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影山禁止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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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影城边有个越影山，越影山上有个越影门，越影门……是个没什么人知道的小门派。

也不能这么说。越影门在十四年前也是名噪一时——倒也不是因为越影门成立当天门主放烟花险些把山给烧了，纯粹就是因为这位门主实在是个奇葩。

越影门的门主叫魏晋，和魏晋风流没有半毛钱关系的魏晋。此人最初在北境一个叫济川的边陲城市活动，是出了名的天才——武学方面的天才，以及脑回路方面的天才。

他有个外号，叫“脱缰马”。

“脱缰马”魏晋十五岁出名，十七岁拿着一手乱七八糟的剑法和满地打滚的身法连挑北方五派，十九岁满江湖乱窜交了不少朋友，二十岁不知为何悬崖勒马，跑到中原原本不知名的小城镇越影旁边的山上成立了个门派。自此“脱缰马”被上了辔头，再没在江湖上胡闹过。

如此一个混世魔王自创了一个门派自然令人啼笑皆非。因而这么些年想他笑话人数着实不少，但是很可惜魏晋有个非常靠谱的好友方舟。方舟出身比魏晋还要神秘，不过相比于他是谁，人们往往更好奇于他是怎么和魏晋混一块去的。这人平常总是笑眯眯地，但就是有本事把越影门打理的井井有条。于是随着时间流逝，尤其是发现这门派居然还能收到弟子后，人们也就忘了这本是个笑话，慢慢也就没了看热闹的心思。

但是众所周知，玩心很重的人往往不会突然收敛了玩心，除非他有了其他可玩的东西。对于这一点，越影门二弟子沈遥非常具有发言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师兄不如他皮糙肉厚的缘故，他这位不怎么着调的师父的玩耍对象总是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

沈遥是魏晋捡回来的，他师兄谢景之也是。他俩的名字是方舟从百家姓里随便抽签之后取的，而关于他俩的身世至今已经衍生出了十几个版本，版本解释权都归魏晋所有。

谢景之从小就对这个师弟充满怜爱之情。毕竟直到六岁，沈遥都一直相信着关于他自己身世里最离谱的版本——他是魏晋从狗窝里刨出来的。

“当年为师我行遍大江南北，无意之间路过一乡野之村。村头有一家人养了一条极大的黄狗，而你当时坐在狗窝里面，跟黄狗执着地争抢一筐热腾腾的包子……”

这番胡说八道的槽点和漏洞多的谢景之闭着眼睛用脚趾扣地，那边沈遥兴奋地手舞足蹈。再长大一点后沈遥也有了疑问，抓着魏晋问他为什么一点也不记得这些事。魏晋彼时正忙着练剑，一身臭汗头也不抬的说因为你太吵让我给打晕了带回来的，所以之前的事情都忘光了。

谢景之沉默地看着沈遥扁了扁嘴，就在他满怀期望觉得师弟能够发现师父正满嘴瞎扯的时候，小崽子哭着跑过来找他了。

“我妈妈不会是狗吧师兄。”白嫩嫩的小孩哭得一张脸斑斑驳驳，“师父还会带我们去找妈妈吗？”

谢景之：……

那边魏晋憋笑憋得拿剑的手都在抖，这边的沈遥哭得震天动地。只比沈遥大一岁的越影门大弟子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拥有了超越同龄人的成熟。

其实魏晋的某些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譬如小时候傻乎乎的沈遥是个正儿八经的剑术天才。十三岁的时候魏晋就已经能很放心地放他下山去解决给分舵找麻烦的人，十四岁的时候更是一剑动江湖地剿了暮仓山的黑风寨。此举再次把沉寂了十四年的越影门带到了大众视野之中，魏晋年轻时干的混帐事重新变成了酒馆人们的下酒菜。

沈遥一战成名。不过他剿匪的原因非常朴素。

越影派的分舵是他们这门派的饭碗来源，越影分舵除了几家方舟经营起来的商铺，主要经济来源是个镖局，当时黑风寨劫了越影镖局的镖。魏晋挤眉弄眼冲着沈遥描述了一下未来三个月只能吃素的美好图景，沈遥当场爆炸，拖着谢景行来了场说干就干的行侠仗义。他没想到隔天官府还给他送了赏银，魏晋很大方地买了只烧鸡犒劳他。

其实沈遥深知此战能胜多亏了师兄谢景之。是谢景之建议他连着三夜在黑风寨内不同方位偷偷放火，才使得巡逻的人被安排的极为分散方便他们各个击破。此次他大出风头，对他师兄多多少少有点愧疚。

谢景之不在乎这个。比起魏晋，其实他更像方舟的弟子，总是笑眯眯地不知道在想什么。魏晋和方舟甚至曾经一度很担心这孩子会走歪路。然而谢景之毫不在意江湖名声和财帛利益，自顾自活成了一杆笔直的竹子。

沈遥十六岁那年，魏晋终于松口让他可以随意下山了。原因依旧很朴实：这孩子太闹腾了。

拆过书房、炸过厨房，自己去后山烧烤差点烧了半个门派，打山鸡打破了魏晋精心酿酒的酒缸。沈遥乐此不疲地活在闯祸、被追打、再闯祸的无聊日子里，轻功在魏晋的愤怒中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当然不是每次都能跑得掉，因为饭点的沈遥拿棍子赶都赶不走。吃饭是他人生头等大事，他宁可被魏晋教训一顿再被方舟罚去抄书，也执着地要在每个饭点吃上口热乎的。

魏晋放他出山倒也没想过他会跑丢，原因也就在这——这倒霉孩子饭点必然会回来，十六年来从无例外，压根不需要过多担心。沈遥生活变得极有规律，雷打不动的辰时二刻起床，被方舟押着读一个时辰的书再去习武；申时之后总能蹦跶下山溜达一个时辰，酉时准时回来，一边吃饭一边叨叨今天又跟谁交了朋友，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云云。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例外。谢景之看着师弟头上顶着个乱糟糟的马尾辫，背着把铁剑冲他露出个有点讨好地笑，不由得想起了流传于越影派多年的黄狗传说。

……像，很像啊。

“师兄，陪我去趟越影城呗。”沈遥好声好气地说。他有求于人的时候总能把自己变得很招人喜欢。

“怎么今天要我去？你今天的功课做了？”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据说城西有个宅子晚上闹鬼耶。你陪我出去的话，师父和师叔也不会不放心，而且有你在多个帮手，谁知道那鬼是不是会功夫啊！”

“越影城城西……不是旧城区吗？现在都没什么人住了吧？”谢景之深知不靠谱，“闹什么鬼，谁跟你说的？”

“不是我说的，是苏小双说的。”沈遥说，“他家不是开酒楼的吗，说是这两天客人们议论的都是这件事。”

越影城中唯一一家三层酒楼叫春三月，店主就姓苏。酒楼里确实一向什么话都有，谢景之想了想，顺从地站了起来，伸手去拿自己的佩剑。

他俩其实没什么好武器，佩剑都是魏晋随手给打的。方舟口口声声说等着带他们去青霜门寻两柄好武器，大饼一画五六年，再也没了下文。

沈遥十分狗腿地把师兄的佩剑送到了谢景之手边。俩人就这样在开始西斜的阳光里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