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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1 / 2)

一阵寒风吹来,使藏匿在披风下我的身体打了个寒颤。多佛尔虽然不像伦敦那样下了大雪,但在从北海吹来的严寒海风影响下,我认为,其寒冷程度是要更甚于后者的。

“总算是到了,这一路上真是冻死个人…”

我骑着梅菲斯特来到了别墅所在的小山丘下,从马背上下来,我解下连着马鞍的小车,打开了自己建的小马厩的门。这座小马厩是我在去年入冬前建好的,用木板层层加固过,还在其中摆满了干草,足以保护梅菲斯特远离外面的寒冷。

“进去吧,梅菲斯特。”

我把梅菲斯特安放进马厩,拉着满载着柴火和食物的小车走上小山丘,来到了别墅的大门口。我敲了敲门,等待了几分钟后,它从内部被打开,这栋别墅的女主人,同时也是我今天远行的目的——名叫歌德的吸血鬼,就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

“上午好,歌德。”

“上午好,罗伯特。”

歌德把大门开得更大一些,让我可以拉着小车进入屋内。进屋后,我径直来到客厅,把小车里的柴火搬出一部分放到壁炉里,划火柴点燃了它们。橘红色的火苗从中窜出,并逐渐变大,直至火焰在整堆柴火上熊熊燃起,热浪扑面而来,我将身上披着的披风和手上戴着的手套脱下,把它们挂在客厅的衣架子上。做完这些后,我走到客厅中两张单人沙发的一张边,等歌德也走进客厅,坐到正对着我的另一张沙发上,我才坐了下来。

坐下后,我打量了一下歌德,她穿着一件较为朴素的黑色束腰连衣裙,较普通的衬衫要厚重一些,但在寒冷的冬日里还是略显单薄。与白色衣物相比,深黑的颜色更加凸显出她皮肤的苍白,给人一种不和谐的奇怪感觉。

“现在天挺冷的,就算是在屋里,也还是多穿一些为好。”

我向歌德建议到。

“寒冷不会对我产生影响。”

她回答得十分利落。

“那…好歹也把柴火点上吧…”

我边说着,边看了看壁炉边那堆上周的老柴火。

在去年十一月末的时候,我收到了家人的来信,他们邀请我去伦敦的家住一个月,正好一起庆祝圣诞节和新年。能和家人一起过节,我自然是很开心的,可转念一想,我在多佛尔还有“工作”呢。我走了,谁来给歌德血液呢?总不能把费奥娜婆婆再叫过来吧。我向歌德说明了自己的理由,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尽管歌德说过,没有血液并不会威胁到她的生存,且她也默许了我的离开,但刚下了决心就“离岗”这么久,就算歌德能接受,我自己也会觉得挂不住脸。因此,在出发去伦敦前,我一次给歌德抽了四盎司的血,还花了整整一天砍了一大堆柴火放在别墅里,这才放心离去。

等我回到多佛尔时,已经是1905年一月份了。安顿好其他事后,就在上周的这个时候,我再次来到了这栋别墅。作为新年里第一次与歌德的见面,上周那次经历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糟糕。在敲完门后,我等待了足足二十分钟才等到歌德来开门——这倒是与我和她第一次见面时很相像,也是她陷入了沉睡,被我大声的敲门所叫醒;不一样的是,这次别墅外可要寒冷得多,我就这么在刺骨的寒风里冻了二十分钟,差点没冻僵在外面。当然了,歌德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她的动作也像是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缓慢而又僵硬,举手投足间凸显着因缺乏血液而导致的乏力。我搀扶着她走进屋内,当我触碰到她裸露在外的手时,我有了一种自己正在摸冰块的错觉。歌德的体温本就很低,在这冬日里更冷了几分。

就像歌德刚刚所说,她并不像人类那样惧怕寒冷。但我还是会每次给她带上足以用一周的柴火,至于她会不会去用,我也不能强求。待身体暖和起来后,我从沙发上站起,走到与客厅一体的餐厅处。我点燃了火炉下的柴火,从旁边的橱柜中拿出了一个水壶,将它盛满水后放在火炉上面开始煮。趁着热水还没有煮开,我继续从橱柜中拿出原本就在其中的各式茶具,以及我自己带过来的牛奶、方糖等配料,把它们一起放到餐盘上。

