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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二圣入凡尘(1 / 2)

第二日早间功课一完,大苦禅师便将自己的两个得意弟子,法号广德与广宁的两位僧人叫到了座前。

两位僧人年纪不过双十,一色茶灰僧衣。只见那广德剑眉星目,眼中灿烂如云霞,挺鼻高悬如山岳,庭骨丰腴,立若松柏,气定神闲。那广宁则是浓眉虎目,头耳嘴鼻自成圆,性喜滑稽难安分,混若璞玉,不经雕琢,天真自成。只是二僧均是面显菜色,怕是寺内斋食一般。

大苦禅师详细介绍了下山历练的一番事项后,慈祥的看着两位爱徒,道:你师兄弟二人,自年幼便长于寺内,清规戒律守了十几载,实在有违少年心性。玉不琢不成器,此番下山历练,也算涨一番见识。寺外繁华景色,一朝失足,难免不堕红尘,你二人务必相提互协。寺外能人异士、卧虎藏龙者数多,不似寺内方圆之地。你二人神通初成,切不可自大生事,却也不能见恶不管,早晚功课莫不可荒废,佛门戒条需谨记心间。凡事不可太过,缘可而止,建功立德本是善举,一味追求则起了功利心,反而落了下乘。闲言无他,务必平安归来。

二僧跪拜行礼后退出主持禅房,各自回屋收拾行囊。出家人生活清苦,除了几件青布僧衣,檀木念珠外,却也没有好收拾的。当天午后,两僧拜别一众同门后就此出寺,走上了济世之路。

两人自出生以来,便是在寺内度过,平日所见所闻,除了师傅师兄,便是晨钟暮鼓,偶尔一两个香客进寺来奉香拜佛,也是负责外事的师兄弟们接待了,是故对这世间俗事知之甚少。此间刚出寺门便立马没了方向,又怕守门师兄笑自己没有主见,当即二人决定先远离寺院再说,沿着门前小道渐行渐远。走了小半时辰,回头望时,早已不见了寺门。

广宁生性活泼,一见没了旁人,笑嘻嘻拍了拍广德,道:这次师父准许出寺历练,可真是咱两莫大佛缘,你没见早间广善等听闻之后的羡慕神色,哈哈。你看这世间景色何其漂亮,你我才行走几步,繁花异草便见了许多,要我说,我们先放纵几日,好好体会体会山水之色再行善济世不急。

广德性格稍微沉稳,撇了广德一眼道:师弟你这是出门着急,忘了带着师父训诫了吧。

广宁正瞅着路边一桩残破石碑,那石碑已有些许年头,碑上风吹水蚀,隐约可见“绳池县”几个字。听闻广德训诫,随口道:善哉善哉,所谓大道脚下走,师父心中留,我广宁生来最敬师父,平日里师父打个呵欠都提点着,哪能忘了训诫。

广德道:你休要贫嘴,你我二人均无经验,此番出来尚无目的。就连今日的吃住行走,都需考虑,还哪有情致观景游玩。

广宁一指石碑道:我以为你早有计划呢,你既也没想法,不如我们先去这个绳池县如何?广德自无异议,二人便即踏上了去往绳池县的道路。

走不了多久,出了林间小路,二人开始上了官道,官道上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自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向耶律德光献州称儿,得了太宗赏识,建立了晋国,庙号高祖,改元天福,定都洛阳,成了一国之君。时至今日,已经二年有余。

中原连年战乱,藩镇割据称王,此起彼伏。石敬瑭一介武夫,打仗征伐在行,治国理政却是疏漏颇多,加之黄河水患无人治理,千里沃野,本应是天下粮仓所在,现如今却是饿殍遍地,土地荒芜。百姓流离失所,食儿卖女者也不在少数。沿河百姓不胜水难,又恐惧北方契丹人,只能往南迁徙。

而广德广宁所走这条官道,往东南可直通洛阳、汴京,天下虽乱,但毕竟天子脚下还算安宁,大批移民也都经此路而南下。

一路走来,二人所见尽是衣衫褴褛之人,面枯肌瘦,黄尘满脸。棉衣破布经雨淋汗浸,再被日头一晒,酸臭可闻。加上官道之上,来往车驾马匹众多,尿粪遍地,臭气熏天。更有年幼孩童,咿呀学语,哭啼不绝,蹒跚跟走。道上枯骨饿殍也是不在少数,有新亡的,或仰躺或屈成一团,黄皮包骨,死状凄惨。有早薨的,尸身早已破败不堪,蚊蝇蛆虫在尸身上竞相追逐、更有黑鸦啄食腐肉,路过众人纷纷绕行而走。此情此景,如若杜子美在世,必要奋笔疾书,痛词那朱门之士不顾民间疾苦。

