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百姓的队伍分批过河,直至最后一批拖家带口的车马由马訾水浮桥赶往西岸,立于马背上的公孙敖这才收回了眼光,此次大迁徙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唤来令兵,公孙敖扭头吩咐道:“即刻传信,我军各部当不做停留,今日夜便要全军渡过马訾水。”
“诺。”
随即令骑飞奔,在两江之地活动的汉军按令收拢,各部人马纷纷聚集而来。
夕阳的余晖下,率领百骑殿后的公孙勇打马归来,一落马就撅着嘴抱怨道:“少主,这次真是好不爽利,你就不能让我带兵试探一下南闾麾下蛮军的成色嘛。”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了周围将校的一阵笑意,毕竟不论再怎么粉饰,他们都是在放弃两江之地。
虽然先前的取粮计划顺利异常,迁徙百姓亦是稳当,不过大伙心里都压着石头,归来后聚在一起的气氛也是异常压抑,不料倒是让公孙勇这句戏言给逗笑了。
换回常服的公孙敖摇着头,笑道:“南闾现在名义上还是我大汉苍海郡的主人,本将又怎能蓄意挑起两郡之争,而又替卫氏消除边患呢?
再说你的骑兵连日奔驰,此刻亦是疲兵,难道要以短击长,去林子里吃箭不成。”
公孙勇耷拉着脑袋,嘟囔道:“理是这么个理,但我就是心中不爽利。毕竟这么大块地让出去,谁不心疼。”
公孙敖环顾诸将,又伸出手臂指着身后的两江之地,说道:“诸位当记住这种失土的感觉,将来我们还要拿回来的。”
卞援笑道:“到时候我们要拿的就不单单是这两江之地了。”
“对,卫氏只是利息!”
“还有南闾的山寨!”
听着诸将越来越狂的豪言,公孙敖笑着摇了摇头,骄兵悍将谁又能不爱呢。
跳上战马,公孙敖立马桥头用马鞭指浮桥,道:“当年太祖南下汉中时,用留侯策火烧入蜀栈道,借此来麻痹西楚,进而得养生之时。
今日,此计虽显的大材小用,但我等何不效仿之呢?”
听出来的张蒲笑道:“将军这是要烧毁马訾水浮桥,暗示我等再无东进之意,借来迷惑南闾跟卫氏倾力相争。”
公孙敖环顾诸将,道:“此乃其一,我倒是更看重其二。”
“还有其二?”
公孙敖紧拉缰绳,控制着胯下躁动的战马,随即道:“本将是让你们记住这烧桥之耻,勿忘我汉军当年突进关中,席卷天下之志。”
“诺。”
话罢公孙敖回望一眼两江之地,他此举无疑是要加速养肥南闾,驱其与卫氏交恶,但愿南闾能如他所愿,不负所望,为辽东生养百姓争出时间来。
抬头向前,此时的公孙敖眼神中没了犹疑,一股坚毅闪过眼眸,他呦呵两声便打马过河,身后诸将尾行。
随着汉军诸部过河,连接马訾水两岸的浮桥燃起冲天大火,随即在秋日水流的不停冲刷下,桥身轰然断裂,顺流四散。
马訾水浮桥被烧,自然不是秘密,作为监视汉军一举一动的寨中探子,很快就将消息东传。
西进占地的南闾得知此消息后,其麾下诸大人不免惊叹。
“汉军这是自断手脚,绝不东来了不成。”
“管他呢?起先我们还忌惮着汉军突然调头再来,现在没这担忧了。
大伙可以放开了圈地,就算以后汉军要东来,修桥都得些时日,在这期间足够我们准备好,用刀剑迎接他们了。”
南闾也是觉得机不可失,遂下令诸军不再徐徐而进,反而是加快脚步鲸吞两江。
回到武次城内的公孙敖再次见到了公孙忠,视察了安置营地后,他对于城内安置迁徙百姓的准备倒是认可。
毕竟他不能指望这一城就吃下这随行的数万百姓,沿途每城留些,待到了郡城襄平也就差不多了。
回到都尉府中,公孙敖跟公孙忠对案而坐,他明白,此次回归襄平后,大军主力必然长时间无法看顾东面战事。
无他,轻重有别罢了,辽东全郡还是要以防守西北方向的匈奴为首要,故公孙敖必须得对公孙忠做好嘱托,以小而监大,这是一副重担子。
公孙敖起身为公孙忠的漆杯里倒上浊酒,随后边酌边道:“我从长安南北两军中带来的三千兵马,撒在辽东本就是泥牛入海。
所以这次除了上次任命你为东部都尉时派来的一曲人马外,我这里留不下多余的人手给你。
至于今明两年内地各郡派来的戍卒,我回去后,会想办法给你匀些过来。
不过你别太乐观,近些年中原各地花钱免役的人多,能来者多是家贫者,身子骨定然不如南北卫军优中择优,你要给他们足食生养,方能足时成军。”
公孙忠颔首,道:“南北卫军本就金贵,我有一曲人马为骨足矣,多的不敢奢望。
内地的戍卒我也知道,当年在义渠花一百钱就能免役,每年为役三天,花三百钱就能让人替免,豪富者岂能轻易来这边境受苦。”