“我姐姐常说,缓解寒冷最好的方法就是喝上一杯热茶,我是很赞同她的观点的。”

我把餐盘放到客厅的茶几上,没过多久,火炉上的水壶喷出了阵阵蒸汽,热水也煮好了。我从自己的行李中找出一个小包裹,将其打开,里面是一小堆深黑色的茶叶。把它们与热水在茶壶中混合,便是一壶热气腾腾的红茶了。我先给歌德倒上了一杯茶,然后给自己也满上了一杯。

“这是我从伦敦带回来的茶叶,属于那种可遇而不可求的高级货,快尝尝吧,歌德。”

我给红茶加完了配料,迫不及待地开始品尝它的味道:随着温热的茶水由嘴唇滑入,一阵沁人心脾的味道充满了整个口腔,牛奶和糖冲淡了茶叶的苦味,只留下了它本身的清香。茶杯不算大,我几口就喝完了里面的茶,不得不说,它们确实配得上如此高的评价。就在我拿起茶壶,想再倒上一杯的时候,我发现歌德的那杯完全没有动。她甚至都没拿起茶杯,只是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里面冒着热气的茶水。

“怎么了,难道你不喜欢喝茶吗?”

我放下茶壶问到。

“我已经忘记了…”

歌德缓慢地开口,她的眼睛仍然注视着杯中。

“…已经忘记了上一次喝茶是什么时候的事。”

“…”

我愣了一下,确实,我没有在别墅中发现茶叶,之前也只是我自己拿茶包来喝。考虑到歌德在别墅建成后应该是未曾出去过,费奥娜婆婆也没带过来什么,所以她至少有好几十年没碰过人类的食物和饮品了。不过嘛,她这个回答实在是有些答非所问,我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只好略带尴尬地说到:

“这个…既然很久没喝了,那就更应该尝尝。我刚刚才喝了一杯,味道还是非常好的。”

“…嗯。”

在我的建议下,歌德终于伸出了双手,她用左手托着茶杯碟,右手的前三根手指握住了茶杯把,慢慢地将其抬到嘴边。她把自己的两片嘴唇张开了一条缝,轻轻吹了口气,吹散了从杯中冒出的白色热气,然后将杯口与嘴唇接触,手和头部同时微向后仰,抿了一小口茶水。

“…”

尝完了茶,歌德没有立即开口,我也不好意思直接去询问她的评价。过了一会儿,她将茶杯放下到茶杯碟,并说出了一句使我非常惊讶的话:

“——我没有尝出味道。”

“…不好意思,你说的是这杯茶没有味道吗?”

我有些难以置信地问到,歌德点了点头,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那…加些配料试试?”

我把牛奶罐和方糖碗推到了歌德身前,歌德把自己的茶杯放到茶几上,往其中加了牛奶和三块方糖。没错,是三块方糖,和去年互助会那天尤茜卡加的一样多。我还没有来得及提醒她,她就再次拿起茶杯,喝下了加完配料的茶水。

“还是没有味道。”

歌德平静地说到,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般。

“我冒昧地请教一下,具体是怎么个没有味道呢?”

“十分淡,尝起来聊胜于无。”

很淡吗…可是就我本人所尝,这些茶叶的香味是十分浓厚的,照理不该存在味道淡的情况;再说了,歌德还加多了糖,而且是多到可以让人觉得太齁的程度。如果这对她来说都是淡的话,我想我可以猜测,也许…她的味觉,并不像人类那般敏感。

不过,我也不能确认自己猜测的正确与否,但有一件事是很清楚的:我这些茶叶是白拿过来了。

“抱歉,是我考虑的不周。本来还想着让你尝尝鲜的,没想到却是这个样子。”

我摊了摊手,有些沮丧地说到。

“…”

歌德默默地聆听着我的话,她没有放下手中的茶具,待我说完后,她还是继续端着它们,并保持着沉默。由于她的脸上一直见不到表情,所以我无法推测出此时她在想些什么。突然,令我意想不到的是,歌德像刚才那样,再次将茶杯拿到嘴边,一小口接一小口地喝下其中的茶水。全部喝完后,她将茶杯和茶杯碟轻轻地放到茶几上,并从口袋中取出自己的手帕,擦了擦嘴——尽管她尝不出味道,却还是喝干了自己的那杯茶。

“接下来,我们可以开始了吧。”

她收回手帕,向我说到。

“歌德,你…”

…为何要这么做,难道是我那句话的缘故吗?

