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翠哈

吴翠哈从小是个孤儿，是养母从垃圾桶旁边捡回来的，养父嫌她是女孩，把她送回垃圾桶旁边，养母又偷偷地把她抱回来，抚养长大，养父母并无子女，对她视如己出，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告诉了她情况，她知道自己的身世后，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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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翠哈！吴翠哈！”

“来喽！喊啥？这么大的声音！生怕邻居听不见嘛！”我赶紧回应着，怕母亲继续大叫。

母亲大声的呼喊，让正在招呼亲戚朋友的我吓了一大跳。要知道母亲丁红之昨天晚上已经气若游丝，两个手心都是超冷的湿汗，灰白的脸毫无血色，那个样子，我都担心她活不过昨天晚上。托邻居帮忙请了两个大夫过来看，大夫看了都摇头。所以，一大早上，我就开始准备母亲的后事。周围近一点的亲戚朋友已经通知了，应该一会儿都能过来。

我的大儿子李小宝刚到家，细狗一样的身子杵在大门旁，气喘吁吁的。李小宝在城里打零工，半夜接到我的电话，说他姥姥要不行了，吓得他半夜就起来往回走，衣服穿反了全然不知，棉衣里子朝外，花里胡哨的里子看起来很滑稽，扣子系错位了，一个大襟儿长出来了一块，我还真纳闷儿他是怎么系上扣子的。他脚上的那两只鞋子更加滑稽，一只是他自己的，另一只鞋子竟然是女鞋，只是号码应该很大，后面还有个半高跟，这样的高低不平的两只鞋，他是怎么走回来的啊？

“妈！我姥她！她，她走了？”李小宝有些哽咽。

“别他妈的号丧！你姥她还没走，活着呢！快进屋去看看吧！”我看到李小宝耷拉眉毛垂着眼，一副悲伤的样子，怎么觉得这么可笑呢？他这次去城里之前，还不忘了把他姥手上的戒指给偷走了，他姥骂了他好几天，说不好是累病了呢，他这会儿拿出痛苦的样子，看着就假惺惺。我自己亲生的儿子，看着怎么就这么令人生厌呢？

我叫吴翠哈，今年32岁，现在是靠着占卜算卦为生的神婆。要说我算的准不准，说老实话，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从我开始出马当神婆以后，每次占卜几乎都能让我蒙对，这是让我最自豪的！一开始我只觉得是运气好，后来随着在十里八村的名气暴涨，我渐渐地模糊了，似乎分不清楚到底是我的手法好还是运气好了。

昨天半夜，看着母亲的状态不好，该吃的药都吃了，毫无起色，我就起来上了三炷香，不知怎么回事，香烧得特别奇怪，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卦象。三根香是一起点着的，分别插在香炉里，最左边的那根干烧不动，像灭了，又好像没灭，中间的香烧得很快，咋眼的功夫就短了一大截，最右边的香烧得慢吞吞的，火光还挺亮。见过三支香烧得不一样的，可没有见过烧得这么不一样的，中间的眼瞅着就烧没了，左边的还在原地不动，闪着微弱的火光，右边的烧了三分之一，速度奇慢，我做神婆已经三年有余，这样的情景也是头回见到，不觉心里有些发毛，真不知道怎么解释，管他呢，权当这样的卦象主凶吧。

正当我满腹疑虑的时候，母亲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了指炕边的大柜，又用力的抬起下巴，对着大柜努了努嘴。

我明白了，她是让我现在打开大柜，要知道，这个大柜是母亲最神秘的物件，从来不让我碰的。小时候不懂事，总是好奇母亲的大柜里装了什么，她越是不让动的东西，我就越想动。有一次，母亲要出门办事，我蹲在院墙外，瞄着母亲走远，飞快地跑回屋跳上炕，打开了大柜，母亲大约是有感觉，急匆匆地折返回来，正好看到我打开大柜的一幕，二话不说就把我胖揍一顿，扫帚嘎哒打在身上的疼痛，让我有了记性，从此没有再敢动那个大柜。