出家人心本良善,二人寺内生活虽然清苦,偶尔还吃不饱饭,但毕竟佛前安宁,寺内虽产业不多,伙食僧人却也日常种菜养瓜,不使众僧吃不上饭。故哪能想到天下苍生如此悲怆。见此情景当即不顾脏臭,扶老携弱。见那孩童饥饿难耐,哭声悲凄,忙掏饼囊喂食。岂料那孩童饿极,饼未到嘴边便一口咬下,差点咬断广宁半个指头。其他饥儿难民一见此处有食粮,哪还顾得上生人勿近,一窝蜂的围了上来,这个要饼那个找粮。更有调皮者,直接将手伸进了广宁褡裢之中找寻。道上立马乱成一窝蜂。可怜广宁一副弥勒笑脸此刻也难见欣容。

正乱间,远处一阵尘土荡起,十几名官军骑马锵锵而来,为首一军官络腮胡子,满脸横肉,头大脑圆,把顶上笠子都撑得戴不住了。道上人虽多,胯下快马却未停步,手中二尺马鞭左右挥舞,见到挡道的便是劈头盖脸抽来,中鞭者无不满脸青紫,抱头哀嚎。

那马飞快,眨眼间便到了众人身前。此刻广德正身在人群之外,眼看骑马者便要弛马踏过,这一蹄子下去,不知要伤害多少孩童。来不及细想,广德拧腰迈腿,便拦在军官马前。

那马正在疾驰,突见一人出来挡在路前也是一惊,急切间两蹄飞起便要踩下。好个广德,不慌不忙间伸出两手稳稳撑住了落下的马蹄,身上千钧神力使出,那马便如铜雕木刻般立在了当场,任凭催促也再难进一步。马上军官大怒,抽出腰刀大呼刁民敢尔,二话不问便向广德劈头砍来。

广宁原本被灾民围在一起难以脱身,受这马匹惊扰难民纷纷鸟雀四散,都想离这几人越远越好,有那年老体衰者干脆四肢互用,皮球一样滚将开来。广宁脱得身后,刚好见着军官抽出腰刀作势要砍广德。他从小修习佛门妙法,体随心动,身形滴溜溜几下便飘到了军官马匹侧面,也来不及细想,单掌推出,直把那高头大马推出七八尺,侧翻在地。

马上军官武艺本也平常,这几下又是须臾之间发生,哪来得及反应,便随着马匹摔得七晕八素。哼哼唧唧爬起身来,腰刀却摔得找不到了。手中马鞭一指二僧,恶狠狠道:哪里来的野民,敢惊你家军爷的驾。正要发飙,后方过来一贼眉鼠眼的军士,扒到耳边细语一番。

军官小眼怒睁,哈哈一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黑龙山的土匪,老子正寻你们不得,你们倒自己送上门来了。来呀,给我左右围起来。身后军士一听,各持刀舞枪,哇哇乱叫,将两人围在一处。

广德广宁初出茅庐,哪见过这等市面,广宁吓得当场便要尿了裤子。广德还算镇定,忙对那军官合十行礼道:阿弥陀佛,施主误会了,我二人乃是悬济寺弟子,今日下山历练。眼见施主宝马即要伤人,才不得已出手,土匪之说却是何来之有?

那军官哪里听说过悬济寺微名,张口骂道:好两个肮脏贼寇,也不瞧瞧你们那獐头鼠目的样子,还敢妄称佛门子弟。乖乖别动,让军爷锁了你也免得你们受了刀枪之苦。

原来两人半晌忙活,早被道上尘土污了头脸,原本光溜溜的脑袋此刻黑白一片,也难怪被军士当成歹人。广德还想挣扎,忙指向众难民道:施主明鉴,我等自晌午到此时,皆在此道上助苦扶难,绝非匪徒强盗,这路过的民众也可以作证啊。

岂料一众难民均被这场面惊坏了胆,再听说两人是黑龙山土匪,哪还敢言语,各个低头侧目。那几个被广德手指的民众,更是吓得赶紧摇手逃开所指方向,深怕被当做同党一锅端了。

那军官冷笑一声:来呀,给我拿下。

说话间便有四名军士手持长枪各取二人下盘,长枪交叉插到二人腿间缝隙,左右一用劲二人就得绊倒,乃是军中常用的拿人之法。可惜众军士练会了把式却用错了对象,广德广宁功法深厚,长枪虽别入腿间,众军士却别不倒他们,站了个纹丝未动。其他几人眼见四人无功,立马扑了上来,其中三人使花刀,两个使锁链,朝着两人身上便要招呼。

