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晙影下楼,他的心情从未比现在更复杂,这一趟临江之行所面对的事可要比他前十几年所遇见的事还要离奇。
当局者迷,他现在正游走于棋盘之上,步步为营。需要他考虑的事太多了,老实说,他玩战棋时猪脑过载都没有现在严重。
看来过段时间要把处理器升级成8核16线程了。
遥应月正站在客厅里的窗边,依栏静静远眺,像是一朵沉睡千年的睡莲。
到底是春天来了,依着旖旎的春光,便连她的眼里都有一丝温情晕开。
夜晙影放轻了脚步,像个小偷一样蹑手蹑脚的走的离她近了些。
顺着她的目光向外看去,是在看云吧?
在这个草长莺飞的季节,就这样站在窗边,痴情的凝望城际的云霞,看它变幻为舟、为骑、为车、为舆……
还真是个有情趣的人,简直浪漫的无可救药,夜晙影的内心感慨道。
不远处的小屋外墙上爬满了白蔷薇,非常美丽。还有一位园丁正站在梯子上,认真修剪蔷薇枝叶,慢条斯理。
今天的阳光很好,暖融融的撒在身上,似乎就连她的身上都带有白蔷薇的淡淡芳香。
夜晙影细细嗅了嗅,以确定是不是自己鼻子出了问题,貌似不是。
他走的更近了些。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语句来形容此时呈现在他眼中的人类眼睛从未见过的美。
一头如徽墨般柔顺的长发没过肩头,显得她更加清瘦。清风拂面,有几缕发丝悄悄扬起。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微笑,恬静淡雅。像是羽化在了这风景里,身内身外,具是琉璃。
夜晙影像是个要作案的小偷正好偷到了警察家里,他定在了原地,眼中闪过一丝仓皇。
仿佛一下子,古来的所有神话志怪小说中的天仙形象一下子就在脑中清晰了起来———白裙素面,终日往返于山水间,看清川澹澹,看南山悠然。风,从她们的衣袂中吹来,轻掠你的脸颊,把人吹的都缱绻了。冰肌玉骨,冷艳绝俗,不外如是。
如此超凡脱俗,美艳不可方物,可偏偏脾气臭的很,对人整天板着张脸,好像一副谁都欠她钱的模样。白瞎了这么一副皮囊,可悲可叹!
夜晙影一边默默悲叹,一边把头偏到一旁去。盯着她看久了,他竟生出了恐惧的感觉,还有一丝自惭形秽。
他怀疑这小妞不会用了什么妖法吧?不对,是仙术。脑子里现在有一个念头,就是用他污秽的目光直视纤尘不染的她是一种亵渎。
真是奇了怪了,他的目光明明满是纯洁的欣赏,哪来的什么污秽。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失魂落魄般的轻叹了一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心理学中有个词叫做“沉浸感”,就是整个身心完全投入到一件事情或一种情境中时那种宁静、充实、兴奋、乃至忘我的感觉。
或许是沉浸在爱情的甜蜜中,或许是沉浸在亲情的温暖中,或许是沉浸于每个音符都直接拨动心弦的音乐……
或许的或许是沉浸于偶然的发现的不假思索的美丽。
无疑,现在的他是幸福的。
夜晙影惊羡于她不似人间的恬美,下意识的叹了口气。
这一出声他就知道坏事了,连忙捂住嘴巴,但还是无济于事。遥应月听见声音转了过来。
仓皇之下,他竟不知该怎么应对,手足无措的愣在原地,对上了遥应月的目光。
“今天天气真不错啊,哈哈……”夜晙影干笑道。
对于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而且还是神色极其猥琐的人,遥应月似乎一点儿也不吃惊,就那么平静的看着他。
要是换个正常的女人,见夜晙影那副痴相,早就要骂一句变态了,再不济也要给个白眼什么的。
“和夜爷爷说完了?”她开口问道,语气依然是那么淡漠,没有高低起伏。
“嗯嗯,聊完了,过程十分顺利。”夜晙影乖巧的回应。
她点点头,绕过夜晙影就要离开。
夜晙影先是一愣,接着连忙喊住她:“那个,你去哪儿啊?我能回景化了吗?”
