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现在不用告诉我,等到一切结束后,我希望你能陪我走一程。”
“你不会想要的!因为那是……”
她打断了我没能说出口的话。
这不算秘密,但是它所蕴含的内核过于沉重。
一个不应存在于乌尔斯的概念——轮回转世。
自冥界复还的灵魂,是否还有原来的记忆,是否还是原来的自己。
无人知晓。
洗涤之旅会消除一切参加旅途的个体的一切杂质,一切力量。在空灵状态下的冥界石林探索和邂逅中,灵魂会被指引到他们应有的归途。
天命未亡之徒,冥界不会接纳他们,所以——踏上这条路的灵魂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如果触犯到了禁忌,一样无人可救。
“嗯。”
散逸的扎卡在我下落于大地时重新凝聚于身。在太阳的辉光之下,它们变得更加耀眼,更加——纯粹。纯粹无比,又将这不含一丝杂质的纯粹转化为了力量……无双的力量。
四散在地的日轮残片,不熄的阳炎和裸露的地表上残存的草皮装点着这片战场。漂浮于空中的残余灰烬随着风飘散,带起刺鼻的焦糊气味。
双脚踏上这片大地,心火再次点燃。肩上的宝石逐渐开始积蓄应属于它们的力量。随着我双拳对撞,那六颗象征着我心火的“心象之炎”一起点亮,火焰不再停留于那宝石的映象之中,而是流窜出来,以那六颗“心象之炎”为柴薪燃烧。满溢而出的火焰顺着我的臂膀缠绕上了双拳,锋芒毕露,极度危险。
“我有个问题。”面前的男人突然发话了。
“怎么,不想打了?”我故意说了一个最不可能的选项。
“我只是好奇,是什么支撑你走到了现在。”
“什么?”片刻的惊诧和沉默后,我回应道,“要说是因为无事可做,无路可走呢?”
“看来命运已经在驱赶你走到它想要走的路上了。”
“我没什么宏愿,也没什么仇怨。走到今天这一步单纯只是因为——有人希望我这么做,有人不希望我这么做。而这两方的所作所为将我这个处于漩涡中心的家伙推着向前走。”
“英雄绝大多数都是这样的,不是吗?”赫拉克勒斯笑道。
“那你有什么在乎的事吗?”他继续道。
我的脑海中闪烁过了许多人的样貌,艾普斯、盖尤安、赫斯提亚……还有那些新结识的拉昂人,最后是克罗托:“有啊,还是有的。”
“我不能确定拿出全力后我能不能杀死你。所以……”
“所以?”
“再来一场死斗吧,刚刚只是第一回合——我喜欢挑战。”
“啊?哦。好吧,我正有此意,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说吧,我对强者一向很大度。”
“如果这一回合结束后我还能张嘴说话,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好!”
“痛快。告诉我如何在冥府达成神性抹消——以最安全的方式。”
“这种问题?”
“是的。”
“我不会多问原因的,开始吧。”
“开始吧。”
赫拉克勒斯架起了弓,我躬下身右拳猛击大地,将两种火汇聚于一点,埋入地面之下。两种火从地面窜出,带起了冲天的烈火。地表在开裂,那从地表的缝隙中抬升而起的火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到了对方的面前。
威力足以击坠流星的弓矢划过了烈焰,将我那火浪一分为二。连一丝停滞都没有……那只连咏唱的加护都没有的箭来到了我的面前。伏于地面,顺势侧滚,半跪在地从侧面远远观望着那只箭射来的方向。
没有人。
相反,在火墙的对面,有一个忽隐忽现的人影。
“赫拉克勒斯……”
他跟我有相同的想法,都是在放出自己的第一击后就马上调整位置找到对方的所在地,方便下一步行动。还是老样子,拉开距离的远位拉锯战对我极度不利。我只能在两边都很擅长的近身肉搏中找到取胜之机。
(选择真少啊。)
我叹了一口气。
(不进则退。)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是坠落的流星群。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赫拉克勒斯将自己的武仙座又请了出来。那星辰在我的太阳之下显现不出多少光芒,一时难以看清。群星在坠落,完全覆盖了这一片被烧尽的草原——而我正在这些星辰的打击中心。心一横,我站起夺过那支如银河般璀璨的箭,那支箭在我的手中仍然奋力地向外窜,我拼死力将那支箭停下,丢在一边一脚燃起阳炎将其踏成灰烬。我的那道火墙还没有燃尽,随着我双手的抬升,它也做出了回应。火焰暴涨,原先两到三个人高的火焰迎风暴涨,最后向我这边弯曲,变成了一层护罩。
“日升!”
火光冲天而起!那层火墙和即将落在我头上的星光巨箭被我一齐冲开,短暂的滞空中,我找到了赫拉克勒斯的所在地。
“日落!”
