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九日夜晚，王座岛的寒冬游骑兵总部灯火通明。客人们有的扑了粉，有的洒了香水，也有的一丝不苟地穿着他们的礼服或者燕尾服西装，绝对没有一丝褶子。勤务兵们也换上了金色绲边的制服，全都是阿尔尼国旗的配色。他们现在就像仆人一样迎候着他们上司的命令。波利亚亲王和安德奈谈过之后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仍旧快乐地跟每一个女客调笑。其余那些或宽脸或长脸的大人们在谈论最近赫洛停火线的大溃退——东赫洛和西赫洛突然间都崩溃了，现在那里已然变成了一个无人区。东赫洛人退回了首都以南的那条河后面，西赫洛人也拼命往自己的首都撤军。但是回来的人非常少，而且他们全都选择保持沉默。这是自发的，甚至可以说是因为他们绝不想回忆自己见过的可怕东西。
“几头雪狮吧。”
“冬妖？不可能是冬妖。这东西几百年没出现过啦。”
“有没有可能是茧蛹病？报纸上报道过那个事了。”
“不要相信那些报纸！”
热纳出人意料地加重了语气，吓得那个小军官一缩脖子，随后他们又开始找寒冬游骑兵队员们聊天了。这些年轻人也穿着他们的好衣服，但他们并没有条件把自己打扮成一只纳里尔雄孔雀，看上去都相对朴素许多。年轻人聊的就不仅是政治了，他们几乎能讨论一切，从最新发明的活动画片到躲避球联赛，再到老家的菜价和各自的薪水。欧拉佩靠在墙边饶有兴趣地听着，即使他自己已经不那么年轻了。
“现在希斯已经被退到那里的权贵们挤得水泄不通，我家本来就快没吃的了……”
“我家的姑娘刚刚给我写信，说他们要提前播种……”
“啊，你看，我的丽齐戴埃卡珠宝多么漂亮！”
“埃卡珠宝？你从哪里弄的？”
“遍地都是。你要想送，我这儿还有。”
“算了，我心爱的那位更适合戴花……”
他听见了几个人在讨论女朋友，不知怎的，他想到了恩菲·莱宁——安德奈的堂妹。恩菲小姐离过一次婚，就这句话足够让很多贵妇如临大敌。可是恩菲是个多么特别的女人啊，他甚至确信如果接受训练，她会成为一个神枪手——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你没有看我，在看我妹妹。”安德奈的声音从他耳边炸开，他走了神的眼睛恢复了注意力，这才发现自己原来一直盯着安德奈的脸。恩菲确实和她堂哥长得很像，栗色头发，栗色眼睛，简直是古典油画里的人。
“嗯？你和亲王谈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我必须找你说一件事。”安德奈把一张字条塞给欧拉佩，“他们今晚要使用突击队拿下埃卡军事起降平台，俘虏那里的空艇。那将会是直接的斩首行动。我方的情报是从‘弗林涅斯’手里得到的，甚至附上了具体方位。波利亚亲王刚刚和我提了一句，恰巧与这条情报照应上了。我起初怀疑这是虚张声势，现在看来他真的很蠢。”
“这个地方都是轰炸空艇。但是如果没有攻击空艇编队，轰炸空艇在天上就算是靶子。”
“埃卡的攻击空艇……几乎在东赫洛战场打光了。”
“喔，这就有意思了。你看。”欧拉佩饶有兴致地指着字条上的最后一句，“预计轰炸空艇6。运输空艇2，一级攻击空艇1。”
“埃卡只有一艘一级攻击空艇。她的护卫编队可能都已经升空了。但是她……”
“是的，埃卡的圣女。”欧拉佩和安德奈对视了一眼，说，“威严号一级攻击空艇。”
“她现在停在哪里？”
“据我所知，是在埃卡首都附近的空艇起降平台，她在和轰炸空艇们一起接受补给。”
说话之间，热纳端着一杯酒走了过来，他向安德奈点了点头，然后用那种冰冷、毫无感情的声调说话了。
“您说您这里没有警卫，为什么不找我呢？我当然可以为你们派几个班的人。”
“他们坚持不下去的，我的大人。”安德奈又摆出了那副贵族老爷派头，把下巴扬了起来，“库金总司令是阿尔尼人，他和我谈过你们士兵的素质问题。恕我直言，我很怀疑他们的能力。他们接受过几个月训练，这不假，但他们目前为止似乎只学会了在王座岛到处翻东西，或者偷鸡摸狗。我自己好歹真的参与过战争。”
“很快他们就会见识到战争了。”热纳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过几天他们就被调去进攻埃卡首都。尤尔森保佑我们的将领，他们做到了阿尔尼历代王朝都没做过的事。”
“我看尤尔森应该保佑你们的特莱亚教官。”安德奈哼了一声，“谢谢您的好意。说起来，你们的女战神娜迪芙出场了吧？”
“娜迪芙号？不，这点小场面轮不到她。”
“你们两个国家怎么总是喜欢把大舰巨炮藏起来。”欧拉佩忍不住评论道。
“因为我们只能造一艘。”
“这对埃卡来说可真不幸。”安德奈说着，啜了口他藏了很久的三色堇酒，“我想，威严号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升空去保护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