她的脚步没有停下,甚至连头也没回,就冷冷的丢下一句话:“我还有事要处理,你,留在临江。”
不是,这……他的任务完成了,咋还不放他走呢?不会是要过河拆桥吧?
夜晙影立马脑补了各种可能性,脸色煞白。
如果说她能做出绑架这种事,那么杀人灭口也是合情合理的。
毕竟曾经有个活生生的人就在他的面前,头被子弹打穿,骨头、肌肉、大脑像水一样炸开来,那个鲜血淋漓的瞬间,他还能看到一个孤单的脖子在动,光是回想起来,他就作呕,好在现在是空腹状态。
天真的他曾以为看狒狒生吃猎物已经是世界上最恶心的事了。可从未想过,人的细胞外液、组织、器官会有那么大的冲击力。
他的腿都有些软了,想追上她,刚走没几步就一个踉跄。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面对未知的无力感充斥在心间,他真的很害怕。怕他前面说的遥应月把他拎出来只是为了博得信任,为了她更方便的控制权力是真的。
至于她口中的什么夜家少爷,根本就不存在,他只是路边的一块水沫子被拿来当成冰种翡翠。
不管怎么样,现在太被动了,一直都是被牵着鼻子走,这种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夜晙影很是不爽。
以进为退,以攻代守。他立刻做出了决定。
遥应月走的不快,他追出房子时还能看到她的背影。
一开始躺在屋前藤椅上的老人家已经走了,只留下一张空椅子匍匐在日光中。
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期末复习时的一段课文,夜晙影默念了一下———大丈夫生当昂首青霄,和其声以鸣春秋之盛耳,安能钳口缩舌,类抱叶之寒蝉乎?
对啊,他是谁啊!
路西斯王国的天选之王,指引明路的苍蓝星,传奇恶魔猎人,以弱胜强的天才忍者,众人嗟叹的艾尔登之王,最后的也是最为传奇的龙裔,莫哈维的传说级邮差,万人敬仰的光之战士,拳打巨兽手撕神明的战神,击败一众薪王掌握魂世界的不死人,海拉大陆的天才剑士,遍历废土称霸核子世界的传奇老冰棍,手刃辐光改变圣巢命运的小骑士,惩奸除恶却又风流的传奇猎魔人,巨山精神病院的唯一幸存者,斩杀万鬼的秀千代,六轩岛真相的守护者,丛雨丸的归属,提瓦特大陆的传奇旅行者,休伯利安号(没有存在感的)舰长,西部最后时代守护帮派成员的传奇忠诚枪手,猎杀天使的魅惑魔女,声名远扬的堂岛之龙......
但是是假的,这只是在游戏里。
在现实里,他是个被各路老师压迫口口声声服从的学生,一条没有梦想的咸鱼。他还妄想着未来成为一名平平无奇但是日夜加班的上班族。
这是真的。
还真是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不过没关系,好歹他也寒窗苦读十余载,饱读诗书,握灵蛇之玉,抱荆山之珠,自称卧龙出山。
顿觉豪情满怀,他三两步追上了遥应月,拦在了她前面。
“还有什么问题吗?”遥应月问道。
“我想和你谈谈。”说出这句话之前,他至少在心里演练了百余次。
“我的时间很宝贵。”
言下之意,你不值得。
说完她就要绕过夜晙影。
这次他学聪明了,横身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的脚步却没有因此停下,仿佛前面站着的人不存在一般。
擦!比孬子还横啊,少看不起人了!
夜晙影被她这一行为激发了斗志,他一咬牙,在原地岿然不动。
两人之间隔了也就四五步的距离,抉择只在霎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