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下

巍峨昆仑山，白雪皑皑。一行身影在雪地中艰难跋涉，他们手持钢枪身背旗帜，守护这片雪域高原。这座大自然造就的壮丽雪山，是伟大东方古国最奢华的国境屏障。任何敌人都休想通过这里，去伤害山后国土上的人们。朋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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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又名玉山，昆仑虚，是中国传说中的神山，又名圣山。

自古以来，这里都是中国传说中的神话圣地，受人尊崇，乃是华夏大地最美丽的一座屋脊。

在昆仑山深处，有一个名为赛图拉的地方。

这里地处偏远，环境恶劣，海拔极高，人迹罕至。

但是就在这样一个尽鸟飞绝的雪山深处，却有几个土坟一样的石头堡垒。

它简陋，低矮，却如同界碑一样顽强屹立，镇守着两千里华夏西部边关。

距离石堡不远处，有一排密密麻麻的墓碑。

墓碑很粗犷，由几块硬石头随意搭成，前面挂一条破布经幡，随风摇摆。

一个灰蓬蓬的消瘦人影，弯着腰站在墓堆一旁。

在他前面，是一个跪在地上的青年。

两个人的衣服都很破，上上下下满是补丁，还有黑黄色的棉絮从豁口里钻出来。露在外面满是沧桑的脸，十分黝黑。

这个看起来很苍老的人，手里端着一个土碗，里面是褐黄色的糊糊。

他无奈的往前走一步。

“娃儿，莫在发癔症嘞。再不吃两口，你莫是要饿死自己嘞。”

“死？还痛快了。”

回话的青年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泪痕的脸，还有满是血污裂口的嘴唇。

“阿塔是为了救我才死的！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掉进雪窝子，连尸首都找不回来。白杨叔，是我害死了阿塔，我……怎么还有脸活？”

说着，青年一拳头砸在地上，满心痛苦。

“娃儿，莫说这种丧气话。”

被称作白杨的男人嘴唇蠕动一下，舔舔舌头试图让嘴唇湿润些，这才轻声道：“能把你救下来，马哈撒就算没有白死。用他一个老家伙的性命，换你一个年轻人，我觉得马哈撒死的值得。哪怕他自己，我相信他到最后也没有后悔。而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才真辜负了你阿塔一片苦心……”

说到这里，杨白杨努力直起腰杆，环顾四周道：“娃儿，咱们堡里就只有你一个年轻人嘞。等到我们几个老东西真走不动路的时候，这赛图拉到康西瓦的巡防任务，就要靠你啦！如果你还这么任性，赛图拉怎么办？”

顿一下，杨白杨嘴唇颤动斩钉截铁道：“这是左大帅亲口命我杨白杨来镇守的边关，绝对不能丢出去！”

“咳！咳……”

话没说完杨白杨忍不住捂着胸咳嗽起来。

“左大帅……左宗棠……”

青年抬起头，脑海中浮现一幅画面。那是一名老人，抬着棺材，带着六万湘军冒死出征，收复西疆的画面。

“绝口不谈和议事，千秋唯有左文襄”

他算得上是晚清在功劳簿上唯一的亮点，也是在晚清历史上比李鸿章更加纯粹的人。

而赛图拉哨所，就是左宗棠在收复南疆之后，命令杨白杨率领一百敢死队，历尽艰难跋涉，辛苦堆建的大清西大门。

建造赛图拉哨所的目的，一是为了镇守疆域，二也是为了对付当年逃出西疆的，残余的阿古柏势力以及英、俄等西方势力入侵者。

如今距离赛图拉哨所建立已经过去十几年，当初的一百精锐老兵已经个个年迈，绝大多数更是早已化作枯骨。

但即使如此，剩余的人们依旧在这穷山僻野死命坚守着，从来不曾退后一步。

青年同样尊重左宗棠，但此时此刻他还是忍不住心疼这些亲人。

“左宗棠已经死了！”

‘啪！’

不曾防，杨白杨一巴掌狠狠扇在青年的脸上，拍的他脖子几乎拧断。

“不准你这娃嘞诅咒大帅！”

杨白杨双目通红，怒视道：“大帅是什么排位？他是要活千岁的，怎么可能死嘞？九两！你这娃儿再说，我就弄死你！”

