坛中江湖

闯荡江湖的不一定都是大侠，江湖从不在打打杀杀，江湖从来都只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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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太行山的余脉，坐落着这样一座城池，叫做宣虎城，这里不像北边要塞一般日日面对着草原上蛮族的铮铮铁蹄，也不似南方的帝都阳景那样充斥着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这里有风，有花，有四季，有八景，有的更多的是袅袅炊烟的太平喜乐。

宣虎城往西二百里有个卓城，那里前些天接连出了好多起风流案，受害的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凶手作案以后都会取走受害少女的一只珠钗，海捕多日均是无果，唯一的线索只是那个凶手常穿一身名贵绸缎的衣服，而且武功很高，仅轻轻一跃便蹿房越脊而去，身法极快。当然，这也只是故事最开始的样子，等到这个故事传到了宣虎城的时候。。。

“他六婶，你知道么，隔壁卓城前些日子可出了庄大案子，听说有个采花的强人，那身量跟门板似的那么大，力气也大的很，这要是看上了谁家的大姑娘，扛起来就跑，一般的院墙根本就拦不住他，你知道城南百万钱庄的金爷不，他家院墙高不高，那也照样能扛个人一下就翻过去。地上只留一只金钗，老吓人了。”

等故事到了王大妈那儿，已经变成了，“百万钱庄的金爷，在卓城做生意的时候，看上带金钗的佳人便兽性大发，一把揽去，手法之高，竟从未被官府得到证据。”不过说来也巧，见过金百万本尊的人都不会怀疑在这位金爷在那大腹便便之下隐藏着壮硕的身躯，听闻金百万确实为屠户出身，后来开了黑店和赌坊还有如今这个远近闻名的大钱庄。这采花强人的罪名多少在城里百姓看来如果放在金百万身上真是恰如其分，甚至还有些小事一桩的样子。

“你们凭什么这样说我家老爷！”一个略显稚嫩的生意在茶摊门口响起，出声的人正是那位声名狼籍的金爷一直带在身边的近侍小童金骰子。别看他才十几岁的年纪，已生的高高壮壮，虽比不上金百万那等墩厚的身板，但也隐约可以看出外衣下虬结隆起的肌肉。茶摊中好事之人见是个孩子，便又纷纷躲在人群中奚落金百万了几句占了个口爽，金骰子怒目瞪视着他们，小脸憋的通红，一对小虎目瞪的像两个小铃铛一般，听着那些恼人的闲言碎语他先是气的原地发抖，终于还是做了一个金家的少年应该做的事情，不，是必须做的事情，他一步冲了上去，抄起桌上的茶壶和那些人厮打了起来。金家家训，亏本的生意不能做，如果有人挡在自己面前，必须做掉！

因为在骰子的心中，金百万从不是市井百姓所说的那个杀人越货的大恶人，他一直记得，在那场饥荒之中，当他拉着弟弟，忍着干渴，顶着毒辣的太阳在官道上走着，身边的弟弟眼神有些涣散的问着：“哥哥，咱们要去哪儿呀，我好饿呀。”骰子蹲下来用自己小小的身躯为弟弟遮挡着太阳的炙烤，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安慰弟弟道：“再往前走一里地，就有大老爷的粥厂了，我们就能喝上香甜的米浆了，你爱喝米浆不？”

身旁的弟弟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用力的点了点头“嗯嗯，爱喝，要是能再能有个馍就好了。”