二僧虽功夫有成,但平日里打斗极少,最多也就是师兄弟之间切磋练习,刚刚止住那军官马匹是事出仓促本能反应,此刻真要实战起来还是得腿软。眼看那锁链就要朝头套来,广德忙矮身闪避,广宁却伸手去抓。那使锁链的军士使的本来是个巧劲,平日里击贼擒盗练的手法纯熟,眼见广宁伸手去抓,手中一送,铁链松开一头,如灵蛇缠物般朝广宁身上卷去,广宁临敌经验太少,一下便给缠了个结实。那军士眼见广宁受困,便要将他拉倒。广宁腿下被绊身上被锁,竟随着军士的拖拉闪了个趔趄,忙双手抓住锁链,与那军士拔起了河,同时嘴上高呼师兄救他。

广德这边心思灵活,眼见师弟被缠,哪里还敢用手抓,弯腰拉起一杆长枪的一头,便用劲夺去,那使枪的军士哪有他劲大,手上一松,长枪就到了广德手里。广德使出平日里常练的疯魔杖法,一招乌云盖日,朝那使锁链的军士打去。他刚刚神功已显,那军士就是有九个头也不敢跟他硬碰,忙跳着躲了开去。

广德这边威胁已除,忙再使着横扫千军,长枪向着几个持枪舞刀的军士扫去,几人眼看棒厉风疾,忙撒开手中长枪朝后躲去,却也有两人慢了一步,一被扫中手臂,一被扫中腰间,各自哀嚎。好在广德夺枪之后没来得及调整方向,枪头朝内,才免了他们断臂开膛之灾。

广德再冲另一个使锁链的军士使一招灵猿探洞,棒尖朝他手上点去,使得他着忙撤了双手,解了广宁危急。

趁这打斗时间,那军官也寻得了自己的腰刀,眼看自己部下被打了个七零八落,忙呼喝着大家重整刀枪列队齐整。军官好不生气,刚刚急迫间摔倒不觉有他,后来发现后脑瓜子被撞出寸许大包,疼痛难忍。又见两人把自己一队亲卫打的没有还手之力,气的直欲咬碎银牙。

提刀遥指二僧道:好狠的贼盗,光天化日也敢拒捕伤人,来呀,给我格杀勿论。那几个军士一听长官放话,立马齐声呼和,各个抽刀搭箭准备再战。

广德广宁二人本就胆怯,刚刚虽然情急之下出手解困,实在是迫不得已,现在一看对面又气势汹汹,骂骂咧咧的围了过来,更有兵士弯弓搭箭,吓得哪敢再战,二人不约而同转身朝后飞奔逃走。

众官兵一见二人竟然逃了,立马气焰嚣张了起来,呼喊叫骂中上马便追。那军官平日里哪受过如此鸟气,追的最是急促,手中皮鞭都要抽断了。

人力难及奔马,此番奔走一番也无甚大点树林山头可避。约摸前后跑出二三里许,众人之间的距离便只剩十几丈了。几个军士开弓搭箭,流矢逐一朝着二人招呼。好在这几个官兵非契丹国之兵,平日里疏于骑射,奔马极快,高低起伏便失了准头。不然二人早被射成了刺猬。但二人一边奔走一边还要躲避后方来箭,脚下便又慢了半拍,眼看顷刻间便要被赶上了。

身旁广宁最是焦急,连呼咋办。广德又是奔跑,又是躲箭,还得思虑脱身之法,也是手忙脚乱。几次想捡起地上石块儿投射,又恐怕手劲太大,石块坚硬伤了人命。正愁间忽记起自己囊中尚余一个炊饼,广宁那边干粮早就布施给了众难民,自己送的稍慢,却还剩余一个。当即扯下包袱,拿出炊饼,双手用力一握使之不散,然后使一招鹞子翻身,瞄准追在最前头的军官脸上打去。那军官追的正得意,脑海里已经把抓住二人痛苦折磨的场景过了好几遍,忽见前面一道白光如电飞来,只道是暗器,暗呼我命休矣!是时饼疾马快,那容得他反应,便正中鼻梁。军官只觉得鼻中一酸,脑袋中一闷,再次摔下马背。上次是马往侧倒,被摔了个四脚朝天,这次是马往前冲,被摔了个恶狗扑食。

