。

“前些日子下了点雪还有些看头,不过现在已经没了。”有人说道。

“我们这几十年都没下过雪,上次下雪还是我小时候呢,那时候才多大啊。”

“有生之年还真想去北方看看雪,听说那边都是鹅毛大雪,能堆雪人打雪仗。以前都是在书上听说过。”

“前些日子的雪也才这么点大,捏个巴掌大的雪人都能把大伙乐着。可把孩子们高兴坏了。”

“老先生不是北方的吗,那肯定见过不少雪。”掌柜问道。

“雪自然是见过的,不过今年的雪比往年大上许多,只是没想到到了这里还有雪。”老爷子回答。

“那是老天爷可怜我们这些没见过雪的乡巴佬,所以降场瑞雪下来让我们开开眼,老天爷可是好心人。”一旁的人闷了口酒。

“于这里可能是好事,可是也苦了其他人。”老爷子叹息。

“怎么说?”掌柜疑惑道。

“这是百年一遇的寒流,到了你们这最多下点小雪,但再往北一点的地方就是几十年一遇的大雪灾,庄稼颗粒无收,大路封冻,饿殍遍地啊。”

“这......”大伙面面相觑,刚刚还为下雪的事情高兴,现在却觉得自己是围观刑场杀人取乐的观众,一时间客栈里沉默了下来。

“我想这位差大哥挨家挨户收租跟这场雪有关。”老爷子补充道。

“难道说......”掌柜若有所思,“是要筹粮赈灾?”

“赈灾,赈灾中央拨款不就好了,我们这些小地方哪里有银钱赈灾,喂饱自己都来不及。平时可瞧不起我们,这时候倒是想起我们来了。”为首的官差忿忿不平道。

“你就安静两句,谁家没有难处,更何况是天灾。”掌柜安慰官差,转头对老爷子说道:“他这几天也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大雪封山,道路结冰,物资很难及时抵达,地方上的粮食作物歉收甚至是无收,就算手上有银两也很难买到粮食。北方受灾严重,但总归是容易防备,但南方多年以来未曾遭遇过这样重大的灾害,显得慌乱也是在所难免的。南方受灾,但总归有更南边的地方,这里几十年未尝下过雪,即使遇到寒流,应该影响不大,所以我想最近的事情应该是在筹措赈灾物资。”

之后老爷子把雪灾应对的措施方法都讲解了一遍,包括中央和地方的反应,关键的物资,水粮煤炭等,应该如何分配,怎么运输,地方人员如何接洽,如何抢收作物及时止损,如何组织救援等等。客栈的众人听得连连点头如痴如醉,老爷子一番话高屋建瓴醍醐灌顶。

领头的官差醒过身来,望向掌柜:“这位真是唐国来的老爷?”

掌柜笑道:“你以为呢。”

官差慌忙站起来,不好意思的抱拳:“失敬失敬,小人也是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我是个不懂事的粗人,望老爷莫怪。”

老爷子也站起来回了个礼:“无妨无妨,也就随口说说,我看大人对此事十分苦恼,如果能有所帮助那最好不过了。”

官差回道:“真是帮了大忙了,这样去收租的时候也能跟乡亲们好好解释,不然还真的是难过极了。”

老爷子的一席话解开了误会,客栈内的气氛也因此缓和起来,官差进场之后众人的对立,和听闻雪灾之后的哀伤都渐渐的消散了。

“兄弟们吃好喝好,下午咱接着收租去。”领头官差大声说道。

“好咧。”底下几人回应道。

“倒是找了个好借口,兴高采烈的,”高瘦男子喃喃自语道,“到头来也只会些欺负穷人的本事。”

“说谁没本事呐。”官差望向那桌喊道。

“除了你还有谁,你要真有本事你找莫老爷收租去啊,不是赈灾嘛,你倒是让他拔出个一毛两毛来啊。”那人站起来叫嚣道。

官差像是吃了个哑巴亏一时竟回答不上。

高瘦男子不依不饶:“你要没本事跟老子比划,你找莫大少爷去啊,让他出个几两银子不难为你吧。”

“哼!”官差气道,“那个不是东西的东西,什么时候让我逮到有他好果子吃的。”

“你也就敢在背后说说,你怎么现在不去找他。”高瘦男子不屑。

“他又没犯事我怎么抓他,再怎么样也是要讲法律的。”官差没好气地答道。

“他前几日犯事的时候你跑哪去了,一个小贼头帮你把事办了,现在倒好,还反过来要抓贼,你要不要脸啊。我说,那贼你抓到了吗。”

“你别老在这胡说八道,我堂堂镇上的捕头,要抓他还不是分分钟的事情,我明天就能把他抓来,你赶紧闭上你的臭嘴。”捕头反驳道。

“诶诶诶,你可别乱来啊。”掌柜急忙提醒道。

“掌柜放心。”一旁的捕快补充道:“那小贼鬼精得很,不多叫几个人撒个网,是真的逮不到,我们最近忙着别的事,可没空理他。”

“那莫大少爷那怎么交代,他好像因为这事气得不轻。”掌柜关心道。

“让他忍着。”捕头一脸不快,“莫老爷也不知造了个什么孽生出这么个东西,管不住自己两腿的东西,他要是我儿子,我非一刀把他腌了,省得到处在街上拈花惹草。”

“你还有那胆子去腌别人,我看你自己都没那份决心,只敢腌自己儿子。”高瘦男子说道。

啪的一声响,捕头把手里的酒碗摔到地上,站起身来一脚踩在长凳上,呲的一声拔出半截刀来,怒喝一声:“老子现在就把你腌了。”

高瘦男子闻声,吓得夹紧双腿,两手赶紧捂住自己的私处,颤声说道:“你可别乱来啊,君子动口不动手。”

掌柜站起身来:“别在我这胡闹。”

捕头收起半截刀鞘转过脸来笑嘻嘻的说道:“我就吓唬吓唬他。”

说完把地上的碎片捡起来,把凳上脚印一擦,坐下来:“这种人也就这点胆量,还君子动口不动手。”

掌柜的没理他,继续忙自己的去了,捕头望向那桌嘲笑道:“怎么样,吓尿了?”

