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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河说瞎话

类别:其他类型|字数:12W|作者:摸河说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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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世界不难,只要我们低下头颅,俯下身子,伸出双手,自然会有惊喜的出现。我解读了我自己的世界,为你打开一扇窗,你可以解读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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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不大,那是我出生的地方。

那院子简单又普通,推开东南角的院门,便会看到坐北面南的三间草屋,稳稳地坐在院子正北方。如果是暮冬初春的雪夜,院门被推开的时候,你就会透过窗户远远地看到家里,一家四口人正围在炕桌上吃着简单的晚饭,窗外摇曳窗里灯,几片雪花送春梦。偶尔也会有邻居坐在炕下的椅子上,与我们拉呱闲聊,比如永喜老爷爷,这就是我如今一直喜欢昏黄色灯光效果的原因吧。

三间老房子拥抱着小院里的一切,任由我们自由自在地生活着。院子的西侧靠墙垒起的是一处猪圈,东侧靠近房子的是一口水井,水井前是一处小菜园。这三间老房子是由我父母两个人于婚后,在亲朋好友的帮助下用一砖一草收拾起来的。母亲说奶奶让他们搬过来的时候,房子的墙体都没干透,院子的东面是广阔的庄稼地,站在院子里便一眼能望到她的娘家,那是与我们村隔着一条赵家河的赵家村。

那时候的农村还是生产队集体社会,我从未听父母说起过盖房子的过程,不知道有多艰难,直到长大后,我与妻一点点的搭起了我们的家,便也懂得了其中的辛苦。

每个家,都来之不易,总在心里留有最柔软的回忆。

迄今那三间老房子仍然静静的坐在那里,在已经过去了的五十个冬去春回的日子里,她除了多了一些岁月的痕迹以外,还是那么坚强的任凭风吹雨打,只是早在我读小学的时候,父亲趁着给我哥盖房子,便顺带把三间老房子的屋顶,由山草换成了红瓦。记得那天平时不怎么喝酒的父亲,多喝了几杯,因为他凭借着自己的辛苦付出和精打细算,早早的为自己的大儿子完成了人生中的一件大事——盖房子,那时候我哥才十岁出头,这在农村于一个父亲而言,是一件能挺直了腰杆的事情。

三间老房子的西邻是二爷爷家,二爷爷在我小的时候,改建了他的房子,比我们的房子要高一些、宽一些,尽管事前与我的父母商量过了,但无论是从邻里关系还是在风水方面,都是不合适的,不过朴实坦荡的父母,还是笑呵呵的接受了这件事。

父母从来都认为过日子过的是自己对生活的勤奋、对生命的热爱,和对未来的向往,只要肯付出必然就会有回报,而不是去过于在意所谓的风水。

三间老房子也从未觉得自己比别人矮一头,不管是顶着茅草还是红瓦,她都温暖的守望着父母的生活,养育了我哥和我,为我们一家四口遮风挡雨,避暑纳凉,嘘寒问暖,直到十几年前父亲走后不久,院子东南角那从未深锁过的宅门,便被母亲锁起来了。那把锁看似锁住的是那扇门,但其实锁住的是一部虽然平凡无奇,却早已在这片大地上刻下痕迹的大写人生。

父亲的人生,全写在老家那三间老房子里。

于所有人而言,生活可能会耗尽一个人所有的希望,但一定会给另外一个人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

三间老房子的主体离地面八十公分以上的部分全是石块,这可能是那个年代盖房子的主要材料吧。那由有名的海阳龙山石垒起的墙体,在被泥瓦匠师傅用水泥填充了缝隙后,使得整栋房屋显得敦实又美观,就如同一座大山,有宽阔雄厚、气势磅礴的山脊,才让山峰显得格外雄伟壮阔一样。

石头墙体的上面便是土墙,那是一种很结实的建筑材料——先是用水把黄粘土和轧碎的麦秸掺合一起,然后一堆一堆的摊在长方形框架内成胚,经太阳爆晒数天后,便成型为砖块一样结实又耐用。那个年代北方的农村,这样的土制品被大多数人家用来砌墙盖房子,老家那三间老房子的内外墙体也不例外。