众官兵一看长官坠地,哪还顾得上再追,忙滚落马来竟相搀扶。那军官被砸中了鼻梁,鼻中早就鲜血直流,刚刚又前脸栽地,眉头额角被刮了个大花脸,连着门牙也少了两颗,心中愤愤欲死。扶起来再抬头看时,哪里还有两人的影子,早跑的不知哪里去了。回首一看几个军士中倒数自己最是伤重,气的便要喷出血来再添笔内伤。抬手便给了一开始跟他耳语的官兵一个重重的嘴巴子:你他娘的出的什么馊主意。那被打官兵自是低头不敢言语。

军官缓了缓气,命令道:拐子陈,你跟李二牛速速持我兵令回去大营给我带一都人来。又指了两个人道:你二人快马加鞭,给我在路上联系其他剿匪人等,通报他们说本校尉这里油水不少,催其速来增援。其他人等,随我一起把这两个小崽子给我找出来,老子定要把他们开膛破肚,吃了他们的心肝,也让他们瞧瞧我铁链流星的本事。吩咐完众人后众官兵四散请兵邀人不提。

单说广德广宁,撒丫子跑出几里地后眼看着没人追来才敢长吁口气,又怕官兵寻人,两人尽捡那僻静沟渠树林行走。天色渐晚,也不敢点火照路,只能摸黑前行。二人经验全无,走不了多远竟然迷了路,小小树林绕了几圈也没绕出去。

彼时树林里树影绰绰,夜猫子咕咕直鸣,脚踩在枯枝败叶上噼啪直响,像是身后跟了几个人一般。广德还算镇定,广宁性格天真,自小又常听寺内师兄讲那鬼怪之说,此刻此情此景,真个是感同身受,一步三回头,生怕背后蹦出个妖怪鬼影来。再走上一刻,广宁脚软腿抖,再也迈不开步子了,哭叫着广德生火。广德寻思此番逃命走了已远,料得追兵也追不上了,他一边要找路,一边还要留神追兵动静,神经比广宁还要紧绷,此刻心里一松懈,立马也觉得疲惫。就此停了下来,二人摸索拾了些枯枝便要生火。广德摸了下怀里直呼糟糕,原来二人没甚经验,出寺时竟然忘了带火石火种。

二人无法,只好摸索着找了片空旷平整之地,背对背盘膝坐下,掏出念珠佛鱼来,轻声做起了功课。经念了没多久,广宁肚里的咕噜声便赛过了念经声音。二人正值青壮年纪,所谓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出寺时本就没吃饱,再加上半天忙碌奔逃,哪有不饿之理。可巧广德剩的一块炊饼,又临时救急扔给了军官,完成了它不俗的使命,此刻真是一星半点粮食都没有了。饿肚子可比吃不饱饭难受多了,心神定不下来,这经就念不下去了,二人只得作罢,背靠着聊起了天。

广宁先开了口:师兄,师父遣我们出寺,要助苦扶伤,行善积德。可我们这才出门半日便混了个泥头土脸,还打了官军,来日回寺怕是少不了责骂。

广德沉思一会儿道:师父平日里多有教诲,种因得果。你我救济灾民为因,为灾民而得罪官军是果,因果已成,不必懊恼。假如今日里遇见的不是官军,是救苦救难的菩萨,见我等扶危助世必要夸奖,则另是一番因果。因果相化,随形易势,非我等能够控制。只要守得住初心,结果再不好我们也是要承受的。

广宁点头称是,二人谨记师门教诲,念完佛经,又摸黑练了一趟拳脚,草草做完功课后,各自寻了树杈枝丫或倚或靠睡觉去了。广宁心思简单,了无牵挂,不多久变沉沉睡去,呼噜声震天响,直吓的一干虫鸟野兽也不敢叫了。广德虽然劝慰广宁时语气轻松,可心里挂念甚多。人活在世吃喝拉撒是必然之举,佛门中人也不能例外。师父虽遣二人出寺历练,但这日常生活的事情,却是寺内学不来的。他虚长广宁两岁,平日里心思又缜密,维持生计的事情便只能落在他头上了。想着想着,困意来袭,不由得也沉沉睡去。