“好，我们再找好心的大老爷要个馍馍吃，老爷看咱们可怜，多少还能赏咱们些散碎银子，这样我们就可以买种子，回家种地了。”说着骰子从兜里掏出家里的地契，即便年幼的他也知道，有这张纸在，他们就还算有个可以回头的地方。一路上他也几次想要用这个地契换些粮食，可是在其他的流民眼中，这就和一张废纸没有什么区别。他又怜爱地擦了擦弟弟那脏兮兮的小脸。站起身，看着眼前没有尽头的道路，泪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他知道，自己和弟弟就算这样一直走下去也不会有和善的大老爷，他们终将饿死在路上，就像之前看到的其他人一样。而那样，家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就在此时一匹高头大马跑了过来，马上端坐着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胖子，疾驰的骏马后面好似跟着一头小驴儿，驴上坐着个细眼微眯的青衫男子。他就这么愣愣的看着两个人由远至近，等他看清了来人的相貌，却连乞讨的勇气都没有了，那华服胖子给人的感觉就像阿娘以前讲的故事中的凶煞一般，拒人千里，他丝毫不怀疑，只要自己扑上去，下一刻那胖子就会扭断自己的脖子。可是骰子错了，那胖子先是微微的扫了他们一眼，然后那瘆人的煞气便不见了，他竟然下了马，金骰子一辈子都记着在刺眼的太阳被山岳一般的身影挡住，

“小子，跟我走。”

然后，然后就有一双有力的大手伸向了他们，这双手，让他和弟弟走向了命运的另一边。

那个胖子，就是金百万。金家，也就是那个日后坐拥宣虎城半个城生意的金家。

当然，年幼的骰子并不知道，让金百万眼前一亮的并不是他，而是他手中良田的地契，那份地契自然也被金百万顺理成章的“替他保管”了起来，就像小孩子的压岁钱一直被父母保管起来一样，但是金骰子也从未想要拿回那张地契，因为他也姓了金，金百万的金。

这里不得不说的是，收养他弟弟的人并不是金百万，而是那个眯眯眼的青衫男子，原因同样很简单，他弟弟手里又没有地契，这样亏本的买卖金百万从不会做。

百万钱庄之内，金百万放下了自己手中把玩的玉佩，看了一眼站立在一旁嘴角还有些淤青的金骰子，眉毛皱了皱，“说吧，怎么回事？”

金骰子还有些余气未消，“他们这些人平白的污人清白，说老爷您是强抢民女之人，我有些气不过，就。。。”

“就把茶摊给砸了，那你说是赔了还是赚了？”

“回老爷，是赔了。。。”金骰子垂下来头，幽幽的道。

金百万气哼了一声，站起来向房门口走去，可到了门口又停了下来问道：“可打赢了？”

金骰子猛的抬起头，眼睛中闪过一丝这个年纪不应有的凶戾，“至少他们这半个月说不了老爷的坏话了。”

金百万饶有兴趣的回过头，胖胖的脸上扬起一丝玩味的笑容。看了看骰子那幅桀骜的表情，哈哈大笑了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大肚子，迈步走了出去，“干的不错，如果我要是你，就顺手把那茶摊收了过来，茶摊就是需要这样的故事才开得红火嘛，这笔买卖赔不了。顺子，去，把事情办利落。”

“得嘞。”一个尖细的声音从院外响起，随后就看见一道瘦弱的身影从门口闪了过去，身量不高，一脸的市侩气，精明的连眼神都会说话一样，整个人瘦削的就像是常年混迹烟馆和风月场所的羸弱公子。他就是金百万的另一个近侍少年，金顺子。

半个时辰之后，顺子看着自己刚刚盘过来的茶摊，微微咋舌，心中暗叹，“这骰子下手还真狠，整个茶摊的桌椅都不剩几个完整的了，顶棚也塌了半边，还有这一地的茶壶茶碗碎片，这收拾起来还真得再下些功夫了，不过嘛，这地段还真不错。”

金顺子看了看从身边走过的车水马龙，“倒真是个开茶摊儿的好地方，骰子毕竟是金家的人，被金家盯上的店，寻常人家不敢接着开店了不说，还免费把名声打了出去，回头再低价进些茶点小食，加上最近疯传的老爷的那些闲话，借风儿发财，哈哈哈，我要不要直接起一家茶楼呢，正好骰子也给拆的差不多了。“

念及此处，顺子对着身后跟着的金家下人挥了下手：“还能用的都留着，其他的都拆了，盖茶楼！”

街角之处一名头戴斗笠，身穿粗布外套的人正在向这边张望着，随后低声低估了一句，“羊牯挺肥呀。”一闪就消失在了人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