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天

这茫茫天，茫茫之下……因果论？无用论？所以到底是……

免费阅读

又起风了。

风飘飘，趁着嚣狂，越过四野八荒，到了那些常时不易到达的地方。

这时的风，或是那时的风，吹动了倚仙殿的鲜花，吹乱了古荒境野地里的杂草，吹抚过处处高楼里的佳人，不久便来到了那一望无际的平地上唯一但高耸入云的孤山上，来到了那峰顶唯一的宫殿内。

于是，宫殿内的书便被轻轻地翻了开来。

继而，书上的那些奇怪的图片、文字，以及那些奇怪的人、奇怪的事情，便一一浮现了出来。

书，被翻到了某些页，那上面似是记载了一些事。

……

“小二！”在那个不起眼的客栈里，两位男子正抖着已见底的酒壶，徒劳地向着自己的杯中倒酒。其中一位男子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脸上的醉意丝毫不减面额上的苍桑。

他醉醺醺地挥了挥手，向着客栈的工作人员示意。那客栈里的工作人员似是一叹，在提着酒壶前来的途中，忍不住嘀咕道：“一个和尚，一个道士，竟然喝这么多酒。”

那和尚不知有没有听到，只是摆了摆手，接过酒壶，继续畅饮了起来。小二嘴唇动了动，但也没想太多，挺利索地走开了，毕竟他还有事要做。

另一位男子，也就是那位道士，轻轻地哼了一声，似有些不满。和尚似是听到了这哼声，轻轻笑了笑，以一种较沉稳的话语叹道：“唉，何伤乎，岂可不醉一场？”说罢，引手一挥，一樽清酒便已饮尽。

“人生无极，何可穷；人生苦短，亦何可期。”和尚喝了一口酒，“人生万事，还不如醉一场来得真切。”和尚抿了抿嘴，显然极为享受美酒带来的快感。

道士举起酒杯，轻轻地晃了晃，目光注视在那杯清酒上，略有些思索。

须臾，道士手一挥，将那杯酒一饮而尽。“那倒也是，”道士理了理自己的道袍，“想我俩这等清闲，于未来有何意义，于过去又有何弥补？醉了也就不用想太多了。”

和尚嗝了一下，轻轻地说道：“想我二人，也算功成名就，于道之感悟早已独立众生之上。可就算这样，于大千世界、无尽历史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又能改变什么呢？”

道士笑了笑，“对我们来说，功名、荣誉早就放开了，又何必想太多。就算终归堙没于历史之中，但至少我们活过，至少——”

道士对着和尚一笑，“至少我们在书中出现过。”

听到这话，两人一齐笑了起来，且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那一种莫明的情绪。

“来，喝酒！”和尚大喊一声，便与道士举杯对饮。

……

一阵风吹过，那本书又翻了起来，刚才的那个画面便消失在了厚厚的书页中。

这时，书本旁正站着两个人，一个道士，一个和尚。

他们静静地站着，谁也没有多说话。不知过了多久，道士轻轻开了口：“怀念啊！”和尚眼皮动了动，“是啊，逍遥自在。”

道士一叹，“现在虽也自在，但终究不如以前了。”和尚苦笑一声，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谁叫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呢。”

道士揪了揪衣袍，“茫茫之中，一切自有注定啊！”他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茫茫之中……”和尚喃喃自语，“这天茫界，真的存在那茫茫之中的注定吗？”道士一笑，“谁知道呢，或是人为，或是天命，连这书的作者都无法确定，又何谈我们呢。”

两人没有说话，又陷入了沉思。

“他失败了。”和尚忽然冒出这样一句话。道士看了他一眼，轻轻地说道：“成与败，又有谁说得清楚。但至少他有接触的资格，至少他尝试过。”道士的眼中充满了崇敬的神情。

两人抬头望天，不再言语，身影与孤山相比显得尤为渺小。

月亮继着太阳升起，亦先着黎明落下。风吹、日晒、雷鸣、彩霞，自然的一切都处在永恒之中。日夜仍在更替，但孤山上的那两人此时却不见了身影。

……

苍鹰猎食，从天而降，中或不中，最终皆会旋翅而上，远离那片它曾经定格的场所。而它的猎物，无论是否逃过一劫，命运都会被改写。

相同的结果却是不一样的命格。

而这场猎杀，会改变与其有关的一切。如果猎物逃过一劫，草原上其他猎物或许会因此丧命；如果猎物死于天敌，或许其他的猎物便能免于一难。

而天空中的其他捕食者，亦或是那些手持弓箭、想要养家糊口的猎户，都会或多或少的受到影响。

草原上站着两个人，一个中年人，一个青年人。

看不清他们的面貌。

“在茫茫草原上，这只是一个常见的命题。但这其中的因果，又有多少人能说的清。”