这一刻，母亲让我打开，我的心里还真有些紧张，又怯怯的望了望母亲，那个曾经嚣张跋扈的母亲，此时正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胸部随着每一下喘息而起伏着，两只眼睛浑浊得像木雕的人像一样。我的手摸到了大柜，又回头看了一眼，母亲点头示意让我打开，我的一只手用力向上，大柜的盖儿没有动，我还不信了，我这么大的人，连个大柜都打不开，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两只手一起用力，“咣当”一声，大柜的盖儿掀开了，掉在了地上，刚好砸到了我的脚。

“妈呀！疼！疼死了！”我蹲下身子捂着脚大叫。

“熊玩意儿，干点啥都要工钱！”母亲嘴里嘟囔着。

这一切来得太快，大柜明明在炕边，我怎么用力也不应该把盖子弄掉地，可是那么大的盖门怎么就掉在了地上呢？我的脚被砸得很痛，听到母亲的嘟囔声，知道她心里着急，便顾不得疼痛，站起身扒着柜子边向柜子里看。柜子里的玄虚，我可是惦记好些年了。

柜子里整齐的码着一块一块的布料，并没有什么不同。我甚至有些失望了，母亲藏着掖着这么多年的就是一些破布料，我一直以为会有什么神奇的东西呢。

“翠哈！把布料掏出来，看，看下面！”母亲显然看出我脸上的失望。

“嗯！”我点头。

我伸手一块一块的拿着布料，母亲攒了这么多布料，有的布料我认识，是给我做过衣服的，有的是给我做过裤子的，还有给小宝做衣服的，有的是一大块，有的是一小块布头，每一块布都是新布，叠得板板正正的。以前母亲身体好的时候，经常会做件衬衫，或者是裤子什么的，都是我的尺寸，这么些年我无论是胖了还是瘦了，她做的我都穿着很合适，连我穿的内裤，都是母亲用手针缝制的，各种花色的，有的还是拼接的，我的眼睛有些酸。

随着布料一块块被拿出来，柜子下面的东西露出来了，是一个铁质的饼干盒，上面还有小熊的图案，我记得那个饼干盒子，是城里的三叔来家里的时候，带来的，饼干都被我吃了，盒子却不知所踪，原来是被母亲藏到了大柜里。我把饼干盒子从大柜拿出来，双手捧着来到母亲的身边。

“妈！给你！”

“你！你打开吧！”母亲有些无力，喘着粗气。

我抬眼看了一下，母亲的眼睛微闭，没有再盯着我，像是松了口气。我搓了搓手，又在衣襟儿上擦了一下，才摸到饼干盒子上，心扑腾扑腾的，不知道母亲在盒子里藏了什么，这么神秘的放在大柜里。

“等一下！翠哈！”

母亲就在我马上要打开饼干盒子的时候，突然大声发话，吓得我的手都软了。

“翠哈啊，我一辈子就攒了这么点，多了也没有，你都拿去，以后用吧！”母亲有些激动，浑浊的眼睛里冒出两滴眼泪，顺着苍老的脸颊流了下来。

“妈！还是您留着吧！我不用！我还有钱！放心吧，我能养得起你！”看到母亲哭，我的心也开始难受。

“你给我闭嘴！说给你，就是给你的！以后我们这个家，就是你当家了！”母亲一改刚才的温情，变得凌厉起来，让我又能想起当年的丁红之。母亲当年在我们村子里是响当当的人物，寻常男人也是惹不起的，记忆中，母亲抡着棍子在当院和人打架的次数，两只手也数不过来的。每次打架，父亲只是在一旁蹲着，一言不发，就在当年，我对父亲的轻视也是写在脸上的。

我立刻把嘴巴闭紧，母亲这个女人，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我怕她，怕得要死，我生完孩子以后她才没有再打我，在我结婚前，稍有不顺都是会挨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