我和过这样的草泥,手里端着铁锨,想要搅动那泥巴的时候,就如同把手掺入了沼泽湿地里,几乎是动不了的;我拉过这样的胚体,把泥巴摊到长方形框架里,用手抹平了泥面,双手需要用巧劲才能把框架提起来。如果和泥的时候,放的麦秸少了,土砖成型后就容易碎裂;如果拉胚的时候,力量的角度不对,就不容易成型,这活完全就是一个壮劳力的手艺活。

就如同每个人眼下这生活,没有人能糊弄的了她,日子长久与否,取决于你是否认真而有勇气的活。

三间老房子屋顶上的框架梁是木制的,由主梁和檩木组成,想必是我那做木工的三叔带着人搭起来的。传承了鲁班工艺的能工巧匠们,按照中国传统的卯榫工艺结构,把三间老房子的屋顶框架巧妙而有力的搭起来,整栋房屋才算有天有地了,这时候是一定要举行大气磅礴的上梁仪式的。

上梁仪式是农村人一生中最重要的几件大事之一,通常主梁上用红线绑好了几枚铜钱,再贴上那用浓黑的墨汁在红色对联纸上写就的“上梁大吉”,还有人愿意悬挂一些寓意祈福的其他物件,待到中午饭前的良辰吉时,人们便点燃了一挂鞭炮,向天下宣告:主家要顶天立地了。

在噼里啪啦的喜庆鞭炮声中,大人们站在房顶上,撒下一把又一把的喜烟、喜糖和花生大枣等,讨个喜庆祥和、美满幸福之意。而早已聚在一起围观的邻居们,也早早的抢好了有利地形站在房子下,有的人张开了嘴巴,有的人伸长了脖子,有的人摊开了双手……,大人小孩们都在等主家抛洒喜悦,分享这一大喜事,这天是大家伙儿一起开心的日子,抢到的喜糖是吃在嘴里的幸福甜蜜感,拿到的喜烟是掐在手里的十足生活烟火气。

上梁后瓦工们便把高粱秆密密地砸在梁上,然后用事先和好的草泥涂抹封顶,待晒到半干程度能上人的时候,便再在上面一层压一层的铺满厚厚的山草,整座房屋的主体就成型了。屋顶上的那种山草很硬实,农村人都懂得选什么样子的,哪块山坳里有品相好的,哪个月份去收割,早早的选定了,待深秋时节割了回来晒干了,用来铺屋顶,冬暖夏凉。父母是朴实勤劳的,为了自己的房子,他们起早贪黑合力而为,这便是家,这便是人生,需要自己勤奋的一点一滴的积累,容不得半点虚假糊弄。

每个家,只有经过自己亲手搭建,才是最温馨的。

三间老房子由中间的厅堂担起一左一右两间卧室组成,正面中间是两扇双开门,那是厅堂正门;两侧是各有两扇双开玻璃窗户,那是两间起居室;房子的背面则对应开着三扇小窗户,这样的房子通透明亮,宜人宜居,既放得住柴米油盐、酱醋糖茶,也容得下欢歌笑语、家长里短。

由中间的厅堂正门进入,右手是一口土锅灶,母亲就是用那一口大锅,在物资贫瘠的时代,变着花样的为我们做出一日三餐,让平凡的生活有滋有味;左手的墙体上贴着灶王爷的画像,每年的腊月小年那天,都会重新换一张,我们会简单而恭敬地祭拜灶爷,祈求他上天言好事,保佑来年五谷丰登;灶王爷画像下靠墙的角落里,放置着一口瓦楞大水缸,冬天数九隆冬时节,水缸里会冻结一层厚厚的冰,我经常捞起来吃,入口的时候爽脆、清洌、冰冷;厅堂的北墙垒起了一米多高的长案几,案几的桌面是水泥做的,灰色的水泥面历经岁月的洗礼,早已渗进了光滑细腻的时光,案几上放着一个对开门的木质小橱柜,里面放着我们的碗碟用具。

整个厅堂是一个家的门面,也是一年最重要的祭祀所在,过年的时候,父母会按照老家的习俗,在北墙的案几上摆放各种贡品,墙上则升起我们的族谱柱子,那种礼仪的神圣感,让我愈发觉得家的温馨。

这厅堂也是每个主妇的天地,是每个家的滋味,记得本家一位婶娘有一次对母亲说——二嫂,我这几天特别馋你烙的油饼,那饼一层一层的,松软又可口,咸香正好,我就做不出来。烙千层饼不仅需要用心把面揉的软硬适中,更需要耐心掌握好火候,这与母亲的脾气可不相吻合。