睡了不过个把时辰,林中开始沙沙作响起来。二人童子功底感觉尤为灵敏,双双睁眼坐了起来,以为是官军追了上来,再细听下才发现,原来是雨珠落在树叶上的声音,天公不作美,竟然下起雨来。雨点渐渐越来越稠密,透过遮蔽的树叶滴答滴答滴了下来。师兄弟二人均未携带雨伞雨具,立马半个身子就被淋湿。广宁叫了一声苦也,将宽大袍袖抱起遮住头脸,捡株高大的树木蹲在了树冠下。广德亦感慨天公无常,却并无躲雨举动,立在树下默默念起了经法。

好不容易挨到了天泛微光乌云散开,二人已是疲饿交困,赶紧整理衣衫,挤干水分,寻找出林之路。大雨虽停,树林里却泥泞万分,没行多远就成了个泥人,这会儿别说是军官,就是师父来了,恐怕也要辨认一阵了。

兜兜转转个把时辰,二人终于转出了林子,但已是迷了路,去绳池县的想法也落空了。好在不远处有条小路,偶有挑担行商赶路。二人快步行到路边,拦下一个小担货郎,打探路途。才知道自己二人这一通折腾,早已走过了绳池县。小货郎眼中有疑,再待细问时,已然挑着担子飞也似的跑了,只记得前行十几里处有个称为鹰咀沟的村庄,里面近百户人家。二人商议,此刻若返回绳池县,怕正好遇着追逃的官军,不如就先行前往这个鹰咀沟讨要点饭食解决温饱。

前行了个把时辰,果然到了一处村庄,村庄占地不少,村口正立着一处高大牌坊,字迹已是不清,显是年头不近。村里房屋草舍林林总总、屋檐叠叠不在少数,围着村中一条大道呈环状而建。正值日上三竿之时,村里民众大多在田里劳作,墙根树影下白发老妪坐唠家常,间或牛哞狗吠,一派农家气象。偶有孩童欢笑着跑来跑去,见村口来了两位生人,哇哇叫着跑没了踪影。

二人进的村来还没行几步路,忽听远处锣声大作,紧接着便有十来个村民,手持枪棒棍叉疾跑过来,把二人团团围住。为首一个粗壮汉子,手中攥着一柄粪叉,神色紧张,不问清白喝问道:哪里来的贼盗,还不快快滚出本村,本村皆是青壮人等,再不走咱将你们拍成肉泥,说罢众人挥刀舞叉做出一幅幅凶神恶煞的表情。

广德一看又要造成误会,忙唱声佛号解释道:施主莫要动手,我俩乃悬济寺下山历练弟子,有幸路过宝村,实非强盗土匪,莫要错人好人呐。

那汉子从头至尾将两人瞅了一遍,怒道:两个小贼皮也敢枉称佛门子弟,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哪个出家人如你们这般邋遢,识相的快快滚出本村,不然咱可要动家伙了。

广德再要解释,其中一火大村民却已按耐不住,叫道:恶贼休要猖狂,跟你们好话说尽不听,真以为凭你二人也能在本村为非作歹?着棒吧你。说着手中竹棒便朝二人招呼过来。

广德广宁见众村民比之官军大有不如,就连那身材壮实者也仅有一膀子蛮力,生怕功夫伤了无辜,只能闪身躲避开来,一溜烟朝村外跑去。昨日里躲避官军的经验倒是立马派上了用场。

众村民追到村口,见两人脚程颇快,也即止步不追。站在村口叫骂几声,朝两人扔了几块石头后,见两人并未返身,也就散了回村了。

两人再跑几步,瞧得后方没人追来,便停了下来。半日夜水米未进,两人经这番奔跑已是有点气喘吁吁。捡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相顾苦笑,眼下是大镇子不敢去,小村子不让去,出门未及两日,竟已经生出走投无路之感。

正歇息间,远处道上走来一樵夫,背着大捆干柴逶迤走来。广宁心若处子,眼见背柴人辛苦,顾不得身上无力,便要去接了柴禾,广德也起身随去。那背柴人眼见远处有人跑了过来,两三步便到了眼前。细眼瞧去,是两个个蓬头污面的小和尚,一色灰布僧袍已被污泥所染,脸上也是沾满泥渍,虽然脸色有些灰败,但二人眼中却是精光闪闪,似有明月星辰。

广德首先唱了个喏,一看背柴的还是个老人家,身微佝偻,但脊背宽厚,一身粗布衣裳,悬囊挂箭。鼻挺嘴阔,眉眼之间如刀劈斧削,凛然生威。忙行礼道:老人家,我来帮你背柴吧。

