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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冬天不比北方温柔多少，寒风滑过肌肤，争先恐后地往人骨头里钻。

沈随哆嗦着拉上窗子，“撕拉”的摩擦声响彻教室。

没有一个人被这尖声引得回头，个个埋着头，手臂幅度不一地抖动着。

“沈哥沈哥，江湖救急啊！”

谢嘉凯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沈随习以为常地从桌肚里掏出几本作业往前一扔，两手揣进衣兜 里，靠在桌沿上闭目养神。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窗外飘着几片小雪花，落地便化成了水。

这是沈随出生以来第一次看到这座城市的雪，不过他无暇欣赏，蜷缩着身子感受着体温，

早知道多穿件衣服了…

显然，他高估了校服的保暖程度。

“我去，这些都是你自己写的吗？”谢嘉凯转过头，面带怀疑。

沈随瞄了他一眼：“心情好搜题软件，心情不好瞎填的。”

谢嘉凯有些绝望，“完了完了，红姐要是检查怎么办！”

“慌什么？”秦路被两人吵醒，迷迷糊糊抬起头，“我也抄了沈哥的，要死一起死。”

班级里定居教室后排的人，几乎都是常年跻身于年级尾巴的人物，对于作业自然是无缘无分，秦路和谢嘉凯就是这类人。

沈随倒是个例外，成绩不高不低，作业也照做不误，上课却睡觉玩手机轮着来。

用老师的话来说就是“头脑聪明，如果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必定前途无量”。

时间并不会因为有的人没写完作业而停留一分一秒，上课铃照常打响了，所有人在班主任走进教室的那一瞬间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班主任是个中年女人，姓红，人如其名，尤其爱穿鲜艳的大红色衣服，如同冬日里的一团火，及其引人注目。

他们抬起头，目光却并没有聚焦到班主任身上。

红老师身后跟着一个男生，高瘦，校服拉链拉到了下巴，仅露出一张白皙得不自然脸，头发长到遮住了眼睛。

他微低着头，看着有些阴郁。

几十双眼睛盯着他，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

男生似乎有些紧张，把头埋得更低。

红老师毫不客气地拿着戒尺敲了敲桌子，底下逐渐安静下来，目光落回到她身上。

“这学期咱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红老师侧身，让出讲台中心的位置，“来，自我介绍一 下。”

男生站上来，才抬起头笑了笑。

“大家好，我叫江栈，以后请大家多多关照！”

这一笑与刚才生人莫近的阴郁气息截然不同，反倒像个热情阳光的邻家哥哥。

“江栈同学是从理科班转过来的，学习起来也许会有些吃力，大家以后都是同学，要多帮衬帮衬。”

七中高二开始分科，虽然不是重点中学，学习进度却并不慢，上学期还未结束时，他们便已学 完了这学期一半的内容。

“这个时候转科，能跟得上吗？”秦路对着谢嘉凯低声喃喃。

沈随致力于催动浑身体温与极端的冬日作斗争，对于方才的内容一概不知，只稀碎捕捉到“新同学”、“转科”几个词，他正准备抬起头瞧一眼。

“沈随，站起来。”

沈随挠着脑袋站起来，目光涣散，正当他神经回笼时，就听见红老师介绍。

“这是沈随，你暂时坐他旁边。”

他们班人数是单数，怎么分配位置都会有个人单着。

沈随就是那个幸运儿。

沈随终于注意到这个转班生，不由得一愣。

寒假时他在一家烧烤店打工，同在那儿的还有一个年龄相仿的人，就是讲台上这位。

对方显然也愣住，然后露出一个善意的笑。

七中的楼层走廊设计是半开放式的，夏天烈日暴晒，冬天寒风呼啸。

唯一的好处大概是视野广阔，让坐在门边的学生在上课之余，还能看着操场上奔跑的身影咬牙切齿。

沈随把手缩进袖子，塞在衣服口袋里，随着阵阵寒风有节奏地吸溜着鼻子。

他受班主任吩咐领着新同学到隔壁空教室搬桌椅。

两人隔着些距离并肩走着，虽然已认识了一个月，但他俩唯一的交流便是某桌客人上某某菜，相识却并不熟悉。

说是隔壁，距离却不近。

沈随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被刀片割着似的，生疼。

到了空教室，沈随随意找了张桌子，正准备搬起来往回走，却发现新同学还没进来，站在门口发愣。

他皱了皱眉，盯了江栈许久，对方才回过神，抱歉地笑了一下，进来拿了个凳子跟着他。

回到教室时，红老师已经走了，同学们陆续把寒假作业往前传。

谢嘉凯视死如归地把作业交到前桌手里，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拜。

江栈安置好桌椅，把今早刚从班主任那儿领到的新书规律地放进桌肚里，然后拍了拍谢嘉凯肩头，把自己的作业递给他。

谢嘉凯疑惑：“你不是这学期刚转文科吗？哪儿来的作业？”

江栈笑笑：“我上学期找老师要的。”

谢嘉凯：“…6。”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预感，这位新同学一定是个学霸。

“仁兄，我能问你个问题吗？”谢嘉凯问。

“嗯？”江栈看着他。

好奇心和不太合适两个小人在脑子里打了一架后，谢嘉凯犹犹豫豫问出了口。

“你一般考试多少名啊？”

江栈笑得腼腆：“一二名吧。”

谢嘉凯表情僵住，下巴惊得直往下掉。

“这么厉害？”秦路也转过来，长长的马尾辫甩起来扇了谢嘉凯一巴掌，“那你为什么要转科啊？”

“我觉得我对文科比较感兴趣。”他看着他俩，回答得很认真。

这种因为一句“喜欢”就放弃自己优势科目的云淡风轻着实让学渣狠狠钦佩。

摒弃男女授受不亲的思想，秦路一把揽过谢嘉凯的肩，“认识一下，我叫秦路，他是谢嘉凯。”

江栈朝前后门看了看，神秘兮兮地把手伸进书包里。

“加个微信吗？”他拿出一部手机。

七中的校规是手机禁止入校园，校领导会不定时抽查，一不小心就会挨处分。

学霸也不守校规让两人产生一种诡异的安全感。

红老师查手机查得严，回回出了教室必得杀个回笼。

往常班主任离开十分钟以内是不敢掏手机的，这会儿倒是大着胆子跟他加上了微信。

江栈给他俩打上备注，转头看向同桌。

沈随把脑袋埋在桌子底下，拿着手机对着摊在腿上的崭新的练习册拍照。

“沈随？”

沈随偏了下头。

江栈把微信二维码推到他面前，“加个微信？”

沈随愣了片刻，随后打开微信对着二维码扫了一下，继续低头忙着手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