高瘦男子望了眼,发现自己裤裆确实有点潮,应该是不小心呲出了一点。众人看那滑稽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瞧那怂样,告诉你,我还真的就敢腌自己儿子,儿子,叫声爹来听听。”

客栈爆发出一阵大笑。

长衫男子恼羞成怒:“我,我要去县老爷那去告你。”

“告我什么?”

“你,你威胁我。”

“我,我,我威胁你什么了。”捕头模仿那人的声音。

长衫男子一时说不出话来,客栈内笑成一团乱。

“说是你腌货就是腌货,话都不敢说,哪有半点本事。”捕头哈哈大笑。

“你,你这穿一身狗皮的,就晓得欺侮穷人和读书人,有个狗屁的本事。”

“就你这种穷酸秀才才会自称读书人,读书读书,读书有个卵子用。屁都不敢放。”捕头嘲笑道。

“你敢放,你敢放,那小贼敢拿石头砸人脑门,你敢吗,你敢个屁,你才是连屁都不敢放,你连三岁小孩都不如。穿个虎皮天天就知道招摇过市,莫家的人你敢动吗,别人敢动,你倒好,为虎作伥,狼狈为奸,还好意思反过来抓别人,你才是个孬种,你才是个腌货。”

“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你再说一遍试试。”

“说就说,我是怂,我是不敢,我没本事,我承认。”那秀才顿了顿,“你,你是有本事,你有胆子,帮着个傻逼东西去欺负孩子,全天下也就你还能有这种本事,我呸,老子最瞧不起的就是你这种人。”

“休得胡说八道。”捕头手下的那些个捕快忍不住站了起来。

“好了,够了。”掌柜的吼道,“再多说一句就轰出去,以后就不做你俩的生意了。”

一时客栈沉默无言。

半晌才有人轻声轻语:“刚才那是怎么了,这人怎么磕了药似的好死不死干嘛要惹官老爷。”

“这事你不知道?”

那人摇摇头。

“说是老黄头的亲侄女,前些日子不是过年嘛,就从外地回来探亲了。几天前在街上瞎逛,好死不死的遇上了莫大少爷,外地人对这里不熟,被莫大少爷连哄带骗的没设防备,这不那混蛋少爷又没管着自己,起了色心,那侄女不从,莫少爷和跟着的两条狗就驾着那女的当街把人的衣服扯了。恰巧被路过的小贼看见了,小贼看不过去,顺势就起了冲突。”

“然后呢?”

那人使个眼色;“那你得问他咯。”

“后来具体怎么样了。”掌柜问了问沉默不语的捕头。

“后来那莫杂种和那两个跟班就挂了彩,那小贼和那货不对付,每次遇见都会整点事情,我们也都见怪不怪了。”捕头解释道,众人听闻都点点头。

“可是没想到那平时还是留了手的,那小贼看到那蠢东西在街上欺悔女人,一块石头过去,脑袋就开了花,那不知死活的东西想抓来报复,硬是被那小贼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砸到身上动弹不得,倒在街上起不来了,要是砸到脑门上不死也得变个傻子。”

“他本来就是个傻子。”一旁人吐槽道。

“这小子肯定是在哪里偷偷练过,发起狠来街边的人都吓傻了。解救了那女孩儿,小贼嘲讽了那货一番就走了,那两个跟班把那个混蛋少爷给背了回去。”

“这么厉害?”

“那可不,那少爷哪受过这种罪,气得饭都吃不下,扬言说要把小贼千刀万剐,莫老爷也到了县太爷那里告了状,让我们把他抓回衙门。”

“然后你们就去抓了?”

“那不得做个样子吗,要真的像抓犯人那样,那现在不就早在牢里了。”

“那你们可不能真抓啊。”掌柜的忧虑道。

“唉,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这种差事净摊我头上。”捕头十分苦恼。

“唉,我说怎么今天这个杂毛怎么跟打了鸡血一样的,怼到老子头上来了,胆儿挺肥啊。”捕头喝道,把手里的刀亮个半截,又把那秀才吓得不轻,捕头又把头转向掌柜,“这几天没时间管那小贼,要我说,抓到衙门里未尝不是好事,吃吃教训,也好让他收敛收敛,有我把关,不会把他怎么样的,再说牢饭再差也是个食儿。”

掌柜的若有所思,点头赞同。

“谢了老爷子,在下先告辞了。”吃完东西,捕头和一众捕快起身,向老爷子拜别。继续去征税了。那酸秀才看到捕头走了也消了兴致,随后也走了。老爷子在掌柜安排的客房稍作整顿,打听了附近有什么景致,也去走了走。

一日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