其实生活滋味的火候,是最难掌握的。

厅堂的东西两堵墙体都是土砖垒起来的,在我小的时候那墙体上还贴着报纸,我记得那报纸上印刷着一些明显是那个年代特征的新闻,两堵墙体的中间各开了两扇对开房门。那房门是经过雕刻工艺的,精美、轻巧而严实,房门的下半部分用油漆填色,画有一对漂亮的喜鹊,上半部分则是通透的雕花竖条线,当然通常都被窗户纸糊上了,否则冬天会有冷风吹进被窝里。

推开厅堂东墙上的门,便是我们的卧室了,一进卧室便是起居厅,在不大的起居厅里放置着一架大衣柜和一张五斗橱;卧室的另一半便是土炕,土炕的南向墙体上开有两扇玻璃窗户,透过窗户便能看到院子里的一切。冬天窗户的玻璃上,会冻出各种漂亮的窗花,有一层层山脊,有一根根竹子,有一株株树苗,甚至会有几只小狗小兔子……,那里藏着我数不清、记不起来的梦,这大概就是我一直喜欢冬天的原因吧。

如果是遇到下雪的日子,我哥跟我真的会像鲁迅的《三味书屋》所说的那样,用一根树枝支起一张笸箩,笸箩下撒着一些粮食,我们藏在炕上的窗户后,远远地拉着一根绳子,等着麻雀钻进去,但事实上我们兄弟两个从没捕到过一只鸟儿。

那间卧室里有我们一家人的欢歌笑语,不仅仅孕育了我们兄弟两个,我还记得小时候,父母有一年在万物勃发的春天,挑拣一些鸡蛋放在热炕头,用被子盖的严严实实,期间父母还经常把每个蛋拿起来,用手电筒挨个照着仔细观察后,有的会被轻轻地放回去,仿佛怕惊到了什么,有的则会被扔掉,好像很可惜的样子。起初我不明就里,直到一段时间后的一天,发现有一两个蛋壳居然被从里面顶破了,漏出了毛茸茸的小脑袋,我才明白,那是在孵小鸡啊。

任何生命都是在物竞天择的搏斗中,才暖意融融的出现于这个世界的。

小时候冬天的晚上常常会停电,我们会点起煤油灯——一种底座盛满了煤油的玻璃瓶子,上面是用棉线揉成的灯芯,那温馨的火舌,罩上玻璃罩子后,照耀着我们盘坐在炕上掰花生。记得患有眼疾的永喜老爷爷,总会凭着自己的感觉,在晚饭后摸索着来我家里闲聊,因为他会帮我们掰花生,所以我打心里就每天都盼望他能来,我哥就不愿意掰花生。

我哥从小就心灵手巧,他常借助煤油灯那昏黄的灯光,不断变换着手指,在墙壁上投影各种小动物的造型,有小狗,有小猴子,有小鸭子……,他还会随着手指的变化,用嘴模仿发出动物的声音,惟妙惟肖,但天生笨拙的我,就从来没有演绎出来。

推开厅堂西墙上的门,则是一间闲置的卧室,进门后靠北墙那里放着两口大缸,用来储藏父母一年四季的耕种收获;南侧靠窗户也盘了一铺土炕,占据了房屋的半间。窗户也是两扇对开的玻璃窗,但因为我们都不住在那间屋子里,便也没什么印象,只是记得土炕上堆满了各种纸缸,那是母亲用来放置面粉的。

就是这样朴素的三间老房子,像山底下那敦厚善良的老人一样,盯着那小院里的花花草草,默默地吐纳着烟火气,守护着我们一家四口,拨弄烟火谋生,抚弄星辰抒情,任岁月缱绻,随风情万种。