身体弓起,右腿弯曲,只有左腿直直地对准了弓手。抬升我冲上天际的力量即将到达极限,接下来就是下落。重力和我刻意添加的加速重叠,加上找好的角度,我向着我的斜下方像一颗外壳擦出火焰的流星一样落了下去。
身后是一层又一层,铺天盖地的散发着闪烁星芒的箭雨,但是我只有眼前这个被誉为全乌尔斯最强英雄的身影。
他架起了弓,搭上了箭。嘴中不知呼唤了何方神圣的名讳,一箭呼啸而出,对上了我下落的轨迹。
空中下落的势头被强行停下,脚下传来了一阵阵呼啸声,不用想也知道那是赫拉克勒斯的那支箭和我撞在了一起。在和箭角力的过程中我短暂地滞空——随着我加大火力输出,这一箭被轻易的压下,无力地坠落。我的道路上再无阻碍,我的火焰愈发强盛。在这中途的短暂碰撞结束后,我和空中残存的那几层星辰一起落下,这颗火焰流星拖着赤红的尾带、以我的身躯为核直接轰在了这片大地上。烈焰在号哭、地表在龟裂,可惜有人再也看不到了——这片冥界般的景象。
腿向前斜扫,缓缓起身。肩上的“心象之炎”重新点亮,火焰从我盔甲的夹缝中显露它的真形,它们在我的身上缠绕、扭转又顺着风飘散,连续不断,华丽且富有生命力。不过归根结底还是一层又一层光鲜但无用的衍生物。
“结束了?不会这么轻易吧。”
“如你所想,不会这么轻易。”赫拉克勒斯的声音打破了我美好的幻想。
“好吧,有烟无伤——嗯。”
他又把弓背在了背上,摆出了那个熟悉的架势——射杀百头的前奏。但是我已经习惯了这一招,如果我们的大英雄只会这一招的话那还是不要出来献丑了。
我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他的身上——其湛蓝色的双眼中充斥的是战意,肌肉下虬结的是力量。可惜我看不到他的心境和灵魂,但我可以肯定,他的心境是纯粹的——其中孕育着纯粹的斗士之魂。被火焰燎过的卷曲胡须和熏得有些暗黄的脸庞显得他有些阴暗、不修边幅。这也难怪,毕竟我现在也是血迹未消,杀意渐起。要不然我们双方默认的决胜方式是死斗呢?
战斗的锣鼓就在这无声的沉默中打响。
我的双拳像钳子一样交替挥出,迎上了冲上前来的赫拉克勒斯。成功的截停,但是他的臂弯仍旧扫到了我的面门处。可惜的是这一招有些古怪,我只能架招,不能将后续如同利刃般的招式像洪流一样打出。赫拉克勒斯一招不中,膝顶再接上足尖的斜踢。我只能蹲下稳住身形,然后一个扫堂腿将收招不及时的对方扫倒顺带接上我的阳炎重拳。虽说只是权宜之计,但是有效——这一拳是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赫拉克勒斯的胸膛之上。震荡波和火焰冲击着方圆数百米的地表。要说致胜,这一拳就足够了。
可惜……我似乎陶醉于自己的力量过久,已经忘却了赫拉克勒斯那对于力量极致解构的法则。这一拳只是声势浩大,并没有造成多少有效的杀伤。
我的火倒是灼痛了他,不过那个赤红的拳印只是停留了一瞬就被缓和了。
(真是天赐的肉身啊。不愧是希腊最强的英雄,死后被追封为大力神的男人。)
我起身拉开和赫拉克勒斯的距离,我还不知道他还剩下几支毒箭,但我时拔高了近百米。
能射杀半人马喀戎的海德拉毒箭……说实在的,除了那些以毒闻名的巨怪,谁听了不胆寒?但,我敢冒这个险。
刚刚我陷入了僵局——贴身短打无法取得成效,贸然交出底牌又害怕不能一击制敌。不对啊,西卡罗尔,这不对。你不是一个畏首畏尾的人啊。还记得独属于自己的那段祷言吗?
我告诫自己,要从始至终遵循自己的节奏。在这
“不败而长青的双子哟。”
“力量已经显现,群敌无处可逃。”
“与其说光芒下必有阴影,不如说阴影只能躲藏在光芒下。”
“命运昭然若揭,不要逃避,不要逃避。”
“降临此处,降临此处,降临此处。”
“此身,为遍及天下的日轮之阳!”
对啊,阴影只能躲藏在光芒下。而我就是那道光,不是吗?太阳不只有火,还有光。
“以火为体,以光为冕。”
“以形为誓,以意为神。”
“神威尽显之处,必是吾之日轮笼罩之地。”
“神光在此!神察如我!不可逆之!”
连续两段的祷言将我的全方位都强化到了极限,现在的我比奥林匹斯上那些徒有其表的大神更加强大。独属于我的太阳神殿在我的身后显现,有一招我确定赫拉克勒斯防御不下来,但这初具规模的一记毁灭性杀招波及范围太大了,我不确定只是在我的脑中预演过一遍会不会让我控制不好力度从而毁掉拉卡奇斯——不如让我的神殿受受苦。
我的双手向着斜上方举起,我身后的日轮开始顺时针旋转,直到它完全化为了小了好几圈的炫光。此时,我的视角转到了天际之上,那由我的日轮化形而成的炫光像是另一个太阳一样从我身后升起,它的光辉随着上升的高度而愈发耀眼。上升到我视角的所在处时,它已经神似一轮低矮的小太阳了。
辉光照耀,迷人心神。在我视角的上方停滞后没过一会,它就亮到了极致,将周围的一片区域全都笼罩在光芒之下。待到光芒完全撒下,我双眼闭合,心象中构建的已完全是我神殿的影子。
从外瞻仰这座神殿,隐于光辉和云层之下的基石和半数门扉让它增添了一种远在天边的朦胧感。八根立柱上方装点着我说不出来的雕刻在门面处一字排开,纯白的三角屋顶在日光的照射下镀上了一层光晕,布局规整、方正的十五根侧柱将神殿的层次撑了起来,整体显得庄严、肃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