我把后面的话咽到了肚子里,到底是没把这个问题说出来。

“…嗯,我这就去。”

说完,我起身从柜子中取出了抽血所需的器具。坐回到沙发,我挽起左臂的袖子,重复了已经做过多次的简单流程。当鲜红色的血液在玻璃瓶中达到了一盎司刻度线的位置时,契约上我所需要做的就已经完成了,但我没有立刻就拔出针头,而是等血液再流了一会儿才结束。

“做好了…给你这个。”

我将盖好瓶盖的玻璃瓶交给歌德,

“现在就喝吗?还是…”

“现在就喝。”

歌德打开了瓶盖,用拿茶杯的姿势拿着玻璃瓶。只见她用刚刚喝茶时那优雅又缓慢的动作,将玻璃瓶中的血喝进口中。当血液全部被她喝下时,我能注意到她胸部上下起伏的频率加快了些,这是呼吸变得急促的证明。

我坐在原处,完整地见证了原本属于自己的血液进入,并滋养歌德身体的全过程。在头几次给歌德提供血液时,我会在她喝血的时候扭头回避,不去看她饮下鲜血的样子——毕竟还是有些瘆人的。但随着次数的增多,我也差不多习惯了这样的场景,无非就是喝的东西不一样嘛。或许对歌德来说,喝血与喝茶并无什么不同,甚至前者要比后者更熟悉一些吧。

“那么,它们是什么样的呢?”

“它们?”

歌德把玻璃瓶放下,她似乎是没太听懂我想表达什么。

“就是…它们。”

我看着歌德,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嘴。

“…血液?”

“是的,我很想知道血液对你来说是何种味道的。”

歌德曾对我的血液做出过正面的评价,这会不会代表着她作为吸血鬼,虽没有人类的敏锐味觉,但却能尝出血液的味道呢?

“…”

歌德低下头,微微思索了几分钟,

“…你有没有尝过血液?“

她反问了我一个问题。血液?这我当然尝过。印象最深的是五六年前,舰队在太平洋上遭遇了风暴,尽管最终有惊无险地通过了,但狂暴的风浪还是把各舰的官兵折腾了个半死。那次我本在舰桥执勤,在换岗的时候,一片大浪打上了百夫长号的舰艏,直接让走在半道上的我被甩了出去,最后落得个面朝地摔倒的结局。当我站起身时,我感到自己的嘴巴一阵疼痛,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有些铁锈味道的咸腥味在口腔里扩散开来。

“我不认为它们有多好的味道。”

我必须承认,自己的回答有受到不好回忆的影响。

“对我来说,”

歌德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食指,在已经被放到茶几上的玻璃瓶瓶口抹了抹,使上面剩余的血液沾上指尖,再把手举到自己的面前。

“茶,糖,这些东西在口中是何感受,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未曾知晓。”

她凝视着自己的指尖,仿佛不是在对我说,而是在和上面的血液对话一般,

“但它们不一样。鲜活的,陈旧的,抑或是早已腐败了的,我都能尝得出来。至于味道…”

歌德把指尖抵在嘴唇上,她闭上眼,好似一个在品尝美食的评论家。

“伯恩海姆的血,已经不算新鲜了,有着一丝淡淡的咸涩口感;而你的味道,是甘甜的,可口的——挺不错,尽管没有那么纯粹,有些多余的东西。”

“有趣…透过血液竟能看到这么多。”

