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已传旨,让儿郎们近段时间多回宫中走动侍奉身侧。”咸诚帝道,“卿戍卫在侧,替朕一观,看看谁,才是真正的鬼。一旦找出,待到北境风云再起,无需赘言。”
“立杀之。”
掌中小瓶登时重若千钧。沈宁舟紧抿唇,待到言罢后须臾,向后退了半步,跪伏在前。她张了张口,一个“臣”字出口,往昔种种倏然于脑中闪过。可无论师友如何背道而驰,无论她心中其实对刚正耿介之辈予以何等信赖,真正道出口的也不过那两个字。
“遵旨。”
坤德殿内往来者寥寥,东菱在差人更换堂下的炭火,热意盈面,熏得人昏昏欲睡。九思一张脸都埋入了绒领里,靠在慕奚身侧睡得正香。
中宫差人拿来了毯子给她盖上,爱怜地摸摸孩子的脸,道:“希璋这个年纪时便总喜欢追在你身旁,到了这孩子也是这样。这脾气啊也是,不娇纵淘气,我看她念书也静得下来,是个聪慧的孩子。”
慕奚收好了被摊开在案上的书文,她一手拿着闲看的游记,微微笑起来:“是很好。”
“既然好,便多教她两年罢?”中宫望着她的眼神里有殷切,像是盼望,又像是一种难言的祈求。
“母后。”慕奚伸出手,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轻声劝慰,“寒冬漫漫,不也正好把这孩子留在宫中读书吗?您瞧,这书还未看罢,我会教完的。”
“当真吗?”
“当真。”慕奚点头,“不会食言。”
中宫定定地注释了她半晌,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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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洛清河奉旨披甲启程返回雁翎。晴日高挂,无风也无雪,好似是个好兆头。
朝臣在北门相送,此一去再还不知几时,战场风云变幻,到底是难料结局。可今日既齐聚于此,无论各人心中到底如何做想,面上还算平和。
崔德良立于首尾,在随行铁骑整队上马时向前拱手而拜:“京中诸事纷扰,还请将军无需挂心,我等自会妥当处置,令得战时无后顾之忧。”
洛清河着甲不便行礼,只得马上略一拱手算是还了:“阁老行事,我辈自当放心。战事未定,还要劳烦诸位大人劳神。”
天枢并未来人,温明裳说是手上还有天子给的要紧差事要处置,实在无暇分身,只将紧急算好的军资账目和后续调遣送给了内阁,让崔德良代为告知。她在殿上的行事本就引人深思,这一次又并未作别,难免惹得旁观者案子揣度。
待到阁老将详尽的名目说完,这些人看洛清河的眼神都变得微妙了起来。
京中消息难瞒,温明裳这两日还在出入侯府。这避而不见的态度,也不知是二人之间当真有了裂痕,还是又不过一幕逢场作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