“一个小小的事件，却能让人想到很多。那些所谓云云的人，或许会把这一切归根于天意。但这茫茫世间，一切瞬息万变，只是一刻间，天地间便会有无数的变化。难道这一切，会是注定？”

那位青年人抬头望天，喃喃道：“天茫界两大论题之一的因果论吗？或许吧。”

“小子，若让你去掌管万里之地，你累吗？”

青年一笑，“老师你知道的。”

“对啊，我就想说，若真一切注定，天，它不累吗。唯有像我这般自在的人才活的年轻！”

中年人神清气爽，完全没看到身旁的青年看他的奇怪眼神。

“老师，那你如何想？”

“送你一句话。”

“心之所向，世间映像；冥冥之中，随遇而安。”

青年人沉默了一会，似是思索着。

“那老师，另一个论题，你怎么想？”

中年道人瞪了瞪眼，“什么怎么想，当然是用脑子想，怎么什么问题都指望我来回答？”

白衣青年笑而不语，仍是洗耳恭听的姿态。

中年道人看沟通无果，只能认命般地转过头去，谁让是自家的学生呢，总不能就这么晾着。

况且，他问的问题，不能不慎重对待啊。

“这天地苍苍，总有太多不解与不甘。就这片茫，竟诞生了这般无聊的两个议题。其中一个论题，天下修士总将一起归根于命运，总料想着天地间存在着既定的因果。还有一个议题，在我看来，简直可笑！”

中年人仰望天地，神情间尽是睥睨与无畏。

“第二个论题，世人将其概括为无用论。因为所谓的因果，便将一切人力归纳为无用，认为修士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认为修士什么都改变不了。”

“在他们眼里，修行者，不过是比凡人强上一点罢了，再强，岂能强得过天？再长寿，岂能长得过天？”

“说的好听，在我看来，不过是一群迷茫无能的懦夫罢了。”

青年人默默看了一眼旁边的中年人，不得不说，这时候的老头，还是有一点点霸气的——

“同样送你一句话，你听没听？听了？行，反正不是我的损失。”

“大道至简，唯心所愿；大道至极，一念之间。”

青年人还是简单地看了他一眼，默默间记下了这两句话。

“小子你记住，明天的事，终究是在明天。这世上，从来没有绝对，就论人心，没人算是绝对的好人，亦没有人算是绝对的坏人。这天下，只有向善或是向恶的趋势。当然，我相信，茫茫天，总是向善的。”

青年人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生老病死，沧海桑田，无人可以躲过，对吧？”

“可以说是。”

“老师终究也会老的。”

“当——放屁！不吉利的话别乱说。”

“大概老师已经老了，嘿嘿。”

“扯淡，谁瞎说的，别乱扯话题。”

“嘿嘿，小师妹说的……”

……

书翻来覆去，显现出一张张图片。而这茫茫世间，也如这本奇怪的书一般，随时，随地，都有不一样的图卷。或是过去，或是未来，亦或只是当下，在那一刻，有着无数的定格。

而这种定格，可能是已定，可能是未定，而未定也可能只是在某些人眼中未定，一切定格都显得颇为奇妙与新鲜，亦有那莫名的熟悉感。

某时，会有着那样奇怪的两人围着一本书感叹；某时，在草原上，亦可能会有无聊的人闲谈着无聊的话题。

天地茫茫，有晴空之寥落与壮阔，有无尽星河之灿烂与朦胧，亦有一花一草之渺小与新奇。天地之间，日月变化，每天都有不一样的烟火与人间。

目光回到书上。

在书中夹着一张书签，还残留着一些斑驳的模糊字迹，那似是作者的批注。那张书签下掩盖了的，是一张图片，那是五个人围在一块石头旁饮酒的画面。只不过，画面有些模糊，看不清那五个人的脸。

在那张书签上，只有几句简单的话。

“活了不知多少岁月，有时候倒是羡慕街市上的凡人。他们的一生那么短暂，是不是就没有时间去想那么多东西了？

哎！算了，真的想不出什么了！还是珍惜现在的时间，和他们喝酒闲聊吧。大哥说的没错，我想不出来，或许真的只是因为我想的太多了！

这世道如戏，人生如梦，是谁沉沦其中，又有谁置身其外呢？”

还不容人思考，又是一阵风起，遮住了书签，将书翻到了最新的一页。

那本是一页空白，此时，却突然多了一些新墨。

洪水图腾蛟龙。

烈火涅槃凤凰。

风林声震幼虎。

幽壤玄旗龟蛇。

只此四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