院子里的地面起初是全土面的,中间用石块铺就了一条小路,那是一条出则入世、回则入梦的绵延石径,如今它已经绵延到了青岛这座海滨小城。人们都说青岛的夏季是诱人的,现在我虽然居住生活在青岛,但每到夏日的晚上,我便会想起老家那三间老房子的小院夏夜,那是我最喜欢的时光了。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每到吃晚饭的时间,我都会早早的把小饭桌拿出来,摆在小院东侧的水井和小菜圃之间,四张马扎子也被我放在一左一右,我们就在那里享受着生活的乐趣,“小扇引微凉,悠悠夏日长。”院外槐树上的知了张开了嘴巴不停的鸣叫,那一声一声的蝉噪,令人心浮气躁;天上银河里的星辰眨着眼睛不断的闪烁,那一闪一闪的星光,惹人遐思神往。

水井前那块小小的菜圃,是我舌尖上的天堂,父亲于每年的春天都在那里种植几架蔬菜,有黄瓜、芸豆、茄子、辣椒和西红柿等,几乎每顿晚饭,我都会顺手拔几颗葱,或者摘几根黄瓜,蘸着自家酿造的黄豆酱吃,日子过的香甜软糯。

不过这样的日子也没过几年,整个院子就被父亲用水泥抹平了,那酸甜可口的西红柿,我再也没有吃到过。甜蜜的日子虽然是短暂的,但生活里不乏幸福的源泉,只要你肯用心去发现生活之美。

父亲在院子东侧打那口水井的时候,我已经有记忆了,我记得父亲带着邻居们连续打了好几天,已经挖到接近十米深的时候,仍然没有出水,父亲就急了,和邻居们讨论了一下,在井底下稍微调整了方向后,又挖了三四米,才出水的。打水井找水脉是有技巧的,在掘开地面之前,大人们先是看了西院和东院的水井位置,待确定了大致的一条水脉线走向后,才动土向下挖掘,真是凡事预则立。

自从有了那口水井,我常常压出水来流淌进我的小菜圃,浇灌那绿意盎然的生机,看着那汩汩的流水滋润着菜圃,我仿佛看到了我的小柿子又长大了一点。不仅如此,每到夏日,我们还会把井水压入一个大盆里,放在太阳底下晒热了,晚上美美的洗去一天的疲惫不堪,原本泡在“井拔凉”水里的西瓜,也早已被切开了,放在院子西侧的平房上,我也把凉席铺在平房上,恣意的躺下,翘着二郎腿,一手举着一牙西瓜,一手摇着蒲草扇,眯着眼睛数星星,听着小菜圃里蛐蛐那有节奏的声音,渐渐的就进入了梦乡。

夏日农村的味道,是很多人心头温软而经不住揉搓的回忆,看起来很美,想起来很苦。

我睡下的平房顶,下面是小猪的窝,那是用石块砌起的一处猪圈。小的时候,父母每年都会养一口猪,有几年猪圈里还放养了几只鹅。小鹅、小鸭和小鸡,是初春的精灵,虽然小小的身体像握紧了的拳头那么大,但它们却是人间春日的气息。我会在早晨赶着它们去村子外的野地里放养,它们蹒跚着小脚丫走在前面,寻觅着还沾有露珠的嫩叶,四处正值“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我手里捻着几根狗尾巴草,慢悠悠的跟在身后。小鹅虽然不大,但是很能吃,通常都是大半个上午的时间,才愿意跟着我回家,趁着它们不停的吃草,有时候我就去挖一些野菜,带回家喂那只懒惰的小猪,它们则陪伴我一天一天无忧无虑的长大。直到等快过年的时候,那头被我们养肥了的猪,便忽然就会被卖了,除了补贴家用,我们还可以收获一些猪下水和肉,那是我们改善生活的时间。

我见过杀猪,可能万物皆有神灵,许是猪的心里真的会有预感,也有可能是杀猪贩子身上真的有煞气,虽然通常是次日早上走猪,但猪在头天晚上便不愿意吃饭了,你会发现它焦躁不安,一晚上都不会睡觉,等到凌晨猪贩子快来到的时候,它就绕着猪圈狂奔,上蹿下跳,奋力挣扎着要逃跑,等到四五个壮汉一起使劲压住、捆绑了,它那越发凄厉的惨叫声音,穿透了整个村子那原本寂静的夜空,周围四邻五舍的狗也跟着狂吠不已,真的让人不忍直视。

生命又怎么能经得住岁月这把杀猪刀呢?