那老者哈哈一笑,把背上干柴往地上一放,向着广宁拱拱手道:小师父如此热心却是少见,老朽在此谢过啦。说罢也不继续行进,找路边没甚雨水的石头坐下,燃起一锅烟悠悠然抽了一口,向二人笑道:老朽走了这一程路,也累个不行,暂且歇一歇脚吧。两位小师父打哪儿来,又来此地作甚,近日来这村子里可是不太平的很啊。

听得老者问询,广德接话道:不瞒老人家,我二人乃是悬济寺出家的僧人,受师父所遣,下山来经世历练,昨日里急走夜路,不曾想失了方向,跟路人打听前后,才来到了这里。我这师弟看老人家背柴甚是辛苦,打算过来相帮。我二人实非强土匪徒,老人家你千万莫要担心啊。

老者一听二人出口便要辩解自己的身份,定是有原因,遂询问起来。两人一五一十把昨日里经过一说。老人嘿嘿一笑,道:当今天下民不聊生,那路上饿死的人比脚下蚂蚁还多,可恨这帮子官军,只知道升官发财,逼良为寇,诬陷造罪,这晋国皇帝,怕是要做不久了。

广宁接口道:就是就是,那官军好不粗鲁,不问青红皂白便要伤我性命。老者笑道:他定是瞧着你们没甚世间行走经验,好从容捉了你们去论功行赏,若容你解释清楚了,还怎么拿你们。再上下打量了下二人道:也难怪,寻常大寺,如那洛阳白马寺院,受官家香泽,住持僧众披红挂紫。纵是出门历练的行脚僧人,也是佛衣昭昭,一派佛家宝气,官军民众见之立升敬仰之心。佛陀也要靠金装,与之相比,两位小师父衣衫确实寒酸了些,别人怀疑也是难免。

眼见二人脸红脖粗,莞尔转话道:不过你们可知为何村中众人也跟你们为难么?只因这世道不太平,黄河水灾不断,老百姓饿着肚子只能早饭起义。近年来匪患猖獗,前两日听来村里的货郎说黑龙山有一股土匪,寻村挨寨打家劫舍,故而各个村子里都甚是紧张。你们来的不是时候,估摸着村里人把你们当成那探路寻村的匪徒了。

二人听完缘由,也是一片无可奈何的苦笑。老者把烟袋朝鞋底磕了磕,插在腰带上直起身道:来,你二人再随我进村去罢,大家自当就不会为难你们。见二人面面相觑仍有迟疑。又道:两位小师父莫要推辞,村人误把两位当做匪徒,这个误会是要说明清楚的。再者,两位小师父大晌午肚里咕咕乱叫,怕是许久没有进食了,纵要去往别处,也请进村吃碗斋菜再做决定。

广宁一听有饭吃,可就再也忍不住了,嘴巴里口水汪汪冒出来,吵嚷着背起柴禾便要跟老者一起进村,逗得三人一起哈哈大笑。

广德向老者施礼道:多谢老人家对我二人深信不疑,解了我们现时窘困。

老者嘿然道:老朽年轻时常年外出打猎,悬济寺周围也去过几次,不过却没进过寺门。贵宝刹虽不像名门大寺般殿堂森严,但听周围人谈起,却是人人敬仰。再加上两位小师傅瞳明眼亮、气质纯洁、锦绣内藏,说你二人是匪徒之众,老朽是不信的。

两人甚是感激,随着老者一起进了村。那老人是本村猎户,常年走山串林,见闻识广,在村中颇有威信。村中众人听老者一说,方知错怪好人,尽是施礼道歉者,惊得广德广宁回礼不迭。

村中余粮充足,饭菜自是比寺里来的丰盛,两人在老者家中美美饱餐了一顿后,说啥也要做工报答,老者推脱不过,只能让二人帮忙在院中劈些柴禾了事。二人功夫不浅,一斧子下去,轻重缓急拿捏的恰到好处,劈出的柴禾长短粗细大小相差无几,自是引得旁观村民啧啧称奇。一番忙活后天色已近傍晚,老者又留暂住一晚,两人推脱不过,也就住下了。

天色渐晚,农村人家吃过晚饭后早早便就寝休息了。两人按着师父要求,各自做了一番功课后,正准备脱衣就寝,忽闻得屋外锣声大作,间有村民跑来跑去,大呼“强盗来了”,忙又披衣出门查看情况。

只见村子里已是人声鼎沸,有传声者敲着锣鼓不断前后跑动通知,村里道间几堆篝火早已点了起来,挨家挨户也不断有火把火光亮起,男人呼喊声,女人惊叫声,孩童哭啼声交响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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