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诗尔的手跟着她的话音落在了她的发顶。
“是非人心,并非人言可论。”她的声音很轻,也是一贯的温柔,“有的时候事已既定,无可回转,但该是如何,唯有本心而已。”
温明裳低下头,任由她抚摸自己的脑袋,她眉眼低垂着,喃喃道:“阿娘,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可是知道,跟当真做到,一直是两回事对吗?”温诗尔笑笑,她垂着眸子,“恩易偿,怨难消,这是人之常情,不必要求自己做圣人的。”
这些话本不该由她来说,但偏偏也只能由她来说。这世上有些人生来就总是仁义多情,纵然生于泥沼,受了无数本不该受的恶意,而后学会了如何精于算谋,可他们心里头却还能留着那么方寸的菩提净土。她很了解自己的女儿,也更了解柳家人,所以就算温明裳什么都没说,她也能猜出一二。苦都自己咽了,却还要为人留着那三两分的善意,不是说不好,可这样终归伤己。
而温诗尔也知道她心里的怨愤不是为了她自己,多的是为了她这个做娘亲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
好在温明裳这样少有的失态并没有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一行人抵达京畿附近的小镇的时候已经过了午。
不知是不是因着春闱将至,附近的酒楼都是人满为患,温明裳坐在马车里都能听到街上行人不同的口音。
马车在一处驿馆前停下,她掀帘看了看,瞧见前头管事的好像是在跟掌柜的交涉。
看这阵仗,一时半会应当是没个结果的。她转头跟母亲说了一声,自行跳下了马车。有落在后头的柳家家丁瞧见了也不去管,大抵觉得她这样一个文弱的姑娘家也走不远,自然无须担心什么。
这镇子不大,本就是供进京的人暂且歇脚用的,若真要说有什么特别的,便只有长街的路修得宽敞笔直,都快赶上北方的粮马道了。
偶尔能瞧见有行人匆忙打马而过,还带起一阵尘土。
温明裳走得稍稍远了些,街边有些摆着的小摊子,摊主看见她一个年轻姑娘走过来,还招呼了两句。
“欸,姑娘可要来歇歇脚?不吃茶也没关系,这日头可怪烈的……”
温明裳道了声谢,却也没坐下,她本想着再往那头走一段距离,又担心柳家的车队那头有什么变故,这么犹豫着,忽然就听见茶摊边上的议论。
“你瞧见铁骑了?”
她闻声转过头。
说话的人背对着她,没注意到这束目光,只是自顾自道:“可不是?打西州来的时候瞧见的,那样的重甲,除了铁骑还能是什么?”
“可没道理啊……”同行的人疑惑道,“燕州至长安不该走茨州吗?怎得会取道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