那时候的五花肉特别好吃,但我们也从不舍得一顿饭就全部吃了,而是用来切成肉条炸脂渣。脂渣则在炒菜的时候放一些,一吃两用,在那个年代里,谁家的日子也都是这么过出来的。

除了留下一些五花肉以外,父母通常会与猪贩子商量留下一些板肉,那是用来炼油的,炼出来的猪油被盛在碗里,冷却凝固后如同雪花一样白,那白花花的猪油,抹在馒头上,咬在嘴里,香甜可口,心头别有一番滋味。

我一度怀疑那些嘴里常说被猪油蒙了心的人,是不是真的被蒙住了?

长大后有人问我,夏日平房下的猪圈里臭烘烘的,你躺在平房顶上,是怎么睡着的?我便会一笑而过,傍晚时分那平房上的风景之美,岂为他们所懂?西方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井空一碧万顷,宛若琉璃;檐下燕子归巢,禾锄挂壁;房上小儿无赖,人在何处。这一切正是所谓“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生活中如果把所有问题都纠缠在一起,是挺糟心的,但如果把它们拆裂开,就从容简单多了。

简单是一种生活艺术,我们家院子的门楼便是如此。

那门楼是中国北方典型的造型,门楼的两面斜坡是一排排灰色的小瓦,像鱼鳞一样一片压一片,寓意四季顺风顺水、和合共生;门楼上正中央是一根横梁,横梁上有一对收起了翅膀的小燕子,体态虽然丰满但看上去却是轻盈飘逸,寓意家人齐齐全全、幸福安康;门楼上四条边的挑檐歇山,柧棱分明,趋势自如,寓意家业元亨利贞、气象万千;门楼下是两扇对开的黑漆木门,一对扣门铁环镶嵌在门板上,端庄大气,寓意生活环环相扣、吉祥如意;木门的下方是一条三十公分高的门槛,门槛的两侧则各摆放着一条石枕,那是由石匠师傅一锤一锤在一整块石头上凿就出来的,寓意人生有板有眼、安稳踏实。

每次看到我们家院墙的门楼,总是满心欢喜,特别是秋天下雨的时候,我喜欢站在门楼下听雨,街上那已流淌成小溪的雨水里,有几只路过的青蛙,正在一蹦一跳的钻进草垛里避雨。我伸手想去托住那滴落的水珠时,它却俏皮地躲过我,从指缝里溜走,我便索性走出门楼,踩着地面上的积水,激出几波涟漪,此时情绪此时天。

这样一处门楼,在那时候的农村也是不多见的,每逢过年的时候,父亲会在门上贴着红彤彤的对联,我则在门楼上插下飘扬的吊纸,看着门楼正对的墙面贴上了“出门见喜”,心里那浓厚的年味便随风飘散出来了。

尽管这门楼不大,但推开门是社会,关起门来就是生活,那门楼是我内心于家的图腾。

可惜后来为了盖平房,父亲把门楼拆了,也拆散了我对家的记忆。还记得小时候,如果我回家的时候门是锁着的,我就会把门下的门槛拔出来,像泥鳅一样从门槛缝爬进院子,我以为这个秘密不被别人知道,谁知有一天小伙伴松林的母亲居然提起这个事情了。

三间老房子的院子外便是村子的喧嚣了,于村子而言,似乎也没有什么能成为秘密。院子门前种植了一株国槐树,大人们说它的槐角晒干了后能入药,小时候我们常摘一些摊在地上,等过几日被太阳晒半干后,用石头捣碎了,团成球体,用线提留着,再继续彻底晒干了,就会像石头一样硬,如果敲打在头上可疼了,我哥跟我常玩。在贫瘠的农村世界里,孩子们天真浪漫的创造性,往往会被激发出来,这是我跟我哥为数不多的几样自娱自乐游戏之一。

“山野万万里,余生路漫漫。日暮酒杯淡饭,一半一半。”

这便是我老家那三间老房子,房子不大,粗茶淡饭,养育了我们家,是我的精神源泉,她位于SD省海阳市沟里村——一个前不靠海、后不背山的村落,一直到我十多岁的时候,村子里大概还有三百多户人家。

父母在村子里盖这三间老房子的时候,不过是二十多岁,那时候他们风华正茂;岁月流逝,二十多岁这个年龄于我而言,也早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如今那三间老房子挂锁已经有十多年了,不知道那被锁住了的院子里,是否还有蛐蛐在叫,有时间要常回家看看,把那扇门打开。

只是“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