“弄死我，往后就没人替你镇守边疆了。”

秦九两尴尬的扭头，低声嘟囔两句，算是服了软。

杨白杨满是皱纹的脸舒展了一些，露出缺一个门洞的两排大黄牙。

他上前拍拍秦九两的肩膀，又一用力把秦九两拽着站起来：“我说娃嘞，你也别怪你白杨叔心狠！毕竟这赛图拉不仅是左大帅的心血，也是你白杨叔还有一众兄弟的命！

这些年你的叔叔伯伯们死的死，伤的伤，转眼就只剩下这十几个老残废还不肯咽气。为啥嘞？因为军令如山！

这赛图拉哨所，是你叔伯奉命一石头一石头垒起来的，这里就是咱的军令！咱当这个兵，就要听这个令！

再说嘞，当年十两银子的安家费，你叔伯们都是拿齐了的；这拿了钱，就要效命嘞。咱左大帅的兵，讲究一个吐沫一个钉，绝对不能反悔！而你也一样，既然被马哈撒捡回赛图拉，那赛图拉也是你的命！”

秦九两听着老叔的絮叨，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痛楚，这一次却没有反驳，只低头嘀咕了一声。

“我连十两银子都没有捞着，这命卖的也太亏了……”

说罢秦九两接过那碗带着霉味的烂玉米糊糊，仰头喝个干干净净。

杨白杨露出笑容。

娃儿嘞，这救命之恩，不比十两银子还重？你这娃儿也不知是怎么被丢到雪山的，那留在雪山上，就是你的命。

哪怕大帅死了，但大帅留下的赛图拉哨所，绝对不能倒！

……

被杨白杨揍一顿，又喝了一碗玉米糊，秦九两的精神总算恢复了一些。

跪下来恭恭敬敬的给养父马哈撒磕三个头，再一溜对着这几排石头坟分别鞠躬，他这才跟着杨白杨往回走。

“叔，你们来赛图拉这里已经几年了？”

“十七个年头咯！”

杨白杨从旁边雪窝子抓一捧雪放在土碗里，用手压着雪在碗沿子上来回抹两圈，然后把雪一抛，就算完成了洗碗程序。

“十七年……”

秦九两沉吟了一下。

努力回忆以前学过的历史，左宗棠入疆好像1876年，收复南疆再建立赛图拉哨所应该是1877年的事情。

这么换算的话，今年大概是1894年？

“一八九四……七月……”

秦九两的脚步猛然顿住。

一八九四年……甲午战争……黄海海战……邓世昌……吉野号……马关条约……

“开玩笑的吧？”

秦九两回头看向东方，却只能看到一重又一重连绵不断的雪山山脉。

昆仑山，太长太高了。

就在他身处华夏最西端的时候，同一时间这个国家的最东边，却正在发生一场彻底改变华夏命运的惨剧。

腐败清廷正在用一场大溃败帮助日本崛起……

割疆裂土不说，两亿两白银也就是人均一两白银的赔款，更是将清廷永远的刻在了华夏历史的耻辱柱上。

从这之后，华夏大地日渐沉沦，直至深渊……

“所以……呆在这里镇守西疆有什么意义？哪怕守的再好，也不够他满清往外国人手上送礼的……”

秦九两苦笑着连连摇头。

“娃儿，说啥子嘞？”

杨白杨好奇回头。

“没啥。”

秦九两赶紧快走两步，又好奇的道：“白杨叔，你到底是哪儿的人？你这口音，又像四川又像河南的。”

杨白杨脚步停了一下，头也不回道：“湖南的，左大帅同乡。我从还小的年纪就跟着左大帅打长毛，一路南征北战从湖南浙江打到甘陕西疆，地方走的多了，口音就变不回去了，也忘记湖南到底啥口音……”

秦九两不禁肃然起敬。

没走多久，就能看到山坳里冒出头的石堡顶子。说是石堡，这些年下来多次用土修缮，其实看起来更像一个土窝子。

在最大的石堡旁边，还有四个小一点的土堡，分别是粮仓、兵仓以及两户宿窝。窝子里住的是两户已经成亲家眷跟着上山的军户，只可惜两家人都只生女儿，才导致秦九两成为延续赛图拉哨所使命的独苗。

至于秦九两和十几个老光棍，则一同住在中间的石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