我已经记不清这是歌德第几次为我带来新奇的认知了,她不光能尝出血液的味道,还能品出其中更深层次的韵味,到底还是不一样啊。我虽然能喝出茶的香,但对于未经处理过的血液,却很难做出像歌德口中那样“甘甜”“可口”的评价。

嗯…但要是其他动物的血液,或是经过处理,做成熟食的血液呢?我的脑袋里突然蹦出了这个想法,我就吃过拿猪血、鸭血做成的菜肴,而且还意外的美味。回头我去集市上找找,把它们带来给歌德品尝品尝,她说不定会喜欢吃呢。还有别的食物,如果她觉得味道太淡,那么有重口味一些的,或是多加点调料,没准能让她尝出什么也说不定。

当然,这得有个前提,那就是我稀烂的厨艺能在不糟蹋食材的前提下把菜做好才行。

“还是得好好学一学做饭啊。”

我自言自语到。

“你在说什么?”

“啊不,没什么。”

我急忙摆了摆手,还是不要让歌德知道了。毕竟万一不合她的口味,我可不敢说自己还专门去练过做饭。

女人躺在床上,现在已是凌晨,但她的眼睛却仍睁开着,并没有哪怕一丝想要入睡的迹象。

喝下血液的第一个夜晚,通常都是睡不着的。一周中累积下来的困乏在血液进入身体的那个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犹如新生般的活力。那种从头到脚都得到滋润的后劲,在短时间内是没有办法完全消散的。

“…”

她的看着自己卧室的天花板,昨天上午那一盎司鲜血的味道似乎还在她的口中留存,正如那时的自己所说,年轻人的血液有着极佳的口感,虽然其中无疑是有着一些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杂质”,但瑕不掩瑜。

除了血液,她还想起了他带过来的茶。上一次自己喝到这种被称之为茶的饮品,还是在别墅建成之前,自己还未来到多佛尔的时候。茶不像血液那样令她印象深刻,事实上,她很难尝出茶喝起来究竟是怎样,舌头与口腔只感到了一丝淡到几乎没有的清苦味,除此之外,便再无其它的味道了。

不…不只有茶,所有人类能正常咽下的食物,在她的口中,都是味同嚼蜡、索然无味的。能给她的味蕾带来刺激的,只有血液,人类的血液。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喝血,是不是喜欢血液带来的美妙味道,连身体在饮血后获得的活力——对自己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

纯白色的天花板,上面什么都没有,正如床上的女人。血液只会给她的身体带来满足,却无法填满更加内在的东西,给她白纸般的心染上色彩。人类的味觉?她并不拥有;人类的情感?她同样未曾理解。这一点,在过去以上百上千计数的年月之中,在她还未将“歌德”作为自己名字的时候就已经被印证了。

一缕金色的光芒透过拉起的窗帘进入卧室,照亮了天花板,照亮了墙壁,照亮了女人苍白的脸。日出——天马上就要亮了,新的一天就此开始。对于身为吸血鬼的女人,时间不存在意义,它们的变化不会使这副已然达到永恒的躯体发生改变,但是…人类会赋予它们多样乃至复杂的内涵,而自己的隔壁,不正是有着这样一个人类吗?

“快回去吧,歌德,外面很冷的,没必要出来送我。”

我对歌德说到,今天的气温依然很低,还刮起了大风,可她却只是穿着昨天的那件黑色长裙。

“…”

歌德没有对我的话作出反应,只是站在原地,任由寒冷的海风吹拂着自己的深棕色的发丝,搅动着漆黑的裙摆。我知道自己说不动她,只好就这样作罢。

“那就…下周见。”

“下周见。”

我骑着马,一路回到了多佛尔小镇。在老约翰那里安放好梅菲斯特,我走进家门,脱下衣装,坐到自己房间书桌前的座椅上。学做饭…这倒是可以让我平日里能多些可做的事,也能让我拿钱拿的更心安理得一些。那么…向谁请教呢?我首先想到的就是我的姐姐,我拿出信纸和钢笔,打算给远在伦敦的罗莎写一封信。

“给我的姐姐罗莎蒙德·贝尔